經大夫確診沈青只是小感風寒,周彥華隨意叮囑了幾句話,便撐傘回了後院的臥房裡。
昏暗無光的房間,裡裡外外不見人影,不見他心中掛念的妻子。外室茶盞下壓着一折紙,他輕輕抽出來看了,紙上所書正是:
飯菜替你留在了廚房的鍋裡,記得趁熱吃。
算不上端正秀麗的字跡,卻透露出濃濃的溫情。
周彥華收起那摺紙,想着紙上的關懷,雖說肚中沒有那麼飢餓,卻還是摸到廚房一個人又吃些了飯食填肚子。
雨中的庭院冷清寂寥,他沿着屋檐一路走着,聽着雨滴滴落的聲音,竟駐足站着屋檐下看了許久的雨景。
目光落在燈火明亮的東屋時,他目光沉了沉,眼中似這涼涼夜色暗沉無光、冷漠如霜。
他清楚蕭家送來沈青的目的,也知曉皇上同意此舉的用心。雖是久未涉足朝廷,然,多年前的一番朝廷動盪,周家蒙難,當時的皇上不過是個小小少年,勢單力薄,拿什麼與朝中勢力抗衡?他知曉當初的少年天子的處境定然十分困難,可他尚且自顧不暇性命難保,如何折回長安去幫他呢?
這些年,少年已成長,也已站穩了腳跟,卻依舊尋不到可以親近信任的大臣。蕭家入主後宮,勢力漸盛,已與赫連家族有了分庭抗禮之勢,皇上也只能在兩家的對峙中,尋找自己的勢力慢慢發展。
由此,得以僥倖存活的他便成了皇上的一道福音,千方百計想要召他回長安。在皇上看來,只要他與蕭家再次結了親,這蕭家也便成爲了皇上的自己人,真正爲其所用。
如此一來,蕭家爲女兒,皇上爲江山,雙方雖目的不同,卻也有了一致的實施方案。而爲了達成目的,他們所針對的人便是他愛護至極的妻子。
也許,在這些人眼中,美珠的命運生死無關緊要;可於他而言,她卻是他的命。
他不知從何時起,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怨皆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心上,心中竟是再也容不了其他女子。
在長安時,他是周家大公子,是蕭家準女婿,更是天子恩師,人人敬他,他也從不敢妄自尊大,一言一行不敢有絲毫偏差。
周家乃名門世家,家規甚嚴,對家中長子要求更是嚴苛。從小跟隨父親學習,他也一直將父親當做自己人生最大的恩師;而母親的溫婉端莊、嚴於律己,更是令他尊敬又喜愛。
所以,聽說父母給自己安排的結親對象是長安城中享有美名的蕭二小姐時,他心中並不反感。如果能娶到像母親一般的女子,他該感到慶幸。
事實上,新婚當夜見到蕭琬時,他便覺得他娶到了一位好妻子。
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這樣的日子平靜而安詳。他很知足。
從小,父親便告誡他,好男兒不可貪戀美色,不可沉溺兒女之情,當志在家國。
他時時牢記在心。
那時的他,以爲自己與蕭琬之間的感情,便是古往今來爲人們津津樂道的愛情。那時,他雖疑惑爲何沒有那般的熾烈和熱情,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想。
前人之言,不可全信。
既然相看互生歡喜,那這便是夫妻間的愛。
只是,若真心愛護一人,又怎會沒有臉紅心跳的時候呢?
他想,他與蕭琬之間的情還稱不上男女之愛。
心中真正愛上一個女孩,他會時時刻刻想着她念着她,想她所想,憂她所憂。他的情緒會因她或生氣,或高興,或悲傷……
當他意識到自己如此輕而易舉地愛上那個小姑娘時,會緊張,會慌張,甚至會害怕,害怕他這份唐突的愛傷害到了她。畢竟,她在他眼裡,是如此清秀靈動又真實善良的姑娘;而他,卻不能拿最好的自己去配她。
曾經,對於蕭琬幾次三番地爲他納妾的安排,他雖無意,卻沒有刻意去迴避。因爲在他看來,他身爲男兒,總是要面對這一切的。
可是,偏偏在愛上她後,他眼裡心裡便只有她了。她偶爾的蠻橫無理醋勁大發,在他眼裡也是頗爲有趣;至少,她心中也是十分愛視他的。
所以,他纔會嫉妒吧。嫉妒她對記憶中的那個人念念不忘,甚至爲此輕視過自己的生命,儘管後來真相大白,他依舊不想任何對她有所企圖的男子接近她。
遇見她之後,他發現自己活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自私、虛僞、貪婪。
但是,這卻是他活得最輕鬆自在的幾年,也是最真實的自己。
一聲嬰孩兒的啼哭打亂了周彥華的思緒,循着哭聲的方向,他快步走了過去。
周彥華見福多從屋內衝出,徑直朝他屋子奔去,他趕緊在身後叫住了他,疑惑地問了一句:“周洲怎麼在你這兒?”
福多剎住腳步,回身見是周彥華,立時哭喪着臉道:“周哥哥,你可算回來了!姊姊說了讓我照顧一下週洲,可這會兒也不見她抱走,可苦死我了!”
說着話,周彥華已當先進入屋子將榻上嚎哭不止的周洲抱了起來,問了問隨後而至的福多:“美珠呢?”
福多卻是狐疑地道:“說是要去廚房收拾收拾,可過去這麼久了,早該忙完了。我也沒見你們屋子裡有人呢。”
聽聞,周彥華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再聽懷裡周洲抽噎不止的哭聲,莫名覺得心煩意亂。耐着性子哄着周洲睡下後,福多雙眼冒光地讚歎一聲:“周哥哥可真有一套!這就睡下了!”
周彥華卻是面色凝重,將周洲放在牀榻上蓋住被子後,纔對福多道:“孩子麻煩你多照顧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說着,他也不等福多多說多問,轉身便跨出了門檻,止留下福多在身後的一聲叫喚:“周哥哥,你去哪兒啊?”
此時,周彥華哪裡顧得上其他,回到屋子將先前收在茶盞下的一折紙再次取出來細細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美珠若是在家,何必要留這一紙書信?
可是,這冰冷的雨夜,她一個人一聲不響地出門去做什麼?
他記得送大夫離開時,前院的門閂是從裡面閂上的,那麼,她便是從後院出去的。
周彥華踩着泥水來到後院時,果真發現後院的門虛掩着,泥地上還留着串串腳印。雖已被雨水沖刷得不成樣子,他卻依舊能從幾處清晰的腳印上判斷出,這正是美珠的腳印。
冷風細雨的夜裡,他撐着傘循着一路面目全非的印記尋找着,明明失去了方向,卻依舊不死心地尋找。
此刻,他突然就慌了神,猜不透她離家的原因,更猜不到她會去往哪裡。
雖是撐着傘,傘外的雨絲仍舊將他的衣衫、臉面打溼,落雨的青石板上,他走過的地方,腳下留下點點污泥,轉瞬又被雨水沖刷得無影無蹤。
遠處,有燈火一點點接近,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抖擻精神地向前跑去。
“美珠!”
然而,他失望了。
他甚至沒看清提着燈籠而來的是何人,便失望地轉過了身,想要繼續去尋找。
身後,那人緩緩地叫了一聲:“周先生。”
周彥華停住腳步,回身望着他,在燈火的照射下,他也看清了來人的臉,正是赫連平府上的家丁。
來人焦急萬分的臉上見了他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繼而恭敬地道:“周先生,小的去您府上找您,您家裡的客人說您出門了,小的找了兩條街可算是找着您了。”
周彥華心中着急,耐着性子溫聲問了一句:“可是你們老爺有事?”
那人點頭道:“是的,老爺讓小的給您捎個信。尊夫人夜裡在老爺府上喝了些酒,特派小的前來送個信兒。”
周彥華心中縱使有諸多疑問,此刻也是無暇顧及。得知了要尋的人在好友府上,他已是喜出望外,也顧不得什麼禮節,只對那家丁拱了拱手道:“多謝!周某先行一步!”
方纔苦苦尋找的無助與苦悶,已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歡欣雀躍。
然,想到一向不愛沾酒的人竟然夜裡尋過來喝酒,他卻不知爲何。
似乎是知曉他聽聞消息會立即趕過來一般,赫連平已是百無聊賴地等在了大廳裡。而面對赫連平此番熱情友好的相迎,周彥華只是急急地問了一句:“美珠呢?”
赫連平不滿地皺了皺眉,一臉幽怨地看着周彥華,冷冷地諷刺了一句:“媳婦跑了也不知道,還有臉來問我!”
周彥華此時也懶得與他計較口舌,追問道:“美珠在哪兒?”
赫連平縱使有心多揶揄幾句,可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模樣,心中已有幾分不忍,也便歇了打趣的心思。
途中,赫連平冷不防地問道:“阿燁,嫂子喝了些酒,醉得厲害。你們……吵架了?”
周彥華一記冷眼掃過去,蹙眉答了一句:“沒有。”
而他心裡卻因赫連平這番話起了驚濤駭浪。
若在之前他仍舊不明白她悄無聲息離家的緣故,此刻,已是明白這其中多半是因爲他的緣故。而他卻想不透是爲何。他分明還記得她在飯桌上的體貼溫柔和嫣然笑顏,甚至在出門前仍舊提醒着他別餓着了自己,又怎會是因他之故而來此借酒消愁呢?
越是如此想着,心中越是渴望早些見着她。
在客院的西邊屋子裡見到醉酒不醒的人兒時,他上前輕聲喚了喚她,見她醉意朦朧地說着聽不清的囈語,細細聽來,卻是一聲聲低低的抽泣,他不禁心口發疼。
見她緩緩睜開的雙眸,他湊近臉心疼地問了一句:“怎麼喝了這些酒?”
她的目光迷離,許久才一點點凝聚在他臉上,喚了一聲:“周彥華?”
他笑着應了一聲:“我們回家吧。”
正要傾身抱起她,她卻一頭鑽進被子裡躲了起來,哭喊着:“我不回去!我不要見到你!不想見到你們!”
他有些不明所以,探過身子扯住被子,想看看她的狀況,她卻拼命用被子裹緊自己,一邊使勁拉扯着,一邊激動地哭着:“你走啊!走啊!”
她如此避着不願見他,他心中雖有萬千疑惑,卻也不想看她如此傷心流淚,慢慢站直了身子,輕聲安撫道:“好,我走,你冷靜。”
因屋內的動靜有些大,一直守在外室的赫連平與周炤聞聲趕了過來,卻見周彥華正怏怏不樂地走了出來,也便跟着退到了外室。
“哥,你與大嫂到底爲何鬧成這樣?”
面對周炤的疑問,周彥華卻是給不出答案,實則他自己也不甚明瞭。而他此時有些疲憊,不想再多說此事,於是便轉向周炤,輕言叮囑道:“美珠一直在哭,你好好陪陪她。”
周炤見周彥華不願言明,也不再多問,而是勸道:“哥,大嫂不願見你,你便先回吧。”
周彥華神色間有幾分猶豫,卻是在聽到內室裡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周洲一早便哭得厲害,周彥華知曉這個時候他許是餓了,而這孩子餓了便會這般嚎哭,任誰也哄不好。
想起美珠昨夜見到自己時的情景,聽着孩子的哭聲,他莫名覺得心煩,卻也只能耐着性子哄着孩子。
一早,孩子的哭聲便引來了巧兮,她也是束手無策的模樣。
眼下,周彥華心中已有想法,便對她吩咐了一句:“你照顧好家裡便好,我去一趟子舒府上。”
巧兮點頭應了一聲,又猶猶豫豫地看着周彥華:“姊姊……”
聽聞,周彥華神色晦暗,卻仍是笑着道:“她在子舒府上養病,有空你過去看看她。”
巧兮將信將疑,因對周彥華始終懷着些許敬重心理,也不敢質疑和多問,送父子倆出門後,她便心事重重地回屋張羅着早飯了。
周彥華抱着哭泣不止的周洲來到赫連平府上時,府中也只有家丁丫鬟各自忙碌着,赫連平卻是才起便被告知他帶着孩子來了。
赫連平滿心無奈,對於這對夫妻間的事,他實在是有心無力。然,聽人說周彥華帶着孩子前來,他也知曉爲何事,立即吩咐人去廚房擠羊奶去了。
而在客院與周炤一番交談後,他只得硬着頭皮將那屋子裡兩個女人的想法對等候在大廳裡的周彥華說了。
周彥華聽後似乎並不驚訝,反而將懷裡的孩子交給府中的丫鬟,讓其帶到美珠身邊。
赫連平驚訝於他這樣的舉止,面有不安地道:“阿燁,你就這樣同意了?”
周彥華卻是緩緩地道:“她不願回去便依着她。這些日子,就請你多多照拂他們母子。”
赫連平斜眼瞅着他,覺得渾身不自在,抖了抖肩,道:“你跟我這般客氣,我怎麼覺着涼颼颼的?”
周彥華卻是笑而不語,緩緩走出屋子,目光眺望着客院的方向。許久,他才問了一句:“她醒了麼?”
赫連平搖頭,正待說些什麼緩解這壓抑而尷尬的氣氛,卻見周彥華已擡步走下臺階,淡淡地留下一句話:“我先回去了。”
赫連平哪知他走得如此乾脆,在他身後追喊道:“喂,你不見見嫂子啊!”
然而,留給他的只有一抹在晨光下漸漸遠去的清冷孤寂的身影。
離去的周彥華心中又何嘗不想見他的妻子呢?只是,她既然因他連家也不願回,自然不想見他,他何必在這個關頭再去惹她傷心呢?
在家爲她整理了幾件換洗衣裳,他特意託福多送去了赫連平府上。
一夜的輾轉反思,他也想透了她如此反常的舉止的緣由。
最初,他只是一味地讓她給他時間去解決眼下的一切,卻從未想過這突發的一切對她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在她眼中,皇命不可違,對於沈青的到來,她該是比他更痛苦更絕望。
而他曾經許下的那些諾言,在事實面前,又顯得多麼可笑!
昨日,他甚至因沈青突發的病症,在沒有了解事實的情況下,便惡意揣測了她的心思,甚至出言責怪了她。那時,他一時心急,的確有責怪她的意思,而話語背後的情,他藏得太深,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又如何能看透?
他是怕沈青拿這場病做文章,由此散佈周先生正妻善妒的惡名。
對於蕭家與皇上的用心,他絲毫不敢大意,自然不會認爲沈青來此會毫無目的。
如今,她不想回家,不如就此給她些時間,讓她慢慢接受如今的事實。
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他覺得時間彷彿靜止了般,度日如年。寒夜薄衾,更讓他覺得滲入到靈魂深處的孤獨。
他每日會上一趟赫連平府上,遠遠地看上一眼她,他也覺得滿足。
只是不知,她何時會想起他,會想起他一直在家盼着她。
她不在的日子,沈青倒是來得格外勤便,無非過問美珠在赫連平府上病養得如何,何時回來之類的話。自沈青進門後,她便表現得大方得體,待人親善,不爭不搶。在美珠不在園中的日子,她又極其善解人意地爲周彥華忙前忙後。
周彥華對她雖沒有敵意,但終究是心裡有着一個疙瘩,對她的態度永遠是不鹹不淡的。她偶感風寒的那幾日,他雖會過問,卻從不說多餘的話。
在他正坐在書房中整理着書籍時,沈青如往常一般,端着燉好的羹湯敲了敲門便進了門。
“夫君,你在書房裡坐了半日,好歹出門曬曬太陽啊。”沈青面帶笑容地看着低頭整理書籍的周彥華,善解人意地將手中的羹湯放到一旁,提醒道,“先喝碗羹湯吧。”
周彥華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緩緩地道:“沈小姐,我與你這段關係維繫不了多久,你不必如此。”
沈青一臉傷色,惶恐不安的臉上露出幾分委屈來,盈盈眼眶裡似有淚光閃爍,她軟軟糯糯地道:“是妾哪裡做得不好惹夫君生氣了,夫君要趕走妾麼?”
周彥華擡頭見她這般模樣,微微蹙了蹙眉,放緩語氣道:“我想你應該知曉你爲何會有如今的身份,不過,這些都只是暫時的。我需要向你說明的是,我的妻子是美珠,無人可替。”
沈青緊咬着嘴脣,面色蒼白地道:“妾從未妄想過夫人的位置。這輩子,妾既然成了夫君的人,自當無怨無悔地侍奉夫君,只求夫君能多看妾幾眼,不敢有其他念想。”
周彥華倒是聽不出這番話是真是假。然,看着她如今梨花帶雨的容顏,他莫名覺得心驚,只覺皇上送來的這位女子當真不簡單,竟然能將自己隱藏得如此深。如今這副模樣,竟連他也辨不清真假了。
他甚至難以想象,憑美珠那樣純真善良的性子,又怎敵得過她?
周彥華一時望着沈青陷入沉思,沈青看到的便是他傷沉而溫柔的眼神,竟似衝開了她心中陰霾,原本悲慼哭泣的臉上慢慢浮出一絲柔美的笑容,試探着伸手去觸他的眉頭。
他卻像是受驚般,有些厭惡地躲開了她的手掌,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事便出去吧。”
她看出他臉色的不悅,不敢多留,心中十分苦澀,也只得悻悻地轉身,末了不忘提醒一句:“羹湯趁熱喝。”
周彥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也沒留意沈青是否出去,只是擰眉思索着日後的種種。
就在他憂心忡忡時,巧兮卻興沖沖跑來,與正要出門的沈青撞了個滿懷。她此時也顧不得道歉,奔進屋子,便迫不及待地叫道:“姊夫,姊姊回來了!”
周彥華有些難以置信,起身奔到巧兮跟前,有些難以置信地小聲道:“再說一遍。”
巧兮笑道:“姊姊回來了!”
周彥華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站在原地發了許久的呆,在巧兮一遍遍地催促下,他才帶着顫音問了一句:“在哪裡?”
巧兮道:“在你們屋裡。”
周彥華恨不能立馬見到多日未見的妻子。
這些日子所受的相思之苦比以往都要煎熬難過。
他一直擔心她是否還在生氣,是否還是不願再見他。這段時日,他總想着何時接她回家,可聽赫連平的話語,他又不敢見她,只能任相思之苦蔓延。
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回來了!
這一刻,他又十分害怕,害怕她回來便又要離開!
敞開的屋內,他隱約可聽見內室裡母子的歡聲笑語。
這樣和諧又美妙的聲音,他有多久沒有聽見過了?
似乎很久了吧。
久到他幾乎要忘記了他與她分別前的種種。
還好,她又回到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