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郊區的一處廢棄廠房中,不知道睡了多久於經人緩緩睜開眼,眼前的是一 片黑,只有一個小紅點一閃一閃的出現在眼前。
本來昏沉的頭腦慢慢清醒起來,於經人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柱子上,被緊緊綁着 的身體疼痛感慢慢襲來,讓於經人有些咬牙切齒,不過腦子卻跟着格外清醒,似 乎在醒來的一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局勢。
“老孔,想不到是你在我背後插了這麼一刀。”於經人盯着眼前的小紅點說着, 這種二手菸的味道,於經人再熟悉不過,這是一種小衆但格外濃烈的北方煙。
在黑暗之中的孔石慢慢走到昏暗的燈光下,那張已經算的上蒼老的臉上並沒有什 麼慚愧,也沒有任何憐憫的神色。
“於經人,我已經把這輩子都搭在了你身上,但是換來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得到 ,只換來了你於經人的陰影,爲什麼只有你能嘗試那並不屬於你的輝煌?江山是 我們打下來的,方十街卻僅僅只是記住了你的名字,這一切,不公平。”孔石聲 音顫抖的說着,似乎發出這聲音的,不是孔石的嗓子,而是孔石的靈魂。
“這場腥風血雨,終於讓所有人露出了本性了嗎?”於經人喃喃着,終於在這一 場方十街之戰中,找到了當年的味道,這是一種被時代,被社會屏蔽下的苦澀, 也是黑暗。
“廢話少說,你臨終前還要說些什麼,有什麼話我替你傳達。”孔石慢慢露出藏 在背後的匕首,但讓人覺得抽象的是,這把特殊加工的軍刺,是於經人贈予他的 ,誰又能想到,這個於經人手下的智將,手下的命案要比薛鐵之還要多。
“老孔,殺了我,你又能得到什麼?”於經人說着。
“這不是你這個將死之人需要關心的。”孔石雖然這樣說着,但眼神卻充滿着閃 躲,或許他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或許背叛於經人,孔石所爲的,並不是得到什 麼,而是他多年從於經人哪裡所得到的怨氣而已。
“就憑你,你能拿下方十街?那個在背後挑撥離間的傢伙又會用你這個反骨?” 於經人說着,臉上充滿着鎮定。
“我只想要你死,其它的東西,我什麼都不需要!”孔石終於露出了那猙獰的面孔,或許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老好人,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說什麼也沒用,在我們多年情誼的份上,給我拿一瓶酒,一盒煙,你知道我的口味。”於經人一臉坦然的說着,雖然這個方十街的大角色此刻已經變的無比的狼狽,那一絲不苟的頭髮早已經散了下來啊,身上的西裝也滿是破洞,但眼神中的熾熱,卻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孔石默不作聲的把一盒紅南京跟一瓶超市最常見的龍江家園丟在於經人眼前,自己也拎着一瓶。
“你總得讓我把手伸出來吧?”於經人無奈的說着。
孔石一聲不吭的解開綁着於經人的繩子,孔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於經人的能力,赤手空拳的於經人對上拿着匕首的他,沒有任何勝算,一丁點的勝算也沒有,即便是發生奇蹟。
於經人一屁股坐下,也不管這地上是多麼的髒,熟練的擰開這瓶酒,猛灌一口,皺了皺臉,似乎把這廢棄工廠中的荒涼當成了下酒菜。
孔石也陪着於經人把酒瓶擰開,也猛的灌下去一大口,這火辣辣的烈酒順着腸子直下,像是在胃中火燒着一般,讓人慾罷不能。
“第一杯,祝你前途似錦出人頭地,雖然現在說這話太晚了點。”於經人坐在地上舉起酒瓶。
孔石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跟着猛的灌下一口,一口差不多喝下了近三分之一,那張滄桑無比的臉上慢慢爬上一絲微紅。
“第二杯,敬你待我真心曾救我於危難。”於經人笑了笑到,再次對着酒瓶吹了下去。
孔石仍然一言不發,跟着把這瓶喝到了底。
“第三杯,敬你我多年情誼不論真假。”於經人搖晃着酒瓶,一口灌了下去,這所剩下近三分之二的酒,就這樣一口一口見了底。
孔石這會沒有舉起酒瓶,只是這樣看着於經人在幾分鐘之內把一瓶酒喝見了底,如同感觸良多一般,動了動乾裂的嘴脣道:“於經人,我們回不去了,你我都清楚,這輩子這場戲這場夢,都做到頭了。”
於經人扔出空空的酒瓶,雙眼朦朧的摸到那一盒煙,醉醺醺的點燃,猛的吸了一口氣,像是一個癮君子一般,大口大口的把這根算的上廉價的煙抽的只剩下菸屁股。然後默默彈出第二根點燃道:“老孔,至少這一輩子,我活的值了,唯一的遺憾就是貴馬,更留不下什麼子孫後代了,或許這就是老天給我的報應。”
“無憾了嗎?”孔石喃喃自語的說着,像是再問於經人,又像是在問着自己,似乎是一點也想不明白,唯有把他手中的酒喝的精光光。
“等我抽完這根菸,就差不多了。”於經人彈了彈菸灰。
孔石把空空的酒瓶扔了出去,握緊了緊手中的匕首道:“我會讓你走的沒有一點痛苦。”
“真的沒有餘地了嗎?”於經人再次問道,也是最後一次。
孔石搖了搖頭,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一把匕首瞬間刺入了孔石的後背,然後是瞬間拔出捅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刀入雨滴般落下,消耗着孔石最後的生命。
孔石的表情慢慢僵硬着,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抗,僅僅是看着眼前表情平靜,默默抽着煙的於經人,眼神之中或許有那麼一絲的不甘,但是更多的,是釋然,或許他真的解脫了。
孔石就這樣慢慢的跪倒在地上,背後已經被捅成了篩子,暗黑色的血從孔石口中不停的涌出,讓孔石說不出任何話來,更不可能描繪他現在的痛苦,身體也跟着劇烈的顫抖着,看起來恐怖到了極點。
坐在地上的於經人緩緩起身,彈出手中的菸頭,再次點燃一根,不過卻俯身把煙塞進了活不長的孔石嘴邊。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老孔啊老孔,這就是你的命數。”於經人表情冰涼的說着,甚至話語間,也沒有一絲的感情,就如同那三杯酒倒入了土一般。
孔石貪婪着吸着這他人生中最後一根菸,甚至因爲劇烈的痛楚,他都感受不到這煙的味道,或許到了最後,他也沒有看透這個他跟了半輩子的於經人。
薛鐵之如同鬼神一般收氣沾滿血的匕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這個倒在地上的老戰友。或許真如同於經人所說的一般,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在背後操控你,害死你的人,是誰?”於經人最後問道,這一次,眼神之中充滿着憐憫,這一次,於經人真的憤怒了。
“新....新...街。”孔石竭盡全身力氣說着。
“謝謝了,老孔,我一定會把你風光大葬,你也會成爲方十街的功臣,但不可避免的是,你註定會被遺忘,一個人能夠達到入了土還能被人惦記的高度,太難了,即便是我,也做不到。”於經人嘆了一口氣,有些悲哀的說着,他只是想讓眼前這個將死之人接受這個現實,一個很殘酷無比的現實。
也就是於經人說完這句話後,孔石終於閉上了眼。
“屍首讓人拖走,處理的乾乾淨淨的。”於經人看着開始漸漸冰涼的孔石說着。
薛鐵之默默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模樣,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新街餘小爺,在背後操控着一切的傢伙嗎?如果王富貴知道我們兩個被這樣一個小毛孩子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話,是不是真的會笑出來?”於經人冷笑的說着,雖然看似含着笑容,但表情卻冰涼到了極點,或許是時候,給這冥冥之中的一切劃上一個句號了。
“怎麼對付那傢伙?”薛鐵之平聲說着。
“硬碰硬,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集結手下所以的人馬,給我把新街餘東野所以的場子都砸了,不計任何代價,刀全部用開刃的刀,誰敢攔砍誰。”於經人面露狠色的說着。
“放手一搏?”薛鐵之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這種完全不計任何後果的打法,會造成什麼後果。最後的最後,肯定不會任何人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這條命,就當死在這裡了吧,我可是徹底的生氣了,大不了去局子裡蹲上十年八年,但是這一口氣,如果我於經人徹底吃了下去,這輩子都不會擡起頭了。而王富貴這個被打的落荒而逃苟延殘喘的傢伙,就留他一條命,相信他也差不多摸到事情的真相了。”於經人默默說着。
“好,我這就是去辦。”薛鐵之答應道,他知道現在對憤怒到極點的於經人說什麼都沒用,只能用最慘重的代價,才能削減於經人心中的怒火。
也就在這時,在暗處一個抱着手機的少年偷聽着這一切,手指飛快的打着一條短信,悄悄按出了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