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生命,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有多大的作用呢?
遲小多倚在車窗上,第一次真實地感覺到了死亡的意味,從前死亡對於他來說總是很遙遠,遠得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會死。而在項誠開車經過嘉陵江大橋時,他忍不住看項誠的側臉,意識到了死亡總會來臨的感覺。
認識項誠的時候,他總是東奔西跑,力氣總像使不完的感覺,他也有過瀕臨死亡的時候嗎?那感受是怎麼樣的?會不會遺憾有許多的事還來不及做,沒有回到自己身邊,儘可能地彼此相守在一起?
都說人在意識到死亡將近的時候,總會不甘心,遲小多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倒是沒有什麼不甘心的。和項誠在一起的短短一年多接近兩年裡,簡直比從小到大的二十六年經歷的事情都要多。
他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現在回想起來,都有意義極了。唯一擔心的事情是……如果自己死了,項誠一定會很孤獨的。
呸呸呸胡思亂想什麼啊啊啊!遲小多心裡怒吼道我還沒有要死呢!
車在醫院前停下,項誠讓遲小多下車,遲小多說:“不是要去……”
“別說話。”項誠答道,“先看看醫生。”
“我不要縫針!”遲小多叫喚道。
黃杉已經聯繫好了醫院,醫生看了眼遲小多的傷,便皺眉道:“怎麼現在纔來?”
遲小多已經有點暈眩了,馬上配血型,輸血,幾個醫生過來給他會診。
“血小板的問題。”
“怎麼回事?他有血友病?”
“血總是止不住……”
“這種皮外傷沒有辦法縫合……”
“試試看。”
遲小多靠在病牀上,項誠在他耳畔說:“聽話。”
遲小多被打了麻醉,沒過幾分鐘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身體沒有知覺,感覺到胸腹一片清涼。
郎犬和黃杉在旁邊守着,麻藥勁過了,遲小多漸漸地覺得有點疼。
“項誠呢?”遲小多問。
“大王和軒何志會合,去臨江門碼頭了。”黃杉答道。
“給他打個電話。”
黃杉撥項誠的電話。
遲小多翻身下牀,摸了下纏着繃帶的胸腹,血還是沒止住,一點一點地朝外滲,皮外傷無法縫針,但不知道醫院用了什麼方法,暫時截住了幾個主要血管裡血液的流淌,應該是用注射凝血劑的方式。
“請不要下牀!”黃杉馬上說,“您感覺怎麼樣了?”
“好多了。”遲小多擡眼看了下輸血瓶,已經見底了,黃杉讓醫生進來換輸血瓶,遲小多趁着這個時候下來換衣服。黃杉追在後面,說:“我們已經查出重慶的情況。”
“說。”遲小多答道。
“大王接到驅魔師那邊的電話……”
“陳真打來的嗎?”
“似乎是另外一位,叫格根託如勒可達。”黃杉說,“格根託如勒可達說,驅委根據以前的彙報整理出,金剛箭可能就在巫山。簡文爲了尋找金剛箭,抓走了軒何志的師叔白綏,讓他爲自己測算金剛箭的下落。”
遲小多一下就明白了,停下動作。
黃杉說:“大王讓您在醫院裡休息,等他回來。”
遲小多說:“北京也派人來了嗎?”
黃杉說:“簡文先是封鎖了通往豐都的陸路,再發信給北京,北京再批調動令,讓重慶本地的驅魔師,協助尋找金剛箭。”
“他們找金剛箭做什麼?”遲小多問,“這麼大費周章,就只是爲了引出項誠嗎?”
黃杉答道:“北京驅委和國安目的都達成了一致,要不計代價,找到金剛箭。驅委反而沒有過多地注意你們,只是順帶發出了批捕令。”
遲小多跑到醫院外,郎犬提着晚飯進來,差點與遲小多撞上。
“帶我去江邊。”遲小多說。
“汪!飯!”郎犬說。
“我已經好了!”遲小多一陣暈眩,把郎犬拖起來,靠在他身上,說,“你相信我,輸過血了。”
郎犬說:“不行!他讓你在醫院裡等!”
遲小多揪着郎犬的衣服,朝他說:“項誠很危險,帶我過去找他……快。”
黃杉追在後面,郎犬短暫地猶豫後,出門外,遲小多問:“你會開車嗎?”
郎犬想了想,發動了項誠的車,遲小多靠在副駕駛位上直喘氣。
“你不能去!我們去吃火鍋好嗎?”郎犬猶豫道。
“那隻鳥很危險。”遲小多說,“靠項誠自己不行,掉頭啊!哎!你會不會!”
遲小多幫郎犬掛檔,郎犬問道:“能打過它嗎?”
遲小多沒有說話,窗外夜色降臨,路燈繽紛閃爍。
“我好歹也是有證的。”遲小多有氣無力地說,順手翻了下手冊,說,“黑翼大鵬鳥,有什麼天敵呢……”
郎犬的車開得歪歪扭扭,差點在十字路口撞上別的車,說:“可是……”
“不要可是了!認真開!”遲小多喃喃道,“那隻妖怪專吃蛇膽……我得想想,一物降一物,通常一種鳥類的剋星,往往是另一種更大的鳥。黑翼大鵬鳥已經是鳥王了,連思歸也不是對手。”
遲小多沉吟片刻,頭腦只是不住發昏,難以集中精神,血還在往外流,但比起今天早上,已經好多了。
“黃杉。”遲小多撥通了電話,說,“幫我一個忙,你們的同伴有大熊貓或者穿山甲嗎?”
“手下沒有。”黃杉說,“穿山甲在重慶有幾十只成精的,熊貓要打電話到碧峰峽去調,需要全部調動過來嗎?”
“只要穿山甲,叫個修爲高點的過來。”遲小多說,“我看看……在較場口等可以嗎?”
臨江門碼頭上,船隻泊岸,裝卸貨,項誠與軒何志,曹斌上船,這是一艘小型遊艇,從重慶到宜昌,沿途經過小三峽。
項誠朝岸邊看了一眼,曹斌倚在船舷上朝遠處看,船隻開走。
“打牌嗎?”軒何志手裡洗着牌,曹斌把三瓶啤酒放在桌上,項誠一臉漠然,坐下,摸牌。
“注意着對方的動靜。”項誠一指放在桌旁的ipad,上面顯示出一個光點,正沿着長江緩慢往下走。先前項誠的水族手下們找到了這艘船,並在船上做了記號。
“陸路上全是驅魔師。”曹斌說,“水上全是妖魔。”
“他們懷疑金剛箭就在巫山。”項誠說,“現在想起來,確實很有可能,我忽略了我媽覺醒的地方。”
曹斌:“那把箭到底有什麼用?怎麼全在找?”
項誠扔了兩張牌出去,沉默不語。
軒何志看看曹斌,說:“陳真沒告訴你?”
曹斌搖搖頭。
項誠接了個電話,那邊是封離。
“你在做什麼?”封離說,“馬上離開重慶!聖地已經感應到你的下落了!血魔正在派出妖怪過來找你!”
“我感覺到了。”項誠說,“蛇魂上的封印正在減弱。”
封離答道:“一旦你使用了法術,魔種就會與天魔發生感應。”
“迫不得已,我要找金剛箭。”項誠答道,“黑翼大鵬的爪上有毒,小多沒法止住血。”
封離那邊短暫地停頓了片刻。
項誠問:“那傢伙是什麼來歷?”
封離說:“是看守聖地的五隻大妖怪之一,一千年前,聖地被你祖先搗毀了一次,黑翼大鵬被抓走了,鎮在法門寺下面,我猜他們爲了抓你,和黑翼大鵬達成了交易,又把它放出來了。”
項誠:“我知道了。”
封離:“那傢伙是蛇和龍的天敵,還不是本土妖怪,與它對陣,千萬小心。當年它還在聖地的時候,連同爲妖怪的自己人都能攻擊,被關了一千年,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個變態法。”
一個身穿黑風衣、戴着墨鏡的高大男人在外面敲了敲車窗。
遲小多還以爲是驅魔師,嚇了一跳,及至用龍瞳看時,看到一個高高瘦瘦、萌萌的妖怪,嘴巴尖尖的,低頭在窗前搖來搖去。
“皇后。”男人躬身,把手放在胸前,說,“我是穿山甲,您叫我阿甲就行。”
“來,上車。”遲小多說,“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兩岸燈火閃爍,大船順流而下,離開重慶後,峽灣的水流變得湍急起來。四周也逐漸歸於黑暗。
貨輪甲板上。
“我只是讓你殺掉項誠。”簡文陰沉着臉道,“你去碰遲小多做什麼?”
身邊一名彪型壯漢陰沉着臉,左眼包着布,赤着上身,筋肉虯結,手臂被灼傷了一大片。
他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簡文又冷冷道:“不要去碰那個叫遲小多的,你對他下手,咱們會有麻煩。領導不會放過你。”
壯漢冷哼了聲,說:“你要抓住項誠,只能拿他來要挾,項誠爲了救他,遲早會找到我們。我來爲你辦事是有交換條件的,我不是你的僕人!”
簡文說:“如果我死了或是被撤職,你就會被抓回去,再關上個一千年,你自己看着辦吧。”
簡文轉身離開,餘下壯漢站在甲板上,一臉陰沉的表情。
簡文回頭看走廊外,壯漢還在船頭吹風,守在走廊外的兩名特勤讓開路,簡文打開門,裡面坐着一個鬍鬚花白、戴着布帽的老頭。
“白綏老師。”簡文問道,“找到金剛箭的下落了嗎?”
被稱爲白綏的老頭嘆了口氣,搖搖頭,桌上羅盤的指針不住晃動。
“我看您已經找到了。”簡文說,“就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白綏說:“你何苦呢?你就不該來這裡……”
項誠抱着降魔杵,倚在船舷前,閉着雙眼養神。
夜漸深,遊輪以最快速度馳向長江下游,項誠在羣山的陰影之中睡着了。
“媽媽把你心裡的一塊……取走……你就不會……”
“你不要愛任何人……”
“你是蛇妖的兒子……”
項誠睜開眼,深吸一口氣,眉頭深鎖,體內有一股黑氣,正在不受控制地左衝右突,幾乎要噴薄而出。
腳步聲響,軒何志站在項誠的身後,緩緩抽出唐刀。
“等我魔化了你再動手不遲。”項誠背對軒何志,冷冷道。
“等你魔化我怕就晚了。”軒何志說,“黑翼大鵬的目的很明顯,它就是想激你魔化。”
“軒何志,放下你的刀。”曹斌的聲音在甲板另一側響起。
“我只是預防萬一。”軒何志道,“這樣對大家都好。”
“你殺了我也沒用。”項誠說,“我的蛇魂會散入天地,誰派你來執行這個任務的?也是鄭老師?”
軒何志沒有說話。
片刻後,在靜謐的江浪聲中,軒何志答道:“鄭老師是爲了你好。”
說是這麼說,軒何志卻收起了刀。
“你盡力吧。”軒何志嘆了口氣。
“輪不到你來下手。”項誠近乎冷漠地說,“魔種一旦爆發出來,我會先解決掉我自己。”
“這是你自己說的。”軒何志說,“我們會爲你報仇的。”
項誠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電話響:
“老闆。”黃杉說,“老闆娘正在靠近您。”
“不是讓你看好他的麼?!”項誠道。
“他不讓我告訴您。”黃杉說,“你們已經接近貨輪了,我們是在江心停下來,等候接應你們還是……”
“繼續開。”遲小多催促道。
“小多!”項誠道。
遲小多那邊說:“你別管我們,該做什麼做什麼,黃杉,加速。”
項誠看了眼屏幕,他們所在的光點已經接近那艘貨輪。
“簡文走得很慢。”曹斌說,“三天才走了這麼點,在找東西。”
三人走向船尾,四周一片漆黑,夜空中沒有繁星,也沒有月亮,烏雲遮蔽了所有的光。
“關掉船上所有的燈。”項誠吩咐道。
整艘船的燈一下熄了,唯剩下發動機在水面上嗡鳴,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尤其明顯,轉過第一道彎口,片刻後,發動機也關掉了。
長江中的水族無聲無息地朝着項誠的船匯聚,推動着快艇朝貨輪飛馳而去。
“一撞上就動手。”項誠說,“我對付黑翼大鵬,曹斌拖住簡文,軒何志找人。”
一個黑影在峽灣兩側的高山上縱躍,藏身山石後,注視着江心。
“部長,有人在靠近我們。”手下回報道。
“什麼?”簡文皺眉道,“雷達上沒有顯示。”
簡文快步跑到駕駛室內,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壯漢抱着胳膊,站在船頭,嘴角露出一絲邪惡的笑容,他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轉頭眺望,朝岸邊高處吹了聲口哨。
“三、二、一。”項誠左手按着藍牙耳機,右手握降魔杵,“動手。”
頃刻間快艇燈光全開,遠光燈晃得簡文一避,緊接着整艘快艇飛離水面,朝着貨船直射過來,轟然巨響,撞上了貨輪的駕駛艙!
貨輪在江心發生了爆炸,軒何志和曹斌朝着兩側船舷飛躍而去,項誠在空中一蹬,離船飛起!
黑翼大鵬怪叫一聲,音傳百里,全身一抖,現出遮天的雙翅,兩爪抓向抽身飛離的項誠!
短兵相接的頃刻,江面高處爆發出璀璨的光芒,一條通體青黑的巨蛇仰頭,而空中一隻黑翅泛金的大鵬鳥雙爪抓下,項誠與那壯漢各自的靈體煥發出巨獸之形,扭打在一起,大鵬鳥一爪抓向巴蛇七寸,將他抓進了水中!
江面的水流爆發了,巴蛇將大鵬鳥緊緊纏着,捲進了水底,然而大鵬鳥卻猛然脫身,在空中盤旋,全身羽毛之中散發出黑氣,籠罩了將近十里的江面。水中射出兩道紅光,巴蛇潛伏在暗流之中,猶如一隻埋在黑暗裡的邪惡怪物。
貨輪上槍聲大作,曹斌在空中飛旋,轉身,簡文從側旁衝出,冷冷道:“怎麼又是你。”
“怎麼老是你。”曹斌同樣冷漠道,“這次手下沒帶齊?!”
曹斌西服外套飛起,給了簡文一腳,簡文開槍,子彈擦着曹斌側臉射出,帶起一道血花,緊接着曹斌如影隨形地追上去,連環三拳,一拳將簡文的臉揍得後仰,撞在玻璃窗上,把玻璃撞得粉碎。
軒何志沿着貨輪樓梯衝下甲板,推開門,裡頭卻空無一人。
“師叔?!”軒何志道。
走廊盡頭的門開着,軒何志匆匆追去,突然間樓梯上方,落下一枚拉開了保險栓的手雷,叮叮噹噹地在梯級上彈跳,滾到軒何志的面前。
軒何志在空中翻身,後躍,做出撲倒的姿勢落地,左手攤開,掌心現出一枚種子。
短短的一秒內,種子唰然爆出無數嫩葉與枝芽藤蔓,越過他的肩膀,卷向那枚手雷。
手雷爆炸。
貨輪一側發出巨響,整艘船炸開兩截,船體傾翻,曹斌與簡文同時失去平衡,滑向甲板盡頭,簡文鼻血長流,抓住了甲板上滑過來的槍,指向曹斌,扣動扳機。
曹斌卻揮手一彈,把一枚鐵珠彈進了簡文的槍筒裡。
砰然巨響,簡文整個肩膀被炸得血肉模糊,曹斌滑到面前,兩腳搭着簡文左手一絞,把他絞得從船上翻了出去,落進水裡。
“軒何志!”曹斌吼道。
斷裂的半截船艙裡,一個綠色的繭脫出,藤蔓抽離,現出軒何志的身體,他的左肩、右腿都中了彈片,血液在江水裡漂離,一枚種子落入江底的泥濘,緊接着無數植物瘋狂地在水中抽枝發芽,將他託上水面。
巴蛇從水中猛然衝出,盤旋的大鵬鳥等候的就是這一刻,俯衝下去。
巴蛇雙眼的紅光照亮了夜空,蛇軀捲起滔天江水,張開血腥的巨口嘶鳴,噴發出一道黑色的蛇炎,大鵬鳥渾身翅膀一抖,絲毫不懼,朝着蛇頭一爪直抓下去!
巴蛇發出痛嚎聲,翻滾,大鵬鳥趁着這機會抓住了蛇軀的七寸,將它拖得離開水面飛起,然而剎那間,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巴蛇渾身金光萬丈,唰然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中一襲戰裙、金光萬道的不動明王神像!
梵音唱響,無數金色符文在空中旋轉,項誠赤|裸上身,腰間圍一襲戰裙,左手降魔杵,右手智慧劍,背後四手一分,各執法寶,然則大日輪與蝕月攻所持手臂卻化爲黑色,不斷朝着他的胸膛蔓延。
大鵬鳥退後飛高,項誠卻猛然睜開雙眼,副手提着捆妖繩一兜,纏出它的一爪,把它倒拖了回來!緊接着不動明王亮智慧劍,朝着大鵬鳥一劍刺去!
黑翼大鵬倏而發出怪笑。
黑翼大鵬不退不避,張開口,噴發出磅礴的黑霧,智慧劍迎着大鵬鳥的心臟直搗而去,金光萬道的不動明王真身,背後法寶的黑氣不斷蔓延,猶如浮現在裸|露胸膛的血管,頃刻間覆蓋了他的全身!
項誠發出痛苦的怒吼,不住發抖,然而那一劍也刺進了黑翼大鵬的胸膛。
不動明王的金光消失,項誠化爲巴蛇,帶着黑氣翻滾,衝進了江裡,黑翼大鵬胸膛杵着被不斷黑化的智慧劍,飛速掠來一揪,巴蛇未能入水,便被它揪着飛離江面。
然而黑翼大鵬負傷,艱難拍打翅膀,巴蛇不住掙扎,令它搖搖欲墜,隨時要墜入江中。
另一艘大船乘風破浪而來。
“撞!”遲小多大喊道。
黑翼大鵬拋掉巴蛇,竭力撲打翅膀飛高,便被從左側疾射而來的遊輪撞中,發出痛嚎,直直杵到江岸邊的峭壁上,遊輪發出巨響,船頭撞得凹陷下去,黑翼大鵬被卡在了遊輪和峭壁中央。
緊接着遲小多與郎犬揪着包袱一抖,唰然抖出千萬飛蟻!
穿山甲妖雙手併攏,劍指指天,指間攜着不住掙扎的蟻后雙翅,一道光芒攜着蟻后,射向黑翼大鵬,蟻羣頃刻間炸了,追隨蟻后撲向黑翼大鵬,從它全身的羽翎中直鑽進去!
黑翼大鵬發出哀嚎,在崖壁上亂衝亂撞,一路飛高。
遲小多膽戰心驚,不住喘氣,眼看黑翼大鵬痛苦地飛走,轉頭與郎犬相視。
“項誠呢?”遲小多撲到船舷處,喊道,“項誠——!”
“小心!”黃杉從甲板另一側衝來。
黑翼大鵬飛向高空,繼而朝着江面一頭撞下,遲小多擡頭一看,放聲大叫。
一秒後,船上所有人同時躍出船舷,從四面八方入水。
黑翼大鵬一頭撞上了遊輪,穿山甲妖撲向峭壁,恢復妖身,四爪亂抓,爬了上去,遲小多從甲板後跳進水裡。
“項……”遲小多還沒來得及冒頭開口,便被突然冒出的蛇尾直直拖進了水底,遲小多在黑暗的江水裡看見一道紅色的強光,繼而蛇尾牢牢地捲住了他。頭頂上,遊輪沉下,大鵬鳥帶着氣泡入水。
遲小多抱着巴蛇的尾部,巴蛇轉頭,注視遲小多,吐出水泡,把遲小多包裹在水泡裡,繼而轉身遊向水面,張開蛇口,一口咬住了黑翼大鵬,把它拖進水底。
泥濘四射,黑翼大鵬全身漂出吸血飛蟻的屍體,不住亂撲,巴蛇一把將它捲住,拖進更深的水底,猙獰的蛇齒釘進了大鵬鳥的胸腹,黑翼大鵬不住抽搐,身體漂出黑氣,最後猛抽幾下,巴蛇在這一片靜謐中,又猛地一轉頭,把它的胸膛撕開,在遲小多的注視下,一口吞下了黑翼大鵬的心臟,直了直脖子,吞嚥進腹部裡。
巴蛇吞下大鵬鳥的心臟後砰然消失,在江水中幻化出項誠的身形。
他轉過身,一手摟住了遲小多的腰,把他緊緊抱在身前,低頭吻住他的脣。
遲小多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渡了過來,身體一陣冰涼,接着開始發熱,他摟住項誠的脖子,胸膛和腹部的傷口逐漸癒合。
黑翼大鵬鳥龐大的屍體浮出水面,水族四散,山巒之間,一輪紅日初升。
與此同時,一輛滿是泥濘痕跡的越野車沿着江邊的盤山公路飛速衝來,距離山崖斷口越來越近,油門被踩到底。
然而下一刻,岸邊一頭巨大的怪獸翻越峭壁與羣山射來,幻化出巨口,朝着黑翼大鵬的屍體一頭紮下,把它吞了下去!
沿岸十里,江面盡數變黑,猶如有生命般起伏波動,猶如大江正在咀嚼着這隻遠古妖獸的屍身,再一聲怒吼,魔化饕餮脫水而出,幻化出大鵬鳥的雙翅,四爪騰空,一個盤旋,朝着山崖上的妖怪大聲嘶吼!
在盤山公路上飛馳的越野車距離此處還有將近一公里,四驅車馬力全開,衝向山路的拐彎口。
所有妖怪全部退避,饕餮散發出強大的氣勢,壓倒了岸邊上百隻水族,一頭向崖壁上的妖抓去,妖怪登時四散入山林與長江之中。
就在饕餮要轉身入水,搜尋項誠下落時,那輛越野車終於趕到,撞毀了防護欄,騰空衝向江面,車門彈開,可達的聲音怒吼道:“給老子滾!!”
電光石火的一瞬,越野車砰然撞上饕餮一頭,緊接着蒼狼在空中化形,四爪騰空,咬住了饕餮的脖頸,頃刻間江心上空成爲了另兩頭巨獸的戰場,饕餮撞向崖壁,猛力甩開蒼狼,展開翅膀,沿着天空飛走。
蒼狼入水,激起江浪翻涌,片刻後可達抹了把臉,出水,遊向岸邊,轉頭四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