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李率泰大怒,提起腳就狠狠地朝兩個衛兵踢去,試圖將他們踢開,好再次返回戰場。
兩個親衛強自忍受着襲來的痛楚,依舊死死地舉着盾牌,護着自家主帥。
一個聲音傳來:“將……將將軍,千金之子,坐坐……坐不垂堂。君君君……”語調中因爲恐懼而說不囫圇了。
李率泰霍地回頭,就看到一張消瘦蒼白的臉。此人正是前來告發義軍在城中設有內應,將於今日黎明開徐州南門的,義軍名義上的盟主張瑞泰。
對於這個買友求榮的小人,他是大大看不起的。聽到他因爲害怕而口吃,李率泰怒喝一聲:“什麼君君君君,你是不是想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是是是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被李率泰用血紅的眼睛盯住,張泰瑞心中一寒,竟不口吃了,叫道:“大帥,沙場無眼,矢石橫飛。你老人家就算再勇武,可若是有個好歹,我徐州滿城百姓可如何是好呀!還是先退到後面吧!”
沒錯,就是因爲他的自首使得義軍的整個計劃徹底暴露;因爲他,謝謝遷提前潛伏在城中的死士被一網打盡。也因爲他,李率泰在南門設下這個口袋伏擊謝遷,殺傷殺死大量的義軍士兵。
事情是這樣,他雖然是前崇禎內閣大學士張至發的兒子。可爲人卻膽小懦弱,人品低劣。以前在淄川老家的時候,仗着自己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仗着父親是內閣閣老,欺男霸女,壞事做盡。只不過,大家畏懼張家的權勢,敢怒而不敢言罷了。
老實說,清軍入關,在短時間內就席捲了整個北,對於中國的知識分子階層的震動是非常大的。自從弘光政權在南京確立之後,大量崇禎朝的官員南下投靠。沒有能力離開老家的,也都呆在家中整日嘆息流淚。
張泰瑞的大哥就是這麼一個人,在山東落到闖賊和清軍手中之後,他就閉門不出,整天在家中長吁短嘆,鬱鬱寡歡。
但這個張泰瑞卻感覺自己發達的機會到了,尋思着該如何在這亂世中飛黃騰達,謀取富貴。
按說,要想在這種亂世中得到天大富貴,最好的辦法是拉起一支部隊,有槍就是草頭王。在這個時代,只要你有部隊,就是各方勢力爭相籠絡的目標。無論是投靠李自成、建奴還是弘光政權,一個將軍的職位當不在話下。
問題是,要想起兵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的。的確,如今整個北方都是流民。只要你扔出一塊餅子,就能買一個黃花大姑娘回家。只要給一口吃的,就能讓人替你賣命。只要你有足夠的家產往外一散,想招多少兵有多少並。可是,張泰瑞的父親通共也沒當過幾天內閣閣老,沒弄得什麼好處。崇禎朝換內閣輔臣就好象走馬燈一樣,弄到現在,誰也記不清內閣究竟有過多少宰相。所以,張家其實並不太富裕。
“我張泰瑞本就是本着富貴去的,好好兒的,如何肯將自己的錢拿出來,此事斷不可行。”
並且,打仗是要死人的。張泰瑞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帶兵打仗。勉強起兵,只怕沒等到上戰場,先被別人當成梁山山寨裡的王倫給砍了。
起兵做將軍這事實在是費而不惠,幹不得。
還有,咱們堂堂尊貴的讀書人,如何能夠提起兵器去做那種卑賤的軍漢,傳出去,那不是給老張家丟人嗎?
再說,就算要弄一場富貴,犯得着費這麼大盡,君子朝爲田舍翁,暮登天子堂,那纔算是有名字啊!
於是,張泰瑞成天就想得該如何走捷徑,怎麼才能一步登天。、
機會總是會親睞有準備的人,機會就這麼不經意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就在兩個月前,張二公子正百無聊賴地在城中青樓吃酒品曲。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闖進屋中,報上姓名,說是姓宋,江湖人稱宋菸袋,是個騾馬販子,小有資產。久聞張二公子大名,這次路過淄川,特來拜見。聽人說他正在摟子裡快活,就尋了過來。今天得見張二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總算是不虛此行。
一個卑賤的商人,張二公子原本是懶得搭理的,淡淡地同他說了幾句話,就要將其打發掉,以免得影響自己吃酒玩女人的興致。
大約是看到張二公子對自己很不客氣,宋菸袋就拍住一錠五十兩的大銀子,讓青樓的老鴇換一桌酒菜過來,又說二公子的消費都記在自己帳上。
看到了錢,張泰瑞的臉色纔好看了些,覺得這就是一頭肥羊。既然他巴巴二地要送錢給自己花消,不用白不用。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至於讀書人的體面,見鬼去吧!
這個宋菸袋手面闊綽,爲人也大方。在青樓吃完酒之後,還送上不少禮物,兩人倒也談得來。
很快,張泰瑞和宋菸袋就成了好友。每次宋菸袋販騾馬路過淄川都會去張府拜訪,還送上大量的財物。
此人有錢,又非常會玩,正合了張泰瑞的脾性,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好朋友。
就在半個月前,宋菸袋突然跑到張泰瑞家中,和他吃了一臺酒。待到耳酣面熱,宋菸袋突然說:“二公子,以前同你吃酒的時候,某常聽到你嘆息說年已屆三十,卻是一事無成,不能施展胸中抱負。是啊,大丈夫,總歸要做些事出人頭地纔算對得起自己。大丈夫,不五鼎烹就五鼎食。兄弟正欲幹一件震動天下的大事,只可惜,我不過是一芥草民莽夫,就算勉強承頭,只怕別人不服。所謂蛇無頭不行,這事沒有人帶領只怕幹不成。兄弟我就想請二公子出山,帶領咱們這羣草莽武夫做一場天大富貴。”
“二公子乃是崇禎朝內閣張閣老之子,又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唸的是聖賢書,乃我山東之人傑。若願意做我等的頭兒,誰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