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觀主似乎早就料到,笑嘻嘻地說:“好說,好說,我也想念白長老親手所煮的翠山香茗有一段時間了,正是要去叨擾一下。方兄,隨我來。”後面一句是對方毅說的,說完便是身形拔地而起,向着太玄宗一座陡峭險峻的山峰飛掠而去。
“那方毅就先告辭了,請。”方毅向聞人羽等人拱手施禮,隨即身形突然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已是跟到了花觀主的身後不遠處。
“不愧是方盟主,好高明的身法,當得起無影無蹤四字。”一名太玄宗太上長老深深感慨,心頭涌起一陣的挫敗感,跟方毅相比,他們就像是白活了百多年。
其太上長老也深以爲然,明明只是個不到雙十年華的少年,竟然站在了他們只能仰望不能企及的高度,如何不讓人心生挫敗?平素裡心高氣傲的他們,在這少年面前,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聞人羽卻是笑呵呵的,望着玄華峰的方向,彷彿是遇到了什麼大喜的事情,但其眼眸深處,又像是隱藏着什麼。
**********“啊喲,有結界?”花觀主一頭撞在了一堵結界壁上,發出一聲怪叫:“盈盈,這是幹什嘛呢,是我來了啊!”
一聲“盈盈”叫得方毅心兒盪漾,覺得花觀主與那太上長老白盈盈之間,多半是有殲情。
“花寧缺,你知道我的規矩,我這玄華峰,除了你和泌兒,不再歡迎其他人。”一個冷冷淡淡的女聲從玄華峰峰頂處的一座草屋之中傳了出來。
“規矩還不是人定的,我身邊這一位可不簡單,可是地盟盟主,二十歲就修成內世界的怪咖,又和你那小徒弟是老情人,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看你那寶貝徒弟的面子嘛!”花觀主嘴裡花花,口無遮攔地大叫。
“住口。”白盈盈冷冷地一喝:“不管他是誰,我不想見的人,都一概不見。”
花觀主頓時露出鬱悶不已的表情,沒想到白盈盈居然連自己的面子都不給,不由無奈地看向方毅:“其實盈盈也沒那麼不通情達理,多半是因爲她寶貝徒弟的關係,這是替徒弟找面子呢……話說回來,你是有傷別人多深啊?”
方毅沉默不語,腦中卻是閃過與劉泌相識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劉泌對仍是廢物時候的他的種種關懷,想起了伊人不經意間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緒,一種異樣的情懷在心頭醞釀。
一個人最難看懂的,其實就是自己,以前的方毅或許不會明白這種情懷,現在他卻懂了,這種情懷叫做喜歡。
人永遠無法欺騙的就是自己。
縱然方毅煉化天機盤,斬斷諸多命運,但卻斬不斷情。
情之一字,來無影跡,去無蹤跡,慧劍亦難斬卻,糾擾人之一生,豈不比命運更加莫測,更加難纏?
上一次方毅能夠抵禦得住鄭小樂的情絲纏繞,而這一次,卻抵禦不住情絲纏繞自我。
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情絲,連方毅自己都不能看見。
玄華峰的大殿之中。
“師尊,可以了吧?他要是走了怎麼辦?”臉上滿是紅霞的劉泌搖晃着白盈盈的手臂,惶然又忐忑的目光不時投向大殿之外。
這個時候的劉泌,比起剛來騰雲大陸那會兒,有着近乎天壤之別的變化,雖然面貌變化不大,但從其體內由內而外透發出來的玄之又玄的如仙又如妖的氣息,讓她看上去自有一股絕代風華,讓人幾於懷疑這是不是另外一個人。而現在的她,黛眉之間更有一股身爲絕代強者的自信,她似乎再也不是那個嬌嬌弱弱的女老師。
白盈盈看着自己這個在修行上從來只給她驚喜的得意弟子,不禁唉地嘆息一聲,暗暗搖頭,本以爲劉泌在修煉了《九玄冥皇功》之後,氣質大變,姓子會變得冷漠,沒想到一涉及方毅那小子,就變成了這副小女人模樣,甚至連一點點耐心都沒有了。
“你呀,就是這個樣子,纔會讓他傷害到你,記住師尊的話,對於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來說,容易得到東西,永遠是不會太過珍惜的。”白盈盈以過來人似的口氣教訓徒弟。
“阿嚏!”
飄在玄華峰之外的花觀主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喔……”劉泌老老實實地點頭,對於師尊的話,她一向沒有太多質疑,不過她望向大殿外的目光,透露出了幾分焦急,等了幾秒又忍不住說:“師尊,他們怎麼這麼久都沒說話,方毅他現在再怎麼也是地盟的盟主,這樣子被堵在外面,我怕他的面子掛不住……”
女大不中留哇……一生都未曾生過兒女的白盈盈此刻不禁生出這樣的感慨,對於那個讓寶貝徒弟牽腸掛肚的小子更多了幾分痛恨,臭小子就算修爲再高有什麼用,地盟盟主很了不起嗎?讓我的寶貝徒弟這麼傷心,就是不對!
不過一看到劉泌眼中的焦急與熱切,白盈盈不禁心中一嘆,罷了,人家小男女你情我願,自己又何必當這個惡人?再說方毅這人除了薄倖一點,其他方面倒還配得上泌兒,現在肯浪子回頭,如果能夠真心,也算爲時未晚。
如果方毅聽到白盈盈的心聲,多半是要鬱悶不已,怎麼搞得自己是好像拋棄過劉泌的負心漢?
“都進來吧。”白盈盈緩緩開口,聲音傳遞出去,伸手一揮,便是撤去了籠罩玄華峰的結界。
玄華峰外。
花觀主見結界撤去,當即哈哈一笑,衝方毅說:“看,我早就說盈盈是嘴硬心軟,走,我們進去!”說罷就掠向峰頂的大殿。
方毅也是暗鬆口氣,緊跟上去,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劉泌,心卻不由地加速跳動起來,事實上,他早已經感知到了劉泌的氣息,就在那大殿之中。
花觀主剛要掠入大殿,一道白色飄飄的身形便從中飛掠出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喝茶嗎?剛好我又配出了幾樣新茶,正好讓你來試試味道。”說罷向玄華峰不遠處的一座附屬矮峰掠了過去,臨走還不忘也瞪方毅一眼。
花觀主聞言,臉色頓時一苦,眼中都露出驚恐來,彷彿是聽到了極爲可怕的事情,卻又無奈地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衝方毅傳音:“方兄,我要受罪去啦,你自己好好把握機會啊。”
方毅看着這對貌似殲情的熟女和正太,暗暗搖頭,有些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降落在大殿之外,方毅一步步向大殿中走去,腳步踏在青磚上,更是踏在大殿內中佳人的心頭。
山殿清冷,涼風絲絲,除了腳步聲,更有同樣加速的兩顆心跳,以及別樣複雜的心情。
終於,方毅看到了劉泌,劉泌也看到了方毅,兩人的視線粘合在一起,似乎再也難以分開了。
無盡言語埋藏胸中,不知如何道來,先道哪句,哪裡更好?
無數情感壓抑心頭,鼓足勇氣,言到舌尖,卻終未有聲。
一別經年,近來可好。
……算起來,方毅與劉泌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紫龍山巔,方毅與聶不容一場生死大戰,以聶不容被粉碎境界而告終,那最後相視的一眼,彷彿就在昨曰,彷彿就在心頭,當時有如針刺的情感,仍是歷歷在心。
聶家,就是橫亙在方毅與劉泌之間的一道鴻溝。
曾經過往中,方毅未必沒有察覺到自己對於劉泌的情感,只是那時候的他,還是太過稚嫩,太過在乎,所以膽怯,在那紫龍山巔,終究是沒有勇氣和衝動,去拉住伊人的手,告訴她:別走。
想不到,再次見面,會是現在,會是如此。
當初那個在班級裡飽受同學嘲笑與譏諷的廢物,一躍成爲人族頂尖強者,地盟之主。而那個追求於平凡生活的普通高中老師,在經歷家道變故之後,如今也成爲了武道強者,被看好爲太玄宗下任宗主。
可是無論身份與修爲的變化,當兩人的目光交匯的剎那,便是懂得,原來在兩人的心靈中,有些東西始終都沒有變。
目光一望之間,就好像回到了兩人都是平平無奇的時候。
最真實最摯誠的情感,豈不正是與金錢、權利、力量無關?若覺得有關,也大抵是那份感情不夠摯誠,不夠真實吧?
“劉老師……”方毅開口說。
“還叫我劉老師麼?”
劉泌的臉上是微微淡紅的嬌羞,一雙美眸嗔視着對面有些拘謹的少年。
方毅突然發現,在這一刻,什麼修爲,什麼信念,什麼意志,什麼推演,都似乎沒用了,自己的腦袋似乎也有點變笨,聽到劉泌的話立刻想到的是:不叫劉老師,難道要叫劉老婆?
“叫我泌兒吧,我師尊就是這麼叫的。”劉泌有些羞澀說。
“泌、泌兒。”方毅憋紅了臉,好不容易叫了出來。
“嗯。”劉泌輕輕地應了一聲,看着方毅的樣子,不禁撲哧一笑:“你怎麼好像很緊張的樣子?虧你現在還是地盟的盟主呢。”
“啊……”方毅下意識地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地乾笑說:“看到泌兒你,我大概就想起上課時候被你叫起來回答問題時候的情形了,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怕你。”
“是嗎?誰叫你那時候上課老不聽講,還喜歡打瞌睡,我那時候可是你的班主任耶,連我的課你都敢睡,存心是想氣我麼?”
“冤枉,你那時候教的是甲修基礎理論,我沒有甲修的天分,根本無法融合附甲,就算學了也是沒用,倒不如多睡睡覺,對身體好……”
“哼,難道沒聽過勤能補拙麼?”
“附甲都不能融合,再勤也沒用啦……”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