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店時已經過了正午，街上人流更加密集，來往的行人各有方向，雖然匆忙卻也充滿希望。
站在陽光下的江陌卻沒感受到溫暖，倒是不時吹來的北風讓他不禁打起了寒顫。
在店門前站了許久的江陌忽然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朝着城裡的一個方向走去。
上林城因爲靠近山脈，爲了防止有妖獸侵擾，所以城牆建的很厚，城內的房屋在建造初期也被規劃的很仔細，大街小巷的佈局，房屋的高度，都有着嚴格的要求，所以只要知道了大概的地址，在這想找個地方還是很容易的。
行走在人流中，江陌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念頭，事情想的很細，以至於他走的很慢，不時和身邊匆匆走過的行人擦肩而過，卻沒有多少察覺。
不知不覺中，江陌在一處在小宅院前停了下來，小宅不大但卻遠離街道，很是安靜，在熱鬧的上林城中這類的宅子其實不多，但是很搶手，大多是豪強富貴人家的私宅，這件宅子原來屬於元闕商行旗下的私產，這條小巷都是。
江陌站在門前猶豫許久，最後還是走上前去叩響了大門。
沒過一會兒，門內就傳來了腳步聲，隨後大門被緩緩打開。
開門的一瞬間，宅子的新主人看到敲門人的那一刻時臉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只不過意外的表情很快就被冷漠替代。
“你有什麼事嗎？”清脆的女聲似是金銀落地，擲地有聲。
江陌一時間竟拘謹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女子看到江陌不知所措的表情，心中反倒是升起輕鬆的感覺。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女子嘆了口氣，緩緩道：“進來吧，你這麼在我家門口站着指不定日後別人說閒話。”說罷，女子轉頭走入院內，只留下一個瀟灑卻又顯得落寞的背影。
女子還是這般瀟灑，只是再沒了當初的天真。
江陌低頭不語，跟着女子走進院內，惶恐不安的神情像極了犯錯的孩子。
小院不大，和外面看上去的一樣，院內零星種着幾棵小樹，因爲定期有人打理的緣故長得還不錯，只是院內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乾淨是乾淨了，只是少了煙火人家該有的生氣。
少女在院內的石桌前坐下，開始自顧自的編織帽子，從桌上擺放的東西來看，少女應該編了好久了。
江陌走到桌子前坐下，心情也沒開始那麼緊張，既然她能讓自己進來，那就還有的談。
兩人就這麼坐着，少女編織着帽子，江陌一言不發的坐着。
時間在小院內過的很快又過得很慢，快的是少女已經快織好手頭的衣物，慢的是江陌仍舊沒想好自己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麼。
衣物雖然縫製好了，可少女受傷的動作仍舊沒有停下來“阿爸最喜歡穿我縫的帽子，每次他打獵到好的皮毛，總是讓我給他編個帽子，每次他出去打獵的時候最喜歡和叔叔伯伯們炫耀我給他編的帽子。”少女自顧自地說，眼淚也自顧自的流下來。
“雖然我編的帽子其實很醜，但阿爸從來沒有嫌棄，反倒是喜歡的不得了。”
少女忽然擡起頭來怒視江陌“你能把他賠給我嗎？”
江陌看着眼前的少女，搖了搖頭。
“你是來報仇的嗎？也是，我把你騙到地牢裡，讓你差點丟掉性命，換成是我，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現在你不一樣了，成了天上的仙人了，殺我還不是捏死螞蟻那麼簡單麼，你那該死的爺爺也是，死活不願把你的下落供出來，就那麼看着村子的人一個個的在他的面前慘死，你怎麼不替他們去死。”少女冷笑着說道。
江陌神色一冷，身上的靈氣不受控制的竄動，只是很快就被江陌平息了下去。“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不足以平息你的怨氣，不過你能讓我進來已經讓我很意外了，我並不指望你我從小到大的情誼在這種深仇大恨之前能夠平息你的心境，我今天來也不指望你能聽我的三言兩語而放下心中的仇恨。”江陌平靜的說道。
少女一言不發，只是攥緊手中剛剛織好的帽子，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江陌嘆了口氣，再次說道“或許沒有這件事，你再過幾年就該嫁人了吧，找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安穩地過完下半生。”
聽到這裡少女猛地擡頭，惡狠狠的問道：“你今天就是特意來嘲諷我的嗎？”
江陌搖搖頭，沒有接話，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我沒有因爲自己的好奇心，聽了爺爺的話，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也就不會遇到那幾人，也不會得到那本不該是我們這種人能夠染指的東西，我或許也會老老實實的當個獵戶，等什麼時候攢夠了錢，再去鄰村說門婚事，再和自己媳婦生他個七八個孩子，或許運氣好的話，還能讓爺爺給我的孩子起個名字，再過上那麼幾年，孩子長大了，在和他說說自己名字的由來，要是能和孩子說一說自己和爺爺相依爲命的日子那就更好了，慢慢的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江陌說着說着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下來。
少女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已經不再攥緊手中的帽子。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和你說什麼，也說不出那種叫你放下的混賬話，我今天來也不是想祈求你的原諒，你們的原諒，很抱歉我也沒有能替你們殺光寨子上的人，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有做好。”
少女擡起頭看着江陌冷冷說道：“不勞你費心，有些事我們自己也可以做到，你江陌能夠做的事情，我陳衣也能夠做到。”
江陌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儲物袋放在桌子上，“我也沒什麼積蓄，這是我修煉這麼久的一點私藏，希望能夠對你有用。”
陳衣沒有客氣，直接將儲物袋拿走，一個儲物袋就想洗刷你的罪惡嗎？這還遠遠不夠！
陳衣看着起身欲離開的江陌冷冷的的說道：“你不怕將來有一天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取走你的性命嗎？”
江陌聽到陳衣這麼說，反倒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從心中升起“那我等着這一天。”
陳衣看着江陌的背影，不由得輕哼一聲，少看不不起人了，你江陌的命我遲早會取走的，嗯，不會太遠的。
走出小院的江陌自覺得自己的腳步輕鬆了不少，這世界還是充滿希望的嘛，起碼自己現在還是有人在惦念自己的，至於是不是想殺自己，誰又在乎呢，起碼江陌自己不在乎。
村子活下來的人都接受了商行的補償，也有不少有修煉資質的孩子進入商行修練，只有陳衣倔強的不願接受，只是要了一間房子後便拒絕了其他的補償。
這個倔強的年輕同村人，和江陌何其相似。
夕陽漸沉，餘暉穿過街道，正好將街道隔開，一半被陽光照亮。一半深藏在陰影裡。
重新回到人流中的江陌嘴角輕揚，現在也該自己收收帳了，欠我的誰都拿不走，至於不欠我的，我就是拿來了他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