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聽這孩子說的可憐,心中也有些憐惜之意,因笑道:“今兒既然見了面,就算是一家子了,往後咱們可別說這樣生份的話吧,不然,我也不敢再來高攀你的。”
三昧聽了連忙搖頭道:“好哥哥,我再不敢了,如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好麼?你何時進宮來瞧瞧母后?咱們一塊兒去她老人家宮裡膝下承歡,那纔是熱鬧呢。”
飛天聽了這話,心中倒也十分渴見母親,只是此時還要與金喬覺商議,只怕名份未定之前不好冒然進宮的,因笑道:“既然如今我已經嫁人,這事也輪不到我說……”說到此處,臉上也是一紅。
那三昧聽了拍手笑道:“是了,到時候叫上駙馬都尉,咱們一起進宮耍子,那纔是好玩兒呢。”因又纏着飛天說了好些閒話。
姒飛天今兒初見這位弟弟,心中倒是十分疼愛,只是顧念着家中還有志新要照顧,又不知今兒金喬覺幾時下了衙門,可有人預備滾湯滾菜沒有,心裡就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問的。
那三昧見他此番態度,因嘻嘻笑道:“哥哥莫不是擔心駙馬和我那小侄子麼?”飛天見他聰明伶俐,因點點頭含笑不語。
三昧聞言,又嘆了口氣道:“我那侄兒卻是個有福氣的,家裡父母都齊全,有這般疼他,如今我親生父母都已經沒有了,身邊就是哥哥一個親人了,這會子去了,又要留下我一個孤鬼兒……”說着,就是眼圈兒一紅。
飛天見狀,連忙拉了他的手道:“好孩子,你且別難過,如今你我既然相認了,你又與我親密不避嫌疑的,我自然也拿你當親生弟弟一樣看到,往後對你比對志新還要疼愛呢。”
那三昧聽了這話,眼內方有了神采,歪頭想了一會兒又笑道:“既然恁的,哥哥是對我好,還是對駙馬都尉更好呢?”說的飛天臉上一紅,扭頭道:“你這小廝兒,才熟了,就會這樣作弄人麼?”說得三昧大笑起來,又猴兒在身上不肯放手,溫香軟玉的抱了個滿懷,方纔放了手笑道:
“這也罷了,如今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只怕早就飛到家裡去了,這會子我也乏了,想回家歇中覺去,哥哥也回去預備飯吧,仔細駙馬和我侄兒等急了。”
正欲起身,忽然又想起一句話來,拉了飛天的手說道:“與駙馬商議妥當了,我立等哥哥回話兒呢,閒了時家來逛逛吧,母后掛念你。”
一句話說得飛天眼圈兒就紅了,待要哭時,又不是時候,只得勉強忍住了,又勸他幾句好話,方纔告辭出來,那荀薰與飛天多日未見,因求着三昧將這差事派給她,送了飛天回去。
沿路之上兩個也是談談講講的說些閒話,姒飛天不曾提起那錢九郎來,荀薰也就沒有再說,不過說了幾句三奶奶的孩兒如今多高了,正在牙牙學語可愛的時候,又說漣漪也掛念飛天,此番來了京城沒有帶着他,心裡正鬧彆扭等語。
飛天因爲她與那姑爺,孤竹明哲過的怎麼樣,荀薰聽了倒是紅了臉,見左右沒有旁人,低低的聲音在飛天耳邊低眉耳語了幾句。
姒飛天聽了這話,滿面歡喜道:“這話真麼?如今幾個月了,怎麼你這樣的身子還派了你出來呢。”
荀薰聞言紅了臉道:“這件事情就只有三奶奶和長嫂知道,旁人我都沒說,只因我生得骨骼嬌小,只怕沒有四五個月還不能顯懷呢,如今長嫂可不許給我外頭說去……”
飛天聽了點頭笑道:“六姑娘放心,我不說就是了,只是你也要主意身子,忌食生冷之物,切莫勞累了玉體,也不要輕易動用真氣纔是。”
那荀薰聽了這話笑道:“哎喲,怎麼長嫂和三奶奶倒像是約好了一般的,都是一樣的說辭,也不愧是生養過了的,就是與旁人不一樣呢。”
兩個說着,早已來在駙馬都尉府上後頭門首之處,飛天想要拉了那薰姑娘進去坐坐,誰知她卻說怕撞見那琴九相公,不肯進去,飛天聽了無法,只得在後門處與她告別,又囑咐了一番千萬保重等語,方纔目送她去了。
轉身到了門首處,也不打門,腰間輕輕一貫力氣,越過院牆,輕輕巧巧的足尖輕點,落在地上。且喜沒人撞見,稍微整頓了衣裳,來在後宅房內。
剛到院門處,就瞧見彌琉璃迎了出來,見他男裝打扮,倒是唬了一跳,笑道:“喲,殿下今兒怎麼想起穿了這樣的衣裳,莫不是要出去麼?”
飛天聽他有此一問,連忙搖了搖頭道:“原是要出去的,也沒什麼,怎麼你卻在此處,莫不是志新下了學房?”
琉璃含笑點頭道:“哥兒已經唸完了,如今奴婢正要進來請殿下的示下,問晚飯擺在哪一處呢。就撞您這樣打扮……”
說到此處,倒像是心有靈犀的模樣,笑道:“哦,我知道殿下要去做什麼了。”
飛天聽見彌琉璃這話,倒是心下一緊,下意識問道:“你且說說,我要去做什麼……”
琉璃笑道:“難道不是要去接了駙馬爺下了衙門?”飛天聽他這樣猜測,方纔送了一口氣,又不好說不是,又不好說是的,只得低頭不語。
琉璃見狀,還道是自己猜着了,姒飛天害羞,也跟着撲哧一笑道:“如今殿下與駙馬自是過了明路的,倒還與新婚的小夫妻一般,也是有趣兒。”
兩個正說着,但聽得院子外頭有人進來,回身一瞧,卻是那金喬覺的模樣,見了飛天男裝打扮,也是眼前一亮,笑道:“怎麼今兒想起來穿這個,倒好個模樣兒,好像當年在師門之中的樣子了。”
飛天搖了搖頭笑道:“沒有什麼,不過是收拾舊衣服時一時興起,就穿上身來玩一玩,誰知倒給你們撞見了。”
琉璃在旁聽了撲哧兒一樂道:“殿下怎麼不好意思說呢,明明是穿戴整齊了要去接駙馬爺下衙門的。”說着,也不等飛天嗔他,兀自轉身跑了。
飛天見狀,只得嘆了口氣道:“你快別信他的,又在編排人了。”金喬覺聽了爽朗笑道:“你要去接我,我高興還來不及,爲什麼倒不許人相信呢?”
說到此處,仗着此番沒人,上前來拉了飛天的手笑道:“今兒朝里人多事忙,讓你久等了,這廂陪個不是。”飛天見這件事情遮過去了,也只得跟他拉了拉手,一面打個噓聲道:
“別給琉璃聽了去,這會子你剛剛回來一定累了,志新也才下學,讓我先打發你們吃飯,底下的事兒,晚上我細細的再告訴你,只是現在還不能說與旁人知道呢。”
金喬覺聞言覺得好奇,只是妻子不說,自己也不敢多問,因點了點頭道:“如今府里人多眼雜,我明白你的難處,咱們先吃飯吧,別餓着孩子,旁的事情晚上再說,你有什麼爲難的事,我自然幫你處理妥當就是了。”說着,又捏了捏飛天的手。
飛天見師兄這般疼愛自己,心裡也有些蜜意,點了點頭,兩個攜手往前頭小書房裡接了志新,一家三口吃飯不提。
一時晚飯已畢,玉樓先送了志新回在小書房裡夜課,如今家裡比不得從前,早已是金銀細軟堆山填海的勾當了,每晚都有參茶可吃,飛天反而怕孩子脾胃弱,克化不動,所以第二三遍出色了,才叫人拿給他吃。
母子兩個吃了茶,飛天因問他道:“今兒新拜的那位琴九相公,學問人品到底怎麼樣呢?”
志新聽了,低了頭想了一回道:“這位先生與原先在家時酆大先生教的都不一樣,孩兒好些地方與他見解不一,學起來很是有些吃力的……”說到此處,又怕母親擔心,因打住了話頭兒不說了。
飛天見了志新這般模樣,好像不大喜歡那琴九相公似的,因問道:“好孩子,別怕,你且說說,這位新來的先生與原先那一位到底哪裡不一樣,你更喜歡哪一個呢。”
志新見母親不曾怪罪自己,方纔點頭說道:“原先酆大先生教給孩兒,讀書只要明理爲要,功名利祿雖好,並不能捨棄了三綱五常去求它,不然即使高官得做駿馬得騎,終究沒了趣味,倒不如不學的好,若是學生拿聖賢之書做了敲門磚,不但是書要辜負了他,他也把書給辜負了呢……
這位琴九先生倒是不大一樣的,孩兒粗學諸子百家,聽見先生舉止言談,很有些法家模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批將其史書來尤其犀利。雖然見解獨到文采風流,只是孩兒卻不喜歡,心裡還是嚮往這酆大先生那樣溫良恭儉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