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章 天命屬誰?
請漢王示下,是否令軍隊戒備?”侯德富若有所指的7,以及行朝下來的十多萬軍民。
“按一號預案辦。”楚風漫不經心的揮揮手,“多派警察維持秩序,軍隊就不用了。”
笑話,說是十多萬人,戰兵現在不到三萬,還是喝飽了海水的,派上百十個警察,算是看得起他們了。
楚風一點也不擔心誰會犯傻去勾結行朝玩什麼花樣。農民,宋朝能給每家分三十畝地,不收稅、不服徭役?工人,宋朝能不拿着魚鱗冊頁收人頭稅?當兵,宋朝能給小兵從九品,能每月發三兩多十足紋銀?做官,宋朝最大,頂齊天給你一字並肩王——還是傳說中的,可琉球從販夫走卒到部堂大員,是個人都能和漢王並肩走路。
不排除個別人昏了頭的,但他只要一作亂,絕對有更多沒昏頭的人把他給鎮壓了。
“老侯啊,這.事你們看着辦,我得回家睡覺去了。呵——”楚風打着呵欠,帶着幾位美女跳上馬車,一溜煙的不見了人影。
侯德富鬱悶的撓撓頭,.古今中外,這像個篡奪皇位、鼎革天下的樣子嗎?簡直比吃頓飯喝壺茶還輕鬆愜意!又看看灰頭土臉的大宋君臣們,唉,怪不得漢王不在乎,走到今天這一步,似乎改朝換代也就喝喝茶、吃吃飯的事情了。
琉球是真不.在乎行朝這幾萬兵馬,把個大兵營都騰空了,留一個營戰備,其他的部隊全部刀槍入庫,官兵回家睡覺。空出的兵營讓行朝住宿,又在訓練場上搭起許多軍用帳篷,軍用帳篷不夠,還伐竹木做篷子,好歹把十多萬軍民安頓下來。
.而行朝的表現也如楚風所料,一個個比綿羊還老實,讓他往東決不會往西。經過崖山死戰緊張的戰場氣氛,到琉球突然鬆弛下來,死裡逃生的人們很難產生反抗情緒,同時,琉球火炮的震懾、命爲漢軍所救的事實,讓他們只會感恩戴德。
普通老百姓、士.兵只知道琉球漢人和自己同文同種,決不會像韃子那樣殘暴,有着條就行了。
替小皇帝挑了最好的房間,太后.也安頓下來,陸秀夫聽見外面的喧譁聲越來越大。走出去一看,原來琉球人已經在校場上架起了無數的鍋竈,有的桶鍋上面蓋着竹蓋子,白色的水汽乎乎直冒,大米的香味四處飄散;有的敞開了煮,大塊大塊的肉和黃豆翻滾着,讓人直流口水;另有好幾十堆的水果,什麼香蕉西瓜之類的,好久不見新鮮蔬菜,老吃水發豆芽,此時見了新鮮水果,打心眼裡歡喜。
琉球人指揮着行朝地.官兵百姓們排隊。竹筐裡疊得整整齊齊地鐵製飯碗。你連飯碗都不用帶。就帶着一張嘴過去就行了。壓實地一碗白米飯。冒尖兒扣上油汪汪地紅燒肉。還發塊西瓜或者香蕉。生怕你嫌油膩似地。
排隊。和百姓、大頭兵們一起排隊?陸秀夫自己難過不想吃飯。但他考慮要不要領一份給小官家。
“啊。陸相。我已命人替官家和你打了飯。這就送過去。”張世傑笑盈盈地端着飯碗。後面跟着幾名士兵。提着御用地食盒、餐具。顯然是剛打了飯地。
好久沒吃過新鮮水果和肉食。小皇帝開心極了。吃得滿嘴流油。扒完一碗飯。又呼哧呼哧地啃着西瓜。“啊。陸夫子。您怎麼不吃呢?味道很好呀!”趙昺非常奇怪。
太平時節。御膳不知比這個好多少……陸秀夫一陣心酸。但願。這不是斷頭飯吧?他又有點慶幸自己地軟弱。當初在泉州幸好和楚風留了情面。自始至終沒有動過刀槍。
校場上。聞訊趕來地琉球百姓和隨着行朝地軍民。上演了無數場親人相見、父子重逢、甚至夫妻相聚地好戲。
中年婦人拉着侄兒的手,又驚又喜:“啊,這不是俺三姐家的老幺嗎?你怎麼到了琉球?”
侄兒親熱的笑道:“四姨,您可來了,我媽老唸叨,說您隨着姨父到行朝,飄在海上受苦呢。媽天天求老君求菩薩,盼着您想着您,這下可好,到咱琉球來享福了。”
姨媽仔細打量,不敢置信的看看侄兒,以前衣不蔽體的鄉下孩子,現在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鹿皮袍子、羊羔毛的帽兒,只靴子漆黑透亮看不出什麼做的,羨慕的問道:“這靴子是什麼皮的,又黑又亮能照出人影兒來,大妹子過來,瞧你幺哥這身打扮,嘖嘖,發財了吧?”
呵,幾年沒見,表妹都長成大姑娘了,小夥子當年就青梅竹馬過,這時候還不上趕着賣弄?“姨,妹子,我這靴子是蛟龍皮的。就是那海里會噴水的蛟龍啊!”
表妹忽閃忽閃着眼睛,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直冒星星,“幺哥真有本事,捉得海里的蛟龍。”
小夥子
紅,他只是鋼鐵廠的工人,哪兒會捕鯨魚呢?連忙轉“姨父哪兒去了?怎麼沒見他?”
四姨指指不遠處,丈夫正排隊打飯呢。
“嗨,吃這鯨肉乾什麼呀!家裡還燉着半隻雞、竈上吊着臘肉哩,回家吃去!”小夥子就帶姨媽一家往外走,姨父是行朝的一個都頭,被外甥從隊列里拉出來還有點不樂意,小夥子就和他說,那紅燒肉是拿蛟龍,也就是鯨魚肉做的,在琉球是最便宜的肉類,稍微講究點的人家,都是不愛吃的。
姨媽則有點擔心的問:“咱們這就能出去?漢王大人不留嗎?”
“留人做甚?每日裡飯菜不花錢?”小夥子指指校場四周貼着的佈告,“有親友在琉球者,鼓勵投親靠友。”
哎呀不得了,.這才兩年沒見,侄兒都認識字了?難道考了秀才?
“這是在夜校學的…….什麼是夜校,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咱們回家慢慢說吧。”
幾人在較場.口登記,領了臨時護照,就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安置工作一切順利,但絕對不是沒有任何衝突。
“爲什麼不給我.打飯?”翰林何靖奇怪的問負責發放食物的琉球人。
那人耐心的解釋:“請到隊列後.面排隊,很快就能輪到你的。”
隊伍並不長,只有二.十多人,以分發的速度,也許還等不到五分鐘就能輪到何靖。
但他不想等。排在一羣丘八、平頭老百姓後面,憑什麼?我是大宋皇帝欽點的進士出身,是正人君子,怎麼能和這些小人們同列呢?
何靖平靜的說:“我是欽點進士、翰林學士。”
排隊的人騷動了,大宋朝的進士,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吶!就算收復燕雲、凱歌而還,都趕不上進士及第金殿賜宴的榮耀!
排最前面的一個小兵準備讓出自己的位置,但卻被琉球人拉住了,“對不起,不管進士還是學士,都得按規矩排隊。”
何靖勃然大怒:“難道琉球沒有上下尊卑嗎?”
“咱們這兒有上下,無尊卑。”
何靖怒極反笑:“奇談怪論。一國之內,必有上下,上位者尊、下位者卑,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一鬧,排隊的人都不打飯了,津津有味的聽他們吵架,進士老爺吵架,可比看一出摺子戲過癮多了。
那掌勺的見此情景,乾脆把勺子放下,一板一眼的和他理論:“所謂上位下位,固然理所當然,譬如軍隊中有將官有小兵,做生意有老闆有夥計,做官有部長有科員,自是有上下之別。然而上位者未必尊,下位者未必卑,兩者人格平等也。試問將官能奪小兵之妻嗎?部長能侵科員之財嗎?老闆能毆辱夥計嗎?”
這、這、這是歪理邪說!何靖想要反駁,又找不到從何入手。
“難道漢王和你們就沒有尊卑之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如要殺你等,你該如何自處?”
何靖大喜,身後是陸秀夫陸相爺,他精通儒學義理,定能將這油嘴滑舌的傢伙駁倒。
琉球人都有點好笑,這掌勺的廚子讀了半年夜校,平日裡最愛抱着漢王的《四書新解》和《五經新編》瞎琢磨,沒事就拿書上的話和人辯難,有點走火入魔的意思。誰和他廢話,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這位先生說對了,漢王和咱們還就沒有尊卑之別。譬如小人之妻便在王府中做女僕,漢王出錢與她,她便每日到王府工作四個時辰,若漢王不付錢,她決不會去做活;若小人之妻做事邋遢,則漢王將她辭退不用便是。如此而已。
至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琉球並無此說。刑法第一條就規定,漢國公民未經法部審判不得定罪,漢王並不能枉殺我等。非但不能枉殺,就是財物亦不得侵奪——小屋雖破,未經主人同意,風雨能進而王不能進。
”
“哦,此說從何而來?”陸秀夫饒有興趣的問道。
“《四書新解》說的。公民產業不被侵奪,纔有對國家的忠誠。是孟子在那個、那個”廚子撓着頭,這個問題不僅拗口,還有點超出他的學識範圍了,終於想起來,如釋重負的說:“梁惠王上那一篇說的。”
有恆產者有恆心,被做了這樣的理解,陸秀夫笑着搖搖頭,忽然心裡畢剝一跳,臉色變得非常嚴肅。
他看了看琉球人,自信、奮發、一個個把腰桿挺得直直的,毫無疑問,他們是自己命運的主人。這樣的人,既不會做大宋的順民,也絕不會做蒙元的四等奴隸。
天命,確實在漢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