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此言何意?”
何意?
司馬穎看着和演,很是平靜的說道:“本王去長安,河間王定然會拉攏我的,屆時,本王提出要求,要河間王出兵,援助秦州,收復陰平郡,武都郡,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王,河間王若是有異心,豈會幫大王收復陰平郡,武都郡?河間王恐怕是唯恐天下不亂。”
司馬穎輕輕點頭,認可盧志的觀點。
“你說的沒錯,河間王確實是唯恐天下不亂,但是,他既然是要讓本王幫手,自然是要幫本王做事的,這秦州的事務,是陛下與我的,若是我沒做好,自然是沒有功勞了,甚至還可能得不到陛下的信任,河間王也不會想看到這一幕的。”
“所以說,大王此去,是做間?”
“非也。”
司馬穎輕輕搖頭。
“本王是爲自己而去的。”
爲自己而去?
盧志和演棗嵩三人對視一眼,三人眼中的神色大有不同。
“大王下定決心了?”
成都王司馬穎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現如今天下愈亂,本王得做些什麼事情才行。”
成都王司馬穎說完這句話,棗嵩的眼神驟然的變得銳利了起來。
“如此說來,當日石超擅自領兵北上,也是大王的意思?”
司馬穎深深的看了棗嵩一眼,輕輕點頭。
“不錯,正是本王的主意。”
“原來大王在多日前,就已經想明白了,就已經計劃好了。”
“算是吧。”
司馬穎輕輕嘆了一口氣。
“諸位現在知道了本王是何爲人,你們如何想?”
問出如此直白的話,成都王的目光是一直在三人身上的。
“這個...”
在這個時候,三人都沒有說話。
沉默。
短暫的沉默。
最後還是和演先開口了。
他對司馬穎是最瞭解的,也知道現在的司馬穎最想要聽到的,是怎樣的話語。
“現在天下動亂,人心思動,大王有這樣的想法,當然正常,如今的陛下太過於跳脫,大王出於自保,自然沒什麼的。”
一邊,棗嵩眼中天人交戰。
他從小讀的都是君君臣臣的東西,現在要讓他一起來造反,這無疑是將他的三觀推倒重建。
但是成都王司馬穎,對他也是有知遇之恩的。
這同樣也是很大的恩情。
“大王,臣下不知道會如何做。”
棗嵩真的很糾結,他不想欺騙司馬穎,於是就將自己的真話說出來。
“若大王真有此意,那麼,盧志便會爲大王鞍前馬後。”
盧志出身名門,但正是出身名門,他心中的條條框框纔沒有那麼多。
他見過了很多世面,雖然信奉君臣之道,但是也知道變通。
這些,就是棗嵩這些寒門所沒有的了。
“好好好!”
司馬穎輕輕點頭,說道:“放心,若非不得已,本王不會做出謀逆之事的。”
司馬穎也是向他們攤牌了。
這次前去長安,他確實有自己的計量在裡面。
如今向着自己的謀臣發問,也是成都王想要知道自己臣下人的想法。
現在看來,自己的御下之道,還是有些成效的。
自己的臣屬,大多數的心思,還是放在他身上的。
這是一件好事。
“現今,便是與諸位說這麼多了,子道行軍歸來,也乏了,便如此吧。”
“諾。”
衆人皆退。
之後,成都王司馬穎稍微安排要秦州的事情,便啓程前往長安了。
對外的名頭,是想要得到長安的軍隊支持,收復陰平郡,武都郡。
四月十一日。
也是三日後。
成都王司馬穎很快便到達長安。
成都王的到來,沒有得到河間王的迎接。
至於原因,成都王司馬穎心中也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河間王是真有意與他合作的話,他到長安的消息,就不希望太多人看到。
更不會讓洛陽的皇帝知道,尤其是不會讓皇帝知道成都王在長安得到了河間王的熱情接見的消息。
這對兩人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三日趕路,算是很快的速度了。
成都王到了長安的會館驛站,還沒有落腳多久,便被河間王召見到雍州府去了。
雍州府便在長安舊皇宮旁邊。
佔地倒是不小的,河間王在長安多年,這雍州府,自然是修繕一新,也增添了許多物件。
與河間王的雍州府相比,這秦州的秦州府,簡直就像是小院落一般。
秦州府佔地雖然不小,但也沒有達到雍州府的地步,其中的建築,更是連雍州府的皮毛都比不上。
從這雍州府的建築便是可以看出來,這河間王這些年在雍州是吃得滿嘴流油的。
這種好差事給河間王佔去了,想一想,便是成都王,心中還是頗有些嫉妒的。
“本王稍後就去。”
“子道,你隨我一同前去。”
這次來長安,司馬穎是將盧志帶上的。
他一個人的智謀,有的時候是不夠的,像盧志,就非常的足智多謀,可以在關鍵的時候給他出謀劃策。
“諾。”
乘坐着雍州府的車輦,成都王與盧志很快便到了雍州府。
一路向裡,司馬穎很快便在主殿見到了河間王。
當然,還有趙王。
雍州府主殿很是遼闊,當真是如宮殿一般。
不過,這主殿佔地大是大,但是裡面沒有什麼人。
除了趙王河間王外,也只有幾個謀臣而已,總共,不過八個人而已。
看來...
這次相見,還是非常隱秘的。
“成都王快快落座,本王等候你許久了,今日終於來到,可不要嫌棄本王此處飲食,若是落了個招待不週的名聲,那就讓本王欲哭無淚了。”
“哪裡哪裡。”
成都王在侍者的引領下,馬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坐在左側第二個位置上。
左側的第一個位置,是趙王,第二位置是他,那第三個位置的這個中年文士,又是誰的?
成都王眼睛閃了一下,但也沒有做聲。
左側坐的是客人,那麼右側,肯定是坐着河間王的謀臣武將了。
首位的那個將軍,恐怕就是河間王的大將張方了。
“河間王如此招待,如何能算的上不周呢?”
“哈哈哈,成都王不嫌棄就好,來,本王敬諸位一杯。”
“請。”
成都王趙王等人紛紛拿起酒樽,對着河間王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紛紛掩袖飲之。
“好酒。”
成都王誇讚一聲。
“成都王可知今日本王邀你前來,所謂何事?”
“這個,本王就不知道了,本王是受趙王邀而來的。”
坐在左側首位上的趙王司馬倫看起來很是閒適。
他在長安拖了這麼多天,終於是將成都王盼過來的。
若是成都王再慢上幾分,恐怕他都要被河間王逼迫成功了。
這長安,畢竟還是河間王的地界啊!
“趙王相邀,也是本王的主意,成都王對現在天下局勢有什麼看法?”
看法?
成都王輕輕搖頭。
“本王只想做自己的事情,對着天下局勢,可是沒什麼關注的。”
“成都王是不想與我等坦誠相待了?”
河間王的臉上雖然滿是笑容,但是這話語,卻是帶着刺的。
“大王此言何意?”
“本王是說,既然成都王都來長安了,便不要如此這般,這樣你我都難做。”
話雖然比較含蓄,但是意思是不言而喻的。
“要說這天下大勢,恐怕趙王更加明白。”
成都王是不想說是什麼天下大勢的,在這個時候,說得越少,對方知道得,自然也是越少了。
“不過是一件小事,何必說得要打起來一般?”
趙王輕輕搖頭,說道:“這天下大勢,也沒有什麼,無非是魏郡鄴城有匈奴人作亂,益州羌氐作亂而已,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去歲秦雍大災,又有齊萬年作亂,先皇帝崩於鳩毒,幾個月前,賈太后也薨於金鏞城,現如今魏郡匈奴人作亂,益州羌氐作亂,而潁川,還有齊王虎視眈眈,這是亂世啊!”
河間王感慨一聲,說道:“自陛下繼位以來,災禍不斷,恐怕其中也有當今陛下得位不正的原因,殺父弒母,纔得到的帝位,當然是不穩固的了。”
“河間王慎言。”
雖然早知道河間王有異心了,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居然敢如此說來,這已經不是大膽能夠解釋的了。
這河間王是要反了啊!
“成都王此言何意?”
“陛下的事情,豈容我們這些臣子枉論?”
“看來,成都王還是對陛下忠心不二啊!”
河間王在譏笑。
“不過若真的是忠心不二的話,那魏郡鄴城,也不會如此容易失守了,恐怕在本王找你之前,齊王便已經找到你了罷?”
聽到河間王這句話,成都王沉默了下來。
成都王沉默,但是河間王的話,卻是沒有停下來的。
“口口聲聲的說忠心不二,但其實暗地裡做的事情,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成都王,可真是我等的楷模呢!”
這句話中的嘲諷之意,已經是非常明顯了。
“本王不知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若你真的是忠心不二,現在你來長安,又是作何?”
“自然是爲了求援,李特李雄佔據秦州之陰平郡,武都郡,若是無援兵,本王是無法收復這兩郡之地的。”
“大王若真是求援,便不應該如此對我王說話。”
成都王與河間王針鋒相對,坐在右側首位上的張方馬上就不開心了。
“本王明白,本王明白。”
河間王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陛下將秦州的事情交給了你,若是你無法完成這秦州的事情,自然是不好向陛下交差的,但是,本王爲何要幫你呢?”
“河間王幫我,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河間王輕輕搖頭。
“本王出兵出錢出糧,最後半點好處都收不到,這當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奉勸你也無需說這些話了,本王只想問你,你可與本王合作?”
合作?
成都王深深看了河間王一眼,沒有說話。
“何必如此劍拔弩張。”
趙王趕緊出面和解。
當然,在心裡,趙王是巴不得成都王與河間王吵得越猛越好的。
畢竟只有水渾了,才能摸魚,才能左右逢源。
“二位現在既然在長安相聚,自然是有原因的,既然諸位都有不同的觀點,那先將這些不同的觀點放下來,說一說相同的觀點。”
若一直說問題,恐怕今日吵上一日,都是沒有任何結論的。
“如今天下局勢如此,陛下削藩在即,若你我還是無動於衷,接下來,便是要輪到你我了。”
皇帝的削藩意圖,是諸王聯合起來的基礎。
“陛下如今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恐怕,諸位是想不到的,若是到了將來,可是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不錯。”
在這個時候,齊王使者也開始說話了。
“我王的意思,便是如此,陛下雖然無仁無德,但畢竟還是陛下,我等此次,不過是想要讓陛下迷途知返而已,並非是做什麼謀逆之事。”
我王?
成都王看着這個齊王使者,心裡已經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不錯。”
趙王深以爲然的點頭。
“當年武皇帝便是要宗親守疆土,宗室向來是陛下的支撐,若是如曹魏一般,恐怕天下易主,便在眼前。”
“諸位的意思,本王已經明白了。”
河間王,趙王,還有齊王使者,話是說得非常漂亮,但是這話裡面的意思,卻是充滿殺機。
讓皇帝迷途知返?
這是哄騙三歲小孩的話吧?
到時候,恐怕就是要皇帝的命了。
“諸位的事情,本王可以幫忙,但是本王的事情,還請諸位幫忙,這秦州,畢竟是陛下交給我的事情,若是本王做得不好,恐怕是很難交差的。”
“當然可以。”
見到成都王坦誠,河間王輕輕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李特李雄那邊,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只是成都王回洛之後,廣元侯出征魏郡,你可要在其中援手一二。”
所謂之援手一二,指的是要用之前駐紮在鄴城的軍隊幫劉淵那些匈奴人罷了。
這是一個交易。
成都王眼神閃爍,輕輕點了點頭。
“好。”
若真是河間王齊王這些人的一句話,便可以將陰平郡武都郡收回來,那麼,這些人的勢力,也着實大了一些。
那陛下的處境,就真的有些危險了。
“哈哈哈,成都王不愧是人傑,來,乾了這一杯。”
雖然過程不盡人意,但是結果是好的。
當然...
現在只是口頭應承而已,具體的事情,恐怕是要具體商議的。
但是不管是對河間王來說,還是對趙王來說,這事情都是不着急的,可以慢慢來。
拖!
就硬拖。
至少這個出頭鳥,河間王是不想做的,要做,也是要齊王來做的。
諸王雖然表面合盟,但是心中的想法,卻是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