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瑤華殿。
不論是開封還洛陽,都有這麼一座宮殿,這是高貴妃的寢殿。此時的宮殿,正沉浸在一片輕鬆喜悅的氛圍當中,張燈結綵,福、壽等喜字,張貼於顯眼之處,內侍宮娥,人皆含笑,連春光都明媚了幾分,似是在助興祝壽。
今日,乃是高貴妃四十三歲生辰。
寢殿內,整齊地擺放着大量包裝精美、各式各樣的壽禮,雖然此番生辰,高貴妃並不打算大操大辦,但是宮廷內外,有心者的禮物卻是沒有任何折扣,包括后妃、皇子女以及親戚貴族們,都自覺地表示心意。
當然,對於這些錦上添花的賀禮,高貴妃並不是太在意,只是命宮人將之收好,並按名記錄好,尋得時機,還是會一一回禮的。
高貴妃穿着一身華貴的宮裙,豔麗的着裝掩蓋了幾分老態,而她最關心的,也顯然不是這些禮物,哪怕是再殷勤。
“娘娘,喦中官來了!”殿中女官興沖沖地稟報,高貴妃也頓時來了點精神。
“小的恭賀娘娘壽喜!”很快,內侍行首喦脫入殿行禮,態度恭順。
“免禮!”雖然喦脫是劉皇帝身邊的紅人,貼身宦官,但高貴妃可沒有一點逢迎,只是態度上顯得溫和一些。
“多謝娘娘!”喦脫直身,隨即招呼着隨行而來的兩名太監,奉上一株鮮紅欲滴的珊瑚樹,笑道:“這是官家爲娘娘準備的壽禮,特令小的送來!”
高貴妃雍容之間,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打量了兩眼,甚是欣喜,倒不是在乎這株珊瑚有多名貴,而是感受到劉皇帝的心意。此樹她也認識,乃是淮海王錢弘俶當初花費重金,自廣州海商手上購得,覲先宮廷。
“官家呢?”不過,禮物再美,更關心的還是送禮物的人。
喦脫含笑應道:“官家言,傍晚當幸瑤華,來爲娘娘慶賀!”
聞言,高貴妃頓時喜笑顏開,當即着人看賞,不過被喦脫力辭,他平日裡沒少受貴妃的賞賜,但今日卻不得不看日子。
劉皇帝的禮物到了,其餘的,高貴妃也就不那麼在乎了,安然落座,一面聽候來自各方的祝賀,一面同公主劉蒹交談。
一直到三皇子晉公劉晞一家趕到,在夫人宋氏的陪伴下,劉晞親自抱着還在襁褓中的兒子,仍舊是過往那副豁然自如、看淡一切的表現。
夫妻倆行大拜之禮,以作祝壽,兒孫齊聚,高貴妃也收起平日裡的嚴肅。很自然地從劉晞手中接過孫兒,一臉慈愛的表情。
劉晞之子,也就六個月大,劉皇帝賜名文海,也是大漢第三位皇孫。看着高貴妃逗弄着孫兒,劉晞也陪着笑,道:“母親生辰,當好生操辦一番纔是!”
貴妃眼裡,滿是對孫兒化不去的愛意,隨口應道:“又不是什麼大壽,前者你爹嘉慶之日,最終也未大辦,我這邊若是隆重了,只怕免不了流言蜚語,要說我鋪張奢侈了!這樣也好,就我們一家人,聚一聚便好!”
說着,高貴妃還是還是不免感慨道:“可惜,你舅舅不在京中......”
“您的生辰,舅舅還是記得的,這不,早就準備好壽禮,交待我一併送入宮中!”見貴妃情緒稍顯低落,劉晞道。
聞之,貴妃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麼,發出一道無聲的嘆息。
這麼多年了,高貴妃在宮中,地位崇高,榮寵不衰,皇后之下,就是她了。但心中難免鬱結,時常有一種孤獨感。
不是因爲同漢宮佳麗們爭風吃醋,她早就不在意這點了,宮中也基本沒有人能動搖她的地位。她是個性格堅毅而有主見的女人,爲劉晞也是從操碎了心,但是,不論是兒子,還是兄長,似乎都不理解她,都不和她一條心。
而自從劉皇帝冊立太子之後,十多年了,地位日益穩固,貴妃也暫時按捺下來了,但心中總歸是難以釋懷的。
想到過去的心酸,貴妃看向劉晞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善”起來,問道:“你近來公務如何,是否繁忙?”
劉晞隨口答道:“工部有慕容叔祖主事,我自然落得清閒,也不需勞神操心,十分自在!”
聽其言,再見其狀,高貴妃頓時鳳眉一聳,她最見不得的就是劉晞這不求上進的模樣,頓時呵斥道:“慕容皇叔年事已高,你何忍讓他奔波勞苦,你爹把你安排在工部,就是讓你替他分擔繁務,本該多多幫襯,你怎還是這般懶散!”
注意到高貴妃的眼神,劉晞頓時一個激靈,眼珠子一轉,訕訕一笑:“娘教訓得是,我一定改!”
對劉晞的反應,實在沒有太多的誠意,高貴妃頓感一口氣堵在心頭,兒子大了,封爵成家,她是越發難以管教了。
嘆了口氣,道:“你爹也是,連劉煦都已經主掌理藩院了,卻將你放在工部,置於人下!”
“大哥前立大功,已然證明才幹,足可獨當一面,我才短識淺,還欠缺歷練!”劉晞說道。
聽他這麼講,高貴妃頓時道:“北伐期間,你也久在御前,輔理要務,你爹不是也大加讚賞?”
高貴妃語露不滿,劉晞趕忙道:“慕容叔祖德高望重,我跟着他,也能學到不少。”
見貴妃還欲就此事說些什麼,劉晞趕忙轉移話題,看向一旁的妹妹劉蒹,笑問道:“妹妹婚期可曾定下了?”
母親與兄長的交談,劉蒹始終淡定,從小到大,類似的情景,她也見得不少了。劉晞衝她發問時,還眨了兩下眼睛,見狀,少女也是溫婉一笑,道:“還未定下,只當聽父母安排!”
“那屆時,我這做哥哥的,一定備一份厚禮!”劉晞表示道。
兄妹倆的眼神交流,高貴妃也注意到了,她也同樣熟悉,當初少時,在她面前劉晞就極善通過劉蒹轉移話題。
心中暗歎,高貴妃也沒再糾纏,而是說道:“宗訓今後就是你妹夫了,還當多多往來,他尚未入仕,有機會,也當多提拔一番......”
對高貴妃這種嘮叨教育,劉晞沒有絲毫的不耐,只是含笑道:“他可是英公的兒子,又是爹的女婿,自有爹與柴家爲之安排,我何德行,能夠提拔他,順其自然即可......”
“你!你今日是來給我祝壽的,還是來氣我的!”見劉晞對自己的勸導總有來言,高貴妃終於繃不住了。
觀察着貴妃的反應,劉晞也趕忙道:“兒子豈敢!您訓導的是,我一定聽命,多和妹夫聯繫......”
看劉晞這恭順的樣子,高貴妃總覺堵得慌,沒來由的感到鬱悶。想到是自己的生辰,終是沒有糾纏,形容變得認真,轉而問另一件事:“聽說你爹準備給你們兄弟封王了?”
聞言,劉晞有些意外:“您從何處聽來的流言?”
“你別給我裝傻充愣,和我說實話,你如何想的?”高貴妃雙目一瞪。
“我又何來的想法?”劉晞嘿嘿笑道。
但是在貴妃的眼神下,劉晞還是老實了些,道:“此事,全看爹的想法!”
“那應當是真的了?”高貴妃追問。
注意到母親期待的目光,劉晞略作沉吟,點了點頭:“如無意外,應當是了!”
“開年以來,北伐功臣將士,都陸續得到封賞,我還奇怪,你們兄弟也立有殊勳,怎能沒有封賞!”貴妃道。
劉晞則平靜地道:“爲自家事盡力,豈能盼望賞賜!”
聽他這麼說,高貴妃一愣,旋即頷首道:“你說得是,是我失言了!你還當再接再厲,多爲朝廷辦事,爲你父分憂!”
“你爹按捺封王之事,莫不是在等劉昉、劉旻歸來?”高貴妃恍然問道。
這回,劉晞直接應道:“是!”
提及此,貴妃又忍不住道:“你看劉昉,此番他可闖出偌大的名頭了,今後只怕益得聖心,你就不能效仿他?”
聞言,劉晞又有些沒心沒肺地道:“兒若是有四弟的勇武韜略,定然也向爹請一支兵馬,到漠北去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