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的是,第三次鐵離之戰的結果,影響是巨大的,並且是負面的,於秦王劉煦,於朝廷,都是一般。
這是劉煦抵達遼東後,第一次主動大規模出手,組織了那麼多人馬,敗得卻異常乾脆。軍事上的失敗,帶來政治上的被動。
哪怕,死傷的都是當地的土着蠻夷,王師並沒有多少實質上的損傷,至於損失的那些由遼東提供的作戰物資,算不得什麼,但面子上的損失卻是難以衡量的。
於那些原本心懷敬畏,向朝廷逐漸靠攏的部族而言,似乎朝廷在東北的不敗金身被打破了,室韋人證明了其東北霸主的資格。這就難免使人多疑離心,畢竟,東北的部族們對於大漢朝廷,還真就談不上多少親近。
就是一向以朝廷忠犬走狗形象示人的完顏部,經過北上鐵驪府的慘痛失敗後,也是滿懷怨氣。
論悽慘,就再沒比完顏部更慘的,兩年三戰,部卒死傷過半,並且大部分都是部落的精華,就連完顏跋海都在戰陣中死了兩個兒子,其中慘痛,真是聞者傷心。
在這樣的情況,哪怕是爲了挽回被踐踏在地的顏面,大漢朝廷也該採取一些實質性的措施。在加上,室韋人本就是朝廷攻略東北的第一大目標。
於是,從開寶十二年冬,劉煦正式向朝廷提交進攻室韋的請命,對於這份奏章,經劉皇帝的親自批覆:準。
掛帥出征的,自然是馬仁瑀,樞密院下達制令,於黃龍府設立東北前營,由馬仁瑀擔任都部署,從遼東各地抽調包括輪戍禁軍在內的漢軍三萬步騎。
而在整個開寶十二年冬季,以馬仁瑀爲首的遼東將帥們,便開始爲討伐室韋人做戰前準備,制定作戰計劃。到開寶十三年春,就連糧草輜重的調動儲備、進兵路線、進攻目標等等細節,都已經籌劃完畢。
軍務上,秦王劉煦只起到一個輔助作用,在後勤籌措調度上予以支持,軍事決策、戰術執行並沒有橫加干涉,既是清楚自己在軍事上的斤兩,也爲獲取馬仁瑀等將士的好感。
終究是劉皇帝的長子,大漢的秦王,如果真出什麼幺蛾子,毫無疑問,是會給遼東將帥造成不小麻煩與困擾的。
但劉煦也沒有閒着,一場戰爭的勝負,可不只在於鐵馬金戈、沙場相拼,不擅長的事情放棄過問,然力所能及的事情卻從不放鬆。
由劉煦主導,與室韋人展開了一場漫長的談判,欲拒還迎地表現出談和的意願,向室韋人傳達着,朝廷對於室韋的兵威已有所顧忌。
等到開寶十二年入冬之後,劉煦又表示,對於大漢與室韋之間的友好,他是十分認可的,對於他們提出以“劃江而治”爲主的議和條件也是高度認可。
但是,他並沒有拍板決策的權力,對於和議,也已上報東京,但具體結果如何,還需等待。並且建議室韋使者,前往東京,他會派人從中協調。
對於劉煦的建議,室韋人或許是真覺得有道理,又或許是經過第三次鐵離之戰都有些得意。於是,室韋王準備了一份厚禮,遣使南下東京,爲此,劉煦還專門派人進行引路與保護,誠意滿滿,招待堪稱周至。
室韋人,顯然是被劉煦給忽悠到溝裡去了。
在與室韋人虛以委蛇的同時,遼東這邊的秘密備戰是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沒有任何放鬆。
另外一方面,劉煦又給馬仁瑀組織起了一支五千多人的僕從軍,都是從鐵離之戰的潰卒之中挑選的,並且,秘密於通州進行訓練。
這件事辦起來並不容易,因爲那些受召的部族經過室韋人重創後,對朝廷早已是心存猶疑,而爲了打消他們的疑慮,劉煦也是花費了大價錢。
對於參戰的部族,都予以了錢糧鹽鐵物資的補償,再沒有比赤裸裸的利益更能打動人心,安撫人心的了,再加上秦王殿下那慈眉善目、溫言細語,實在是溫暖人心,幾乎能融化嚴冬苦寒的那種。
就連完顏部,那沖天的怨氣,也隨着烈酒、鐵器、布匹、鹽茶的支援,消散不少。面對朝廷的徵召,臥病在牀的完顏跋海也咬着牙派出了七百完顏部卒,由其子完顏綏可率領,參與合練,聽從調派。
就在室韋人的使者抵達東京,自信從容、滿懷期待地準備與大漢和談時,卻遭到了嚴重挫折。
足足拖了近一個月,方纔見到宰相趙普,大概是被此前的冷落氣到了,面見趙普時,室韋使者顯得十分不客氣,以通報的口吻提出何談條件,並且要求劉皇帝下嫁公主與室韋王,方得罷兵。
面對夜郎自大、不知所謂的室韋使者,趙普只是澹澹地說了句:“朝廷已經決定發兵室韋,討伐大軍即將北渡!”
言罷,便讓人把滿臉錯愕的室韋使者請出廣政殿,送回賓館。
室韋使者也是個有意思的人,當意識到被誆了,得到漢帝國根本就無意與室韋和平相處的結論後,卻不慌不忙的。
使命未歸,甚至瞭解到室韋面臨的巨大危機,也一點不焦躁。不思北上回室韋,反而帶着隨從在東京置辦了一棟宅院,安安穩穩地住下來,坦坦蕩蕩遊覽東京,感受那過去只存在於傳聞中的漢都的繁榮。
這樣的表現,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而就室韋使者的說法是,他需要等東北交戰的結果,萬一到時候還需要何談,他也不用來回奔波了。
漢軍是在開寶十三年春二月渡河北上的,對於漢軍的行動,室韋人那邊,倒也不是完全沒反應,只是,與女真等土着部族作戰相比,同漢軍直接交鋒,完全是兩個概念。
加上僕從的五千部族軍,漢軍全軍近四萬人,浩浩蕩蕩,強勢北渡鴨子河。馬仁瑀的目標,不是過去兩年多作爲室韋、女真交戰中心的鐵驪地區,而是直接奔着活動於鴨子河西部流域的涅剌拏古部與突呂布室韋,攻擊他們的老巢。
面對強勢的漢軍,室韋人根部無從抵抗,一戰潰,二戰潰,沒有第三戰,那兩大部室韋就在漢軍的兵鋒下灰飛煙滅。
漢軍的目標在於擊敗所有有組織、成規模抵抗的室韋軍隊,而對室韋部族的清除任務,則交給了僕從軍,這些人,幹起這種事來,也是得心應手,並且,毫不留情,殘酷與殺戮,野蠻與兇暴,在這些土着僕從軍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尤以完顏女真最爲積極。
攻滅涅剌拏古部與突呂布室韋之後,馬仁瑀繼續領軍,沿着那河北上,目標直指上游地區的室韋王府。
面對洶洶襲來的漢軍,室韋王也慌了,也做了一個最愚蠢的選擇,將所有部族的精壯集中起來,向南迎戰漢軍,想要如在鐵離之戰一般,同漢軍決戰。
當得知室韋王的動向後,馬仁瑀是大喜,直覺正中下懷,倘若室韋人選擇逃,或者遊擊,那想要擊滅他們,可還真不容易。
甚至於,爲了給室韋人更多調動部卒的時間,馬仁瑀還有意放緩了北進的速度。雙方於室韋王府以南約一百里的地方,會戰於那河以東,就像第三次鐵離之戰一般,只不過結果反轉了過來,迅速陷入崩潰的是室韋軍隊。
根本沒法打,論武器裝備,論士卒素質,論軍容軍紀,論臨戰指揮,雙方之間有着如鴻溝一般的差距,偏偏室韋人還敢硬碰硬。所有不利的因素都降臨在室韋人身上,還做了一個最錯誤的選擇,那結果可想而知。
前前後後,不過兩個月,在過去幾年中,威震東北,把女真等部族吊打的室韋人,就被漢軍輕鬆擊敗了。室韋王歿於陣上,被侯仁矩找到,割首獻與馬仁瑀,室韋王城也被漢軍佔領,大漢疆域也實現了從黃龍府向北擴張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