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爾等所願,一水就是大半章。
東宮坐落在皇城東南角,規模很小,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只是將那一小片宮殿,劃定出來,便是“東宮”。
有意思的是,歷樑、唐、晉,這幾個中原王朝都沒立過太子,劉承祐,還是第一個明確被立爲太子的人。事實上,若不是以大漢的特殊國情,再加劉知遠的身體狀況,劉承祐還真登不上。即便劉承訓薨了,可能性更大的是,劉承祐日後以周王之尊繼位。
平旦時分,黎明將至未至,晨色尚且深沉,整個皇城都籠罩在一片朦朧色中。
東宮,太子寢殿,榻上。
劉承祐醒得很早,坐起身,深呼吸了幾口涼氣,晃了晃頭,腦袋中的些許昏沉被抖散。偏頭看,錦衿包裹下,一具曼妙的嬌軀便印入眼簾,雖然視線晦暗,但隱約間的輪廓,更加誘人。
大符的身材,親手體驗丈量過後,確實不錯,雖不如高懷瑾那麼“健壯”,也缺少些經驗,但該有的韻味總歸是具備的。這個年代的女子,確是早熟的。
到如今,劉承祐僅有三個女人,沒一個年紀比他小的,單指生理年齡。
微微側過身,劉承祐目光平靜地注視着他的太子妃,初爲新婦沒兩日,嬌顏如花。探手,輕柔地在其面頰上蹭了一下,捋了捋幾縷肆意打在鎖骨上的秀髮。此時的劉承祐,身體平靜,思想空靈,並沒有什麼帶顏色的反應。
大符給劉承祐的感覺確實不一般,又或許是受先入爲主的影響,自帶好感。當日初見之時,劉承祐一下子便記住了那雙明亮的眼睛,溫柔中透着堅強,爽落的自信氣質,高門貴女的良好教養......
最重要的是,初見之下,大符竟敢直視劉承祐那雙平靜得沒得感情的眼睛,未露怯,反而主動問:“你就是太子殿下?”
同樣是將門之女,高氏在劉承祐面前的時候,都不敢直視他。當然,不排除與高懷瑾初見時,兩人便是在洞房中的緣故......
當日上符府,雖見大符,並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甫一見面,便一番暢談,進行什麼特別深入的交流。
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未讓他失望,已然足夠。
劉承祐與他的後宮之間的關係,基本上都是,先上車,後補票,事前根本沒有時間抑或是耐心去培養感情什麼的。
平靜地起身,動作雖輕,仍舊不免發出一些窸窣的聲響,隨意地披上一件絨袍,越過珠簾,劉承祐朝外走去。劉承祐起後,符氏慢慢地睜開了眼眸,在黯淡的光線下,顯得透亮,朝外張望,眨了眨眼睛。擡手捂了下被劉承祐撫摸過的面頰,紅潤滋生。
殿中的宮燈被點亮,在昏黃明亮的光線照射下,劉承祐專注的影子被投到案側。大符裹着厚袍踏出內寢之時,便見着這樣一副場景。符氏走動間,動作仍有些許的彆扭,畢竟方破那啥沒兩日。
一大早,劉承祐已經投入的政務的處理中了,案上,已經疊了幾封批示好的奏章。直到淡淡的幽香傳來,劉承祐方回過神,扭頭看着大符,自下斜上的角度望過去,真的大。
“你醒了。”劉承祐隨口問道。
目光又投到手中的奏章上,俊眉稍凝,又是一封關於糧食的奏報。青黃不接的季節,糧食總是個大問題。
符氏輕輕地應了聲,見劉承祐反應冷淡,卻也未露小女人的慼慼之態,靜靜地坐到他身邊,打量着他的側臉。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認真做事的男人,總是最有魅力的。大符本非尋常女子,就衝着劉承祐這勤政的表現,心下便覺滿意。
符氏的適應能力很強,進入東宮這兩日,已然慢慢熟悉了,劉承祐對她也算恩寵禮待,入夜也很激情......雖然就如傳聞中的一般,性格沈淡寡言,但看在大符眼中,卻是威嚴的體現。
“天寒,怎麼不多睡會兒?”放下手中的奏章,劉承祐將關注投放到大符身上。
面對劉承祐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大符有些受寵若驚,柔雅一笑,卻無小女人之態,溫聲應道:“殿下勤於政事,妾身怎能貪圖牀榻之暖,寧侍奉筆墨於君側。”
對她的回答,劉承祐仍不免詫異,眼神一飛,拿起剛放下的奏章遞給她:“看看。孤聞你睿智明理,遇事常有見解,正好,聽聽你有什麼想法?”
見狀,大符卻是根本不接,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國家政事,豈能聽婦人之見、妾身見識淺陋,只求能侍奉殿下即可,不敢瞻顧分外之事!”
聞言,劉承祐眼閃過一絲隱晦的滿意,放下奏章,自顧自地說道:“臨清王與澶州節度郭......嗯,郭榮奏報,魏博、澶州鬧饑荒,死百餘人。”
沒有去注意劉承祐言語中的停頓,大符蛾眉輕蹙,只是跟着感慨道:“妾身隨父來京,沿路可見百姓,面浮飢色,卻未曾想到,竟有飢餓而亡的慘劇!”
“以去歲平杜重威叛之故,那場兵禍,對鄴都周邊的州縣破壞太嚴重了,戰後生產未復,以致遺禍至今!”劉承祐嘆了口氣:
“東京也缺糧,自大漢立國以來,就無時不刻不爲這吃穿問題頭疼。尤其是東京,數十萬張嘴要養。思之,實令人頭疼!”
聽劉承祐的慨嘆,符氏果如其言,保持着本分,並不妄加評說。只是見劉承祐眉銜苦,盡顯賢良之風,輕聲勸慰道:“殿下,不必過於擔憂,只要天下太平的,總會好起來的。有殿下如此憂國憂民,勵精圖治,定能致百姓安居,生民樂業。”
大符這口小嘴,還是夠巧的。
劉承祐愁意略消,說:“也是,去歲最艱難的時期都度過了,只要國家平穩無事,再熬一段時間,日子會好起來的......”
見劉承祐平淡之間,盡顯自信泰然,符氏美眸一彎,朝他露出一道和煦的笑容。
天初放亮的時候,殿堂中,劉承祐用着早膳。大符、高氏以及大着肚子的耿氏俱在,這是三個女人,頭一次同時在場。
吃食仍舊很簡單,綠色健康,不過有耿氏這個孕婦在,劉承祐跟着吃了些養腎的補品。
很安靜,食而不言。
案上擺着一小碟青菜,冬春之際的青菜,很是爽口,再加御廚的手藝不錯,鮮嫩,有種入口即化的感覺。
殿內的氣氛,雖算不上和諧,卻也談不上僵硬。在劉承祐面前,並沒有出現“修羅場”之類的氛圍。一直等他吃幹抹淨,離開之後,殿中的三個女人方纔有了點異樣的動靜。大符與高氏兩個高門貴女,“志趣”相投,淺笑交談,耿氏則一如既往,囁喏柔憐,一隻手低調地搭在肚皮上。
......
劉承祐這邊新得佳婦,盡相歡愉,消息已極快的速度傳到了河中這邊。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蒲州城內,節度府中,“綠主”李崇訓都還沒說什麼,李守貞卻是按捺不住怒火,摔着瓷杯爆喝。
此前,他在蒲州,與兒子期待着貴女臨門,甚至都做好了親自上東京迎親的準備。結果,突然得來符彥卿一封解約信,驚愕不已,連發信、遣人質問,爲何毀約,皆不得迴音。
這下,明白過來了。
“真當我李某好欺嗎?”怒不可遏,李守貞環視一圈,朝面前的幾名心腹幕佐噴着唾沫。
他在大符身上,可寄託着某些心思。
“派人去關中,聯絡那蜀帥張虔釗!”氣憤難耐,李守貞直接支使着,有點昏了頭。
“節帥不可啊!”話音剛落,底下一名看起來頗爲精明佐官立刻勸諫道:“此乃取禍之道,若朝廷得知,必招致禍端。時命在漢,不可妄動啊!”
再殘暴昏聵無能的節鎮,手下總有一兩個頭腦清明、見識出衆的智者,又或許是受襯托所致。眼前的這名官員便是,其名趙修己,如今官居河東節度推官,跟隨李守貞多年,既知其陰懷異志,屢次勸諫。
大量的事實證明,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李守貞不是那麼好規勸的。
“朝廷如此欺我,奪妻之恨,難道就這麼算了嗎?”旁邊的親兒子李崇訓激動地助攻李守貞。
聞言,李守貞當即拂袖,止住還欲說話的趙修己。不過,又瞪了兒子一眼,想了想,卻沒有繼續提聯絡蜀軍的事。
“派人,盯着開封的情況,聽聞,漢皇身體不好!”李守貞冷冷地說道,朝自個兒的牙將命令道。
“是!”
卻沒再理會趙修己的意思,命其退去。
“爹,此事就這麼算了?”李崇訓一臉怨憤。
“哼!自然不是!”李守貞表情陰鬱:“但是,也不可貿動。看看關中的局勢再說,蜀軍也是廢物,五萬大軍,拖了這麼久,竟然寸步難進!”
“來人,去把總倫大師給我請來!”生了會兒悶氣,李守貞又道。
總倫是個和尚,善占卜,嘗施法告知李守貞,說他有人君之位。先是符家女“貴不可言”,求得婚約,後有大師點撥。
李守貞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