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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劉承祐盯着,官府積極作爲,安撫人心,永濟城迅速從歸戰爭的陰影中擺脫出來。手中有糧,府廩中有李守貞留下的豐厚底子,足可使各項善後工作順利展開。
經過簡單的清理,創傷雖然還在,整個城池卻也煥然一新,控制戒嚴有序放鬆,以天子詔,城中戶民照常準備着過中秋,氣氛漸漸和諧。
當然,仍駐於城外的數萬馬步大軍,以及那些尚未拆除的鉤心鬥角連營,時刻提醒着方過去不久的那場短暫卻足夠血腥的戰爭。故城裡城外,秩序井然,沒有什麼牛鬼蛇神敢跳出來作亂。
堂間,劉承祐手裡拿着一封冊文閱覽着,同時聽着扈彥珂關於軍隊這幾日的情況,至於劉承祐看的,則是由白文珂與李洪建彙總各軍提上的立功人員。
輕輕地將冊文往案上一甩,從名冊上便可知,他那個舅舅,這私心竟是一點也不收斂。
“記一下,名冊發與樞密院,班師之後,由樞密院對諸軍將士之功進行覈定,再行軍職調整遷補之事!”劉承祐開口道。
“是!”有親事郎官應道。
“軍心如何?”劉承祐問彙報完的扈彥珂。
扈彥珂立刻答道:“陛下賞賜已經分發各軍,將士喜悅,意氣高昂,心心以念陛下之恩德。”
劉承祐點着頭,張了張嘴,眼神一斜,又止住了。他降下的賞賜,基本是分撥至諸軍爲止,而後由各軍長官在以功分賞。此次他派些些監軍督察此事,但即便如此,仍舊有不少截留以肥私的將校,從上到下,數量很多。
原本劉承祐是想問此事的,但思慮過後,也就罷了。情況他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軍心安定,士氣旺盛,說明還沒有出大問題,或者是底層的官兵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風氣。
不過,經此一番,劉承祐的小本本上,又添上了不少姓名。同時,也下定了決心,這賞駁大權,還得往上收,日後一應賞賜,不說分發到個人,也得到營、都一級,哪怕麻煩一些,也是值得的。
“楊業,你那邊呢?”擡眼看向楊業。
聞問,楊業立刻稟道:“所拔軍士兩千九百四十六人,已經編制完畢,分三軍六營,陛下隨時可御臨檢閱!”
“不錯。”劉承祐直接吩咐着:“詔令諸州鎮,將這部分將士的家小,徙至東京,朝廷這邊也要做好護持安置工作,詔沿途州縣支持。”
“是!”
卻是在遣返關右諸州官兵返回州鎮之時,劉承祐下令,讓楊業自其中選拔精悍魁壯之士,充爲禁軍。這就是對方鎮進行“收其精兵”的一次嘗試,進展很順利。此番西來,劉承祐總歸要在西面節度身上,褥點東西......
而楊業,已然定了,將卸下潼安軍的差事,隨劉承祐還東京統兵。此次平叛,他立功不小,破城之後,又將“河中第一勇將”王繼勳給砍了,連投降的機會都沒給他,必將再度受到擢拔。接下來在禁軍中,劉承祐將有大動作,正需可靠可用之人。
至於潼關,則以前陝州監押、行營壕寨使王玉繼之,當然,隨着李守貞被平,駐軍兵力也將被削減至一千。
“陛下,河中府下各縣的秋收工作,已然展開。據察,各縣、鎮將吏,都勤懇其事......”談完軍事,轉到民事,馮道適時地稟告。
這便是天子所在的威懾了,以如今的情況,河中府下那些官員,對朝廷的詔令,自會盡心竭力而爲。
“朕還是那句話,無糧不穩,朝廷治政,首在農桑。此事,州府要做好督勸工作!”劉承祐吩咐着:“另外,傳詔東京,由中樞發制天下,秋收之事,着諸道州府,勉力爲之!”
“是!”
......
方過正午,劉承祐小憩之後,召李白趙王等十餘名軍使及隨軍的高級將校軍議。只有一個嚴肅的議題,如何處置此戰過程中違法違紀的將士。
這些軍士中,主要分爲兩類。一類爲前番小底軍攻城,怯戰畏敵,臨陣而逃,導致小底軍敗損的軍校,以那何徽、樊愛能二人爲首,另有十餘名中低級軍官,尚在羈押之中。
另外一部分,則破城之後,違令亂紀之人。禁軍之中,龍蛇混雜,良莠不齊,軍紀方面,經過不斷的整治,比起國初之時,已經好多了,但此番作戰,還是暴露出了那些已然根植於骨子裡的毛病。
此前,趁着破城之際,有不少軍官士卒,按照以往打仗的作風,燒殺搶掠,侵害百姓。軍官士卒,有上百人,被韓通與李崇矩當作典型給逮了起來。
對於如何處置這些人,以李洪建爲首的一些將帥,建議從輕發落,貶官降職也就是了,畢竟此戰大勝,叛賊已被平滅,也沒有引起什麼嚴重的後果,懲罰過重容易引得其他將士寒心云云。
另外一派,則以扈彥珂、王晏等人爲首,力主嚴懲,以肅軍政,以正軍法。在他們看來,何、樊二者所犯,乃不赦之罪,三軍士卒見之,得而誅殺的那種,根本沒有寬宥的餘地。至於破城犯法的那些官兵,在天子前有明令的情況下,仍舊大膽觸犯,這不止是違反軍紀,還是無視天子的威嚴,亦無寬免的道理。
還有一些人,莫不作聲,持中立態度。剩下了,則更簡單了,以天子的態度爲主。
而劉承祐這邊,別看他召諸將帥軍使商議此事,不過是做做樣子,討論得再熱鬧,也是無用,他心中早就有所計議。讓他稍感欣慰的是,將帥之中,還是有不少明理的人......
在彼輩爭得面紅耳赤之時,劉承祐起身發話了:“自古強軍,必練如山軍法,苟軍法不立,縱有熊羆之士,百萬之衆,朕安得而用之?何、樊之輩,乃軍中大害,法不可廢,必以嚴刑峻法處置。詔斬之!”
“是!”
可謂,一錘定音。劉承祐發話,李洪建等人,也不敢再出開脫之言。
就趁着日頭正高,劉承祐下詔,收何徽、樊愛能等將校士卒上百人,於轅門斬首。前方施雨露之恩,這番又降雷霆之威,劉承祐這恩威齊施的手段,用得也是越發熟練了。
在整治禁軍的同時,劉承祐又下詔,收押的河中叛軍,所有將校,甄其良莠,辨其忠奸,凡有罪之盡誅之。
此前,劉承祐允諾過,只誅首惡兇頑,餘者不論。故劉承祐悉免其叛亂之罪,但此番所問,卻是追究其作奸犯科之舉。
說到底,劉承祐還是對叛軍進行秋後算賬,只是換了個說法罷了。基層的普通士卒可以放過,那些有軍職的將校,還得用以儆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