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山涉水,迢迢千里,其間苦累,可不如折從阮嘴裡說的那般輕鬆,豪不矯情地接受賓驛的款待,進食、洗漱、睡覺,享受中原花花世界的腐蝕。
常年待於邊鄙之地,過慣了苦日子,即便中原“窮困”,但真正享受的東西,也是差不了的。在劉承祐的授意之下,對於折從阮的接待規格很高。
當然,所有的節度之中,也只有折從阮有這待遇。其他的節度在東京,都置有別業,館驛招待再周到,哪有關起門的自家府宅來得自有舒適。
即便老年人眠少覺淺,等折從阮醒來之時,兩個多時辰已不要錢地流逝而去,已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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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風似乎又大了些,打開窗,透過空檔便往裡鑽,吹在臉上就像刀子刮一般。不過這點北風,對摺從阮來講,自是算不得什麼了,府州內地可是傳統的苦寒之地,不過這困頓倒是消散地很快。
“我家女郎呢?”隨口,折從阮問起折賽花。
“小娘子去逛冬市了!”牙將回答。
聞言,折從阮腦中似乎浮現出了自家雀躍的表現,嘴角稍微翹了一下,隨即收斂。雖然知道隨行牙將會安排好,仍舊忍不住發問:“隨護人員可曾安排好?”
“請節帥放心,有兩名家將保護,館驛中也派了一名小吏當嚮導。末將提前吩咐了,看時間,也要回來了!”
聞言,折從阮的面上流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既是對牙將的安排,也是對朝廷的招待。
“聽說這祥符驛,是新佈置出來的,名字還是天子親自取的!”在牙將陪同下,折從阮逛了逛簡約而有序的館驛,感慨道。
“看來,天子與朝廷,是真的很重視我府州!”牙將語氣中帶着自豪。
折從阮活動了一下筋骨,老將的身體看起來是真的挺硬朗,噼啪響動聲聽着就有種強健的感覺。一口濁氣自肺中吐出,折從阮道:“朝廷如此禮敬,我們也要給人家面子,吩咐隨衆,東京不比鄉里,都給我收斂些,不許惹是生非,否則莫怪老夫軍法從事!”
“是!”
歷來地方藩鎮覲見,在東京攪弄風雨,惹是生非的,可不在少數。
“節帥,那館丞求見。”
很快,館丞那卑敬的身影出現了,從其口中得知,宮裡來人了。
當身穿朝服、頭頂進賢冠的王溥站在折從阮面前,得體的風度與儀表立刻得到了折從阮的好感,尤其是得知王溥乃制舉第二名,天子近臣,更少小覷之心。
有的時候,觀天子近臣的表現,就能從側面感受到天子如何。作爲時代俊傑,在折從阮面前,王溥風範十足,應對得當,很給劉承祐長臉。
折從阮對王溥,也表現出了足夠的親善,進宮路上,與其攀談着,順便試探着情況。
似乎明白折從阮的心思,王溥也講着折從阮關心的方面:“此番諸使君進京,陛下心中甚喜,得知折太尉來京,更是早早便做好的迎待準備......”
“若非顧念太尉旅途辛苦,只怕午前便要召入宮中敘談了!”
聞言,折從阮白眉都不由往上挑了挑,捋着鬍鬚謙遜道:“老夫何德何能,勞陛下如此看重?”
在折從阮看來,這天子對他的熱情,表現得有些過了,稍顯不真實。就是不知,對其他節度又如何,不過這等話,折從阮不好說出口。
注意到折從阮的神色,王溥溫文爾雅地說:“陛下之言,太尉戍定邊遠,勞苦功高,當得!”
“陛下英明啊。”這大概是折從阮第一次誇劉承祐。
......
折從阮入宮覲見,劉承祐在宮中,可不是呆呆地等着。他正在接見一個名氣比折從阮大太多的人,一個道士。
垂拱殿內,寬椅之上,道士一臉平靜地坐着,袍服古舊,意態自然,渾身透着一股出塵的味道。即便在劉承祐的注視打量下,也安之若素,得道之人的形象,異常飽滿。
劉承祐盯着道士已經看了一小會兒的功夫了,這樣的觀察,稍顯失禮,但劉承祐實在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奇,這大概是他頭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態”了。
若沒有調查出錯的話,眼前的道士,快八十歲了,然觀精壯的體格,違和感太足了。髮髻長髯,免不了泛白,但反襯出其飽滿的精神,連面部的皺紋,都蒼老得不夠明顯。
就任由劉承祐打量着,道士很恬然,眼角之間甚至帶着點平和的笑意。
“道長可讓人好找啊!”劉承祐的城府讓他的失態持續不了太久,很快便收起了驚訝,以一種感慨的語氣說道。
“讓陛下久等,還請恕罪。”老道表情沒什麼變化,應道。
這老道,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陳摶老祖了,此前劉承祐詔令下,讓華州的地方官延請老道來東京。可惜,幾番進山,無果。後來華同巡檢使吳虔裕,甚至派軍進山搜查,當然也是白費功夫。
華山廣大,奇狹險絕,想要找個人,實在太難了。若不是有進山的樵夫言見到過老道,地方的官員早就放棄了。不過,在大雪封山之前,老道主動現身於華州官衙,然後被一干凡人當成神仙中人,畢恭畢敬地護送至東京。
“道長這些年都隱居在華山?”劉承祐問。
老道點着頭,笑容很有感染力:“正是。早年間,倒是往武當、峨眉、青城等地遊歷過。”
心裡嘀咕了一句,這老道倒是能跑。
“那麼多人,遍尋太華而不得,道長莫非當真神仙中人?”劉承祐說。
“緣分未至罷了。”老道免不了神叨叨的,不過並未讓劉承祐有那種厭惡排斥心理。
事實上,只是劉承祐的雙標心理在作祟,在仁明殿中,劉承祐也見過那幾名給太后講佛的和尚,人家同樣是得道高僧。
對陳摶老道,劉承祐顯然另眼相看:“底下人不懂事,攪擾安寧,有礙道長清修,還請道長恕罪。”
“無妨。”老道穩無老狗,笑容都沒有變過。
“道長既肯現身,當是緣分已至!”劉承祐臉上閃過精明的意狀,兩眼之中突然飽含着期待:“以道長之見,朕可有仙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