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陛下,縱使殞身亡命,末將也在所不惜。只是,宿衛之事,責任重大,末將的脾性陛下也知道,粗魯莽撞,實難堪其任,事情辦不周全不說,還容易失儀失態,冒犯陛下。
再者,在疆場上,末將也同樣能爲陛下盡忠,殺敵建功,還望陛下成全!”面對皇帝淡淡的質問,張瓊也不發慌,仍舊直來直去的,應道。
聽其言,劉承祐不由笑了,笑得很暢快:“誰說你張瓊一介武夫,粗鄙口拙,朕看你還是粗中有細,說出的話也是有理有節,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見皇帝心情不錯,張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像極了熊人。皇帝的話,於他而言,聽得順耳,侍衛這兩年,得到最大的誇獎,也僅是豪勇了。
不過,笑容慢慢地消去,劉承祐雙手抱起了懷,目光清冽,玩味地看着張瓊,仍舊輕言細語地說:“朕來問你,安排五百人的宿衛差事,都讓你這般頭疼,繁雜不堪,到了戰場上,你覺得你能統率多少軍士?三百?兩百?還是一百、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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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劉承祐之問,張瓊愣住了,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不待其答話,劉承祐就問道:“朕大概知道你的想法,打仗嘛,身先士卒,勇猛廝殺,悍不畏死即可。你也是這般崛起軍中,進入將帥及朕的視野。
但是,你也參與了幾次大戰,戰場上,大軍接戰激鬥是什麼樣的情形,你難道沒有見過?如何統籌調度,軍令如何傳達,戰術如何配合......這些事務,難道就是簡單的嗎?
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名什長,隊長,是朕的宿衛將軍,欲爲大將,今後需要考慮的,是統率千軍萬馬,些許雜務就覺得負累,豈能成大器?”
聽皇帝這麼一番話,張瓊慢慢地反應過來,憨憨一笑:“原來陛下是這個意思,不過,末將還是長於帶隊廝殺,指揮調度,自有其他人去做。”
嘴角扯了扯,劉承祐嘆了口氣,悠悠說道:“不過,你張瓊確實武勇,全軍之中都難有比敵者,朕自當量才使用,發展其長。
人各有志,你若是一意外放爲將,朕也會體諒你的想法,不作壓制阻遏。是猛虎,就不能久困於柙籠之中,你張瓊這頭猛虎,或許真的更適合戰場的衝殺。”
“謝陛下!”聞此言,張瓊眉開眼笑的:“陛下英明!”
劉承祐表情依舊平和,不過眼神之中露出了明顯的思考之色,似乎在考慮如何安排,眼珠子轉了轉,又看向他:“此次北巡,朕就把你留在北邊如何?或者,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或軍隊,朕也可以考慮你的意見!”
見天子如此明理,張瓊更是樂開了花,道:“那末將就不客氣了!末將想去漢中大營!”
“怎麼,想去投奔向訓?”劉承祐淡淡一笑。
張瓊解釋說:“兩川多阻,將來攻打,免不了硬仗。末將也與蜀軍交手過幾次,比較熟悉。另外,北邊都平靜多年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爆發戰爭,末將也想到漢中去立功......”
“此言倒是一點不虛,很實誠!”劉承祐評價道:“等北巡結束,就讓你去漢中大營!”
“謝陛下!”張瓊身板雄直。
打量着他,劉承祐忽然饒有興趣地問道:“張瓊,你告訴朕,當真覺得宿衛事務繁雜,難堪其任,纔想離京的?”
“不敢欺瞞陛下,這是緣由之一!”張瓊說。
“哦?那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劉承祐說。
這下,張瓊臉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了:“另外就是,南方只剩蜀、唐幾國,勢必難擋大漢兵鋒,若長久待在東京,只怕很快便無仗打,無功立了!”
劉承祐又笑了:“你可真是個實誠了吶!這天下終有太平的那一日,你再和朕說說,待到宇內一統,國家再無戰事,無仗與你打,無功給你立,你打算做什麼?”
“如果那時,末將沒有戰死沙場,便帶着陛下的賞賜與俸祿,回家置辦些田宅,然後喝酒吃肉,習武打獵......”想了想,張瓊答道。
“要求倒也不高!”評價了一句,劉承祐擺擺手:“你去吧!”
“末將告退!”
“對了!”又開口喚住他,劉承祐以一種告誡的口氣說:“朕知道你性情粗直,脾氣暴躁,與同僚關係處得不甚好,還常有打罵軍士的劣跡。這些毛病,希望你能放在心上,儘快改掉。”
“多謝陛下教誨!”
張瓊興致昂揚,神采奕奕地退下了,劉承祐卻不禁搖了搖頭,這個張瓊,勇則勇矣,終究只是個廝殺將,難起大用。其人性情缺陷十分明顯,胸無城府,直來直往,從其態度與表現來看,即便給他看門護院,都不夠資格。
蹙着眉頭考慮幾許,劉承祐召來張德鈞吩咐着:“去,通知石守信,讓他進城,接掌宿衛!至於張瓊,直接讓他回東京,找樞密院做安排!”
“是!”
越過行禮的幾名隨駕宮婢,踏入陳飾簡單的廳內,符後正帶着三名皇子等候着,食案上擺着一席菜餚,尚且冒着熱氣。
“我沒來晚吧!”劉承祐掛上了和煦的笑容。
“比起你通知的,晚了近一刻鐘,不過,飯菜還未涼!”符後瞥了眼劉承祐。
作爲嫡母,隨駕的劉煦與劉昉,也是由符後照料着的。此時,劉昉正仰着腦袋,噘着嘴,乖乖地被大符上藥,劉煦親自端着個藥碗在側,邊上劉暘好奇地看着。
“他這是怎麼了?”劉承祐問。
符後十分細心地將藥膏,擦拭在劉昉的雙脣周圍,嘴裡說:“北邊乾燥多風,有些不適應氣候,嘴脣紅腫乾裂,我特意命人,準備了些藥!”
打量着劉昉,小娃苦巴着一張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小嘴略腫,紅得過分,跟吃了一鍋辣椒一般,塗上藥膏後,更是滋潤地發亮,舌頭還忍不住往上舔。
見此景,劉承祐不禁笑了:“他這是風吹多了吧!”
大符忍不住道:“若不是你,任他乘馬,風吹日曬,冷暖交替,否則,何至於此?”
劉承祐有些不以爲然,探手摸着劉昉的腦袋:“怎麼樣,還想騎大馬嗎?”
劉昉很是乾脆地搖了搖頭。
“爲什麼?”劉承祐有些好奇。
“總是有人給我牽着繮繩,有時還抱着我,不能奔馳,還要被風吹......”劉昉紅着小臉,嘀咕道。
“這小子,這就想跑了!要是真把你摔了,我怎麼給你娘交代?”劉承祐揉了揉他的腦袋,呵呵一笑。
“用膳吧!”大符招呼着。
食不言,寢不語,對劉承祐一家而言,是不存在的。看劉承祐神情間幾乎難以掩飾的疲憊,給他夾了塊肉,大符關心道:“你這一路奔波,察問政務民情,有些辛苦了,在滄州歇兩日吧!”
感受到符後的關切,劉承祐搖搖頭,淡淡然地應道:“這麼多年都辛苦過來了,這點不算什麼?再者,這些事情,本就是我這個皇帝的職責與使命!”
符後美眸望着劉承祐,輕柔地提醒道:“出發後,我似乎聽你說,此行是爲了遊玩放鬆的......”
“是嗎?”劉承祐很自然地反問一句,回憶了下,似乎真的說過類似的話,然後道:“我問過楚昭輔,清池距離渤海不過一百多裡地,明日吧,我們去看看大海,看看其廣袤無垠,浩瀚壯闊,看看日出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