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觀能力出衆,而且手底下還有一大批的親信,這是鄧奉和鄧終拉攏他的主要原因。
不過任觀對漢軍的消極怠戰,也讓鄧奉把他留在了宛城這個次要戰場,並沒有帶他去與吳漢對戰的主戰場。
此時,知道混入己方大營的細作竟然是劉秀,任觀不由得倒吸口涼氣。他縱身下馬,衝着劉秀一瞪眼睛,怒吼一聲,持刀與劉秀站在一起。
任觀的實力如何,劉秀多少了解一些,現在打起來,他立刻感覺到任觀沒有使出全力,劉秀心中一動,也將自身的實力收斂大半,裝模作樣的與任觀戰在一起。
表面上看,他二人打得虎虎生風,刀光劍影,那叫一個激烈,實則兩人都沒有用出真正的實力。
在激戰過程中,任觀突然低聲說道:“陛下,鄧終現在北營,你們得往南營跑!”
劉秀連出數劍,把任觀逼得連連後退,同時問道:“怎麼跑?”
任觀斷喝一聲,打斷劉秀的搶攻,然後揮舞着大刀,向劉秀展開反擊,低聲說道:“擒下我!”稍頓,他又補充一句:“這裡多爲我的部下!”
劉秀多聰明,立刻心領神會。任觀故意賣了個破綻,被劉秀一腳正踹在胸口上。他悶哼一聲,倒着飛出兩米多遠,噗通一聲摔落在地。
他掙扎着還想從地上爬起,與劉秀再戰,後者搶先一步,衝上前來,以赤霄劍逼住他的喉嚨。
劉秀彎下腰身,把任觀從地上拽起,赤霄劍橫在他的脖頸處,大聲喝道:“都住手!再不住手,我先殺了他!”
正如任觀所說,留守大營的多爲他的部下。此時人們看到任觀被奸細擒下,人們無不大驚失色,紛紛急聲說道:“你莫傷我們將軍——”
這些兵卒,都是跟着任觀逃回到南陽的老兵,對任觀可以說是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現在任觀落入奸細的手中,兵卒們一個個心急如焚,卻無一人敢輕易上前。
劉秀向龍淵等人使個眼色,衆人一起聚攏到他的周圍。
而後,劉秀用劍逼任觀,快步向南營方向而去。因爲任觀在人家的手裡,周圍的兵卒們不敢阻攔,被迫紛紛後退。
劉秀押着任觀,穿過南營,一路順利來到南營的營門前,此時營門已經關閉,劉秀瞄了一眼,厲聲喝道:“打開營門!立刻打開營門!”
任觀滿頭滿臉都是汗,故作驚慌失措地說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打開營門啊!”
下面的兵卒們不敢耽擱,紛紛跑到營門前,合力將上面的門栓搬開,然後又合力把沉重的營門緩緩拉開。
見營門已開,劉秀暗暗鬆了口氣,邊拉着任觀向營外走,邊對在場的兵卒們說道:“牽過來十匹戰馬!”
任觀吞了口唾沫,向手下的兵卒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說道:“就按照他說的做!”
聽聞任觀的命令,有兵卒跑回大營裡,時間不長,牽過來十匹戰馬。龍淵等人上前,接過戰馬的繮繩,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紛紛向劉秀點下頭。
劉秀拉着任觀又退出一段距離,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任將軍,儘快來洛陽找我!”
任觀低聲回道:“陛下,現在微臣留在鄧奉軍中,反而對陛下最爲有利!”
“可是太危險了!”
“微臣乃漢中王之部下,漢中王與陛下情同手足,微臣願以陛下馬首是瞻,更願助陛下一臂之力!”任觀正色說道。
爲了做樣子,劉秀依舊用赤霄劍逼着任觀的脖頸,另隻手,則在任觀的後背拍了拍,說道:“任將軍忠義,這份情,我會牢記。”
“有陛下這句話,微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劉嘉與劉縯、劉秀的關係的確是好,他們不僅僅是同族宗親。
當年劉嘉的父親死的早,是劉秀的父親劉欽收養得他,劉嘉可以算是劉欽的養子,既是劉秀的族兄,同時也是劉秀的義兄。
時間緊迫,劉秀沒有過多的時間在這裡耽擱,他向任觀說道:“任將軍,身在虎穴,多加小心!”
“陛下乃萬金之軀,更需保重!”
劉秀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先是把陰麗華和許汐泠撫上戰馬,而後,他也縱身上馬,用劍面一拍馬臀,戰馬吃痛,甩開四蹄,飛奔而去。
任觀扭轉回頭,望着劉秀等人絕塵而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夜幕當中,他先是輕輕嘆口氣,而後嘴角揚起,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劉秀的膽子還是大啊!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他簡直一點都沒變。
當年,他只帶着三千敢死隊,就敢和四十萬多的莽軍正面對戰。
現在,他只帶着這麼幾個人,就敢混入鄧終軍大營,還成功救走了陰麗華和許汐泠。劉秀的膽識,非但沒有因爲他做了皇帝而變小,反而更勝過當年。
在任觀看來,無論是性情、德行還是能力,鄧奉和鄧終都差了劉秀一大截。也只有像劉秀這樣的人,才值得自己去盡心盡力的輔佐。
他正琢磨着,下面的兵卒們蜂擁跑了過來,到了任觀近前,把他圍攏在當中,七嘴八舌地關切問道:“將軍,你沒事吧?”“將軍有沒有受傷?”
任觀的表情變化極快,立刻轉換成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連連搖頭,說道:“沒事是沒事,但真是奇恥大辱啊!”
“將軍,他們還沒有跑遠,我們現在就追過去!”衆兵卒們義憤填膺地紛紛叫嚷。任觀向他們擺擺手,環顧四周,說道:“現在這黑燈瞎火的,去哪裡追啊?萬一中了人家的埋伏,豈不得不償失?算了吧!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小心一點就是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卻成功阻止了企圖去追捕劉秀的軍兵們。
在他們回營的時候,就聽見前面傳來轟隆隆的聲響,跑在最前面的是,是一支數百人的馬隊,爲首的一位,正是鄧終。
鄧終策馬飛馳到任觀近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緊接着又向四周瞧瞧,問道:“人呢?他們人呢?”
任觀向鄧終插手施禮,說道:“鄧將軍,是末將無能,未能擋下奸細的突圍,被……被他們跑了!”
“啊!”鄧終聞言,氣血上涌,險些吐出一口老血。跑了?竟然都跑了?他聲音顫抖地問道:“陰麗華、許汐泠,也……也都跑了?”
任觀頭垂得更低,聲音微弱地說道:“是末將無能!”
鄧終氣急,回手就是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任觀的身上。啪!這一聲鞭響,異常清脆。任觀身子一震,屈膝跪地,說道:“是末將無能,請鄧將軍責罰!”
任觀現在是頂盔貫甲,皮鞭子抽在甲葉上,不疼不癢,但眼下,他必須得做出一副甘願接受懲處的姿態。
別看任觀表面上一副誠心請罪的樣子,實則心中在暗笑,只是跑了陰麗華和許汐泠,就把你氣成這樣,你若是知道,那些細作當中還有劉秀,你豈不是要氣瘋了?
看到任觀下跪,四周的兵卒們也都紛紛下跪,異口同聲道:“我等無能,放跑奸細,還請鄧將軍責罰!”
鄧終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任觀,再瞧瞧四周跪下一片的衆人,恨得牙根都癢癢,但他還真無法把任觀怎麼樣。
在場的這些兵卒,大多都是任觀的部下,他若是嚴懲任觀,弄不好會把他們逼反,那事情就鬧大了,不好收場。
思前想後,鄧終沉聲問道:“他們向哪裡跑了?”
“那邊!”任觀立刻擡起手來,指向南營外。
鄧終狠狠咬了咬牙,向身後的衆騎兵大聲喊喝道:“隨我去追!”說完話,他帶着一大隊的騎兵,轟隆隆地向南營外跑去。
劉秀等人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而且現在正是深夜,能見度也就在七八米左右,鄧終想追上劉秀等人,除非發生了奇蹟。
但奇蹟並沒有發生。劉秀一行人,在南營外繞了個彎子,直奔宛城方向而去。yuyV
今晚,帶領宛城漢軍偷襲鄧終軍大營的,正是堅鐔。
堅鐔官拜揚化將軍,受封隱強侯,是洛陽朝廷的中堅大臣之一。別人或許能不認識花非煙,像堅鐔這樣的核心官員又哪能不認識她?
聽說花非煙出現在宛城城外,堅鐔大吃一驚,急忙令人打開城門,他親自出城,把花非煙迎接進城。
不管花非煙和劉秀是什麼關係,至少表面上,花非煙可是掛着美人封號,屬天子嬪妃,堅鐔在她面前,也是畢恭畢敬,以禮相待。
花非煙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把劉秀寫的詔書交給堅鐔,又把具體的情況向他講述一遍。
得知貴人陰麗華、美人許汐泠現都在鄧終軍大營,而陛下只帶着龍淵、龍準、龍孛三人潛入敵營營救,堅鐔禁不住嚇出一身的冷汗。
他按照劉秀的吩咐,在約定的時間裡,帶着千餘名精銳漢軍,悄悄出了宛城,直奔鄧終軍大營。劉秀在詔書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只需佯攻,不用真打。
不過爲了劉秀的安全,堅鐔帶着這一千敢死隊,對鄧終軍大營展開了全力猛攻。
鄧終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全營大亂,這也恰恰攪了鄧終的‘好事’,讓鄧終帶着營中的主力,去到北營增援。
經過一番廝殺,堅鐔軍寡不敵衆,最終還是被打退。一千精銳,跟着堅鐔跑回到宛城的,只剩下兩百來人,個個身上掛彩,即便堅鐔,都身負三處箭傷。
當天矇矇亮的時候,繞了個大彎子的劉秀一行人,才終於趕到宛城城外。在城頭上守了一宿的堅鐔,沒認出劉秀,卻認出了陰麗華、許汐泠以及龍淵等人。
他急忙令人打開城門,而後和花非煙一併跑下城牆,從城門內迎了出來。
堅鐔向衆人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劉秀的身影,他心頭一顫,身子哆嗦個不停,聲音顫抖地問道:“陛下……陛下現在何處?”
他話音未落,花非煙走到劉秀近前,臉上帶着如釋重負地笑容,福身施禮,說道:“臣妾見過陛下!”
堅鐔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許汐泠拜見的那人,對方是個黃臉漢子,一臉的絡腮鬍須,這哪裡是陛下啊?
還沒等堅鐔反應過來,劉秀飄身下馬,先是向花非煙擺擺手,說道:“非煙免禮!”
而後,他走到堅鐔面前,拍下他的肩頭,感嘆道:“這些日子,子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