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寵率部逃回漁陽郡,出征幽州的耿弇都是一腦門子的問號,不明白這仗是怎麼打的,己方將士都沒和彭寵照過面呢,彭寵竟然先跑了。
過後他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弟弟耿舒,在軍都山大敗匈奴兵,導致彭寵怯戰,這纔不戰而逃。自己的兄弟立此大功,耿弇也十分高興,隨即率軍攻打涿郡。
涿郡太守張豐已經造反,歸順彭寵,耿弇自然不會放過張豐這個反賊。
張豐組織涿郡兵力,抵禦耿弇,可是雙方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只一仗打下來,張豐便被殺得大敗,人也死於亂軍當中。
此戰過後,涿郡的叛亂被耿弇迅速平定下來。
剛剛穩定了涿郡的局勢後,耿弇又馬不停蹄的將矛頭指向彭寵的另一大助力,富平起義軍和獲索起義軍。
這兩支起義軍,與彭寵串通一氣,爲害地方。耿弇將麾下的兵馬分爲兩部,一部出征富平,另一部出征獲索,對兩支起義軍展開圍剿。
耿弇率領漢軍,進入幽州後,對幽州的彭寵勢力形成了橫掃之勢,彭寵龜縮在漁陽郡,根本不敢露頭。
至於彭寵的另一位盟友張步,現在正在接見出使兗州的伏隆。
伏隆這次出使兗州,一路上他可不是什麼都沒幹,而是持節巡撫,但凡是他路過的郡縣,他都打着建武朝廷的旗號進行招撫。
還別說,真就有許多的郡縣表示願意歸順洛陽。這一路走下來,伏隆招撫的郡縣多達十餘個,這種情況,不僅大大出乎了伏隆的預料,同時也出乎了劉秀的預料。
得知伏隆一路東行,招撫了那麼多的郡縣,劉秀大喜,誇讚伏隆,簡直就是酈生在世。
酈生就是指酈食其,劉邦手下大名鼎鼎的說客,楚漢之爭時,正是酈食其說服了駐守武關的秦軍,成功招降了秦軍將士,導致劉邦兵不血刃的拿下武關,漢軍長驅直入,一舉佔領了秦都咸陽。
聽聞陛下把自己比作酈食其的消息,伏隆也有些飄飄然。進入兗州,他到了劇縣,這裡正是張步的老巢。
張步對伏隆的到來,還真是以禮相待,親自出城迎接。
見面之後,張步快步上前,拱手施禮,說道:“在下張步,拜見伏大夫!”
張步是典型的山東大漢,山東琅琊人氏,身材高大魁梧,滿臉的絡腮鬍須,當初他在琅琊郡造反,還是受到柱天都部的鼓舞。
伏隆拱手還禮,說道:“文公兄客氣了!”張步字文公。
相互見過禮後,張步樂呵呵地說道:“得知伏大夫遠道而來,在下已在城內備好酒宴,伏大夫請!”
“文公兄請!”
兩人並肩同行,然後同乘一車入城。車內,張步樂呵呵地說道:“這次陛下派伏大夫持節出使兗州,着實讓步受寵若驚啊!”
現在張步和劉秀之間還沒有明顯的交惡,雖說他對劉永俯首稱臣,又與彭寵串通一氣,但張步麾下的兵馬,確實沒和漢軍交過手。
此時,張步也很想弄清楚,劉秀對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就內心而言,張步對劉秀忌憚頗深,不太願意和劉秀爲敵,在他心目當中,雙方最理想的狀態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的和平相處,並存於世。
伏隆對張步微微一笑,說道:“陛下對文公兄,可是十分重視,不然,也不會讓隆出使兗州了。”
張步眨眨眼睛,哈哈大笑,向西拱手,說道:“陛下厚待,步愧不敢當啊!”
他二人在車內,既是相互寒暄,也是在相互做着試探。
很快,車子進入城內,張步把伏隆請入自己的府邸,並於府中設宴,款待伏隆,與會之人不多,但都是張步的心腹部下。
在宴席當中,張步和伏隆推杯換盞,拉東扯西,倒也是想談甚歡,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步這才逐漸開始切入正題。
他擡手環視在場衆人,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座的諸位,都是當年跟着我,在琅琊揭竿而起的老兄弟。我們同生死,共患難,不知流了多少的血汗,犧牲了多少的兄弟,纔打下了琅琊郡,之後,我等九死一生,又相繼打下太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地諸郡!”
他說的這些,可不僅僅是在向伏隆炫耀自己的勢力有多大,更是在想伏隆表明,劉秀若真想招撫自己,那可就得好好想想,要給自己多大的官,多高的爵位了。
伏隆聞言,悠悠一笑,他說道:“依照陛下之意,只要文公兄肯歸順朝廷,文公兄可爲東萊太守!”
一聽這話,張步臉上的表情一僵。而張弘、張蘭、張壽三人都不幹了。這三位,是張步的親弟弟,張弘被封爲衛將軍、張蘭被封爲玄武大將軍,張壽被封爲高密太守。
啪!張蘭重重地拍下桌案,粗聲粗氣地說道:“東萊太守?簡直是笑話!我大哥,坐擁琅琊、太山、東萊、膠東、濟南諸郡,整個兗州,乃至兗州的周邊郡縣,都在我大哥的掌控之中,劉秀現只肯封我大哥做一郡之太守,癡人說夢!”
伏隆蹙了蹙眉頭,還沒等他說話,張步呵斥兄弟道:“張蘭,不得對陛下無禮!直呼陛下名諱,你可知該當何罪?!”
張蘭氣惱道:“大哥——”
“行了,你給我閉嘴!”張步故作不悅,面沉似水地訓斥弟弟。而後,他轉頭看向伏隆,賠笑着說道:“我這個弟弟,就是個粗人,言語上有冒犯陛下之處,還望伏大夫多多海涵。”
伏隆壓下心頭的怒火,拱了拱手,不動聲色地說道:“好說、好說!”
張步話鋒一轉,說道:“張蘭心直口快,但說的也是實情。倘若陛下只封步爲一郡之太守,別說步的弟弟們,就算是步麾下的將士們,也會心生不滿,弄不好,還會鬧出大亂子呢。”
說完話,他拿起酒杯,手指頭輕輕戳着酒杯的杯壁,目光卻是看向伏隆那邊。
伏隆說道:“陛下金口玉言,既已決定冊封文公兄爲東萊太守,又豈能更改?”
張步哈哈大笑,說道:“事在人爲嘛!此事,還需伏大夫爲步多多向陛下美言,步對伏大夫,定然感激不盡!”
伏隆深深看了張步一眼,沒有立刻說話。張步也不急着逼伏隆表態,將手中的酒杯舉了舉,說道:“伏大夫,步敬你一杯!”
雙人隨即對飲了一杯。
這頓宴席,張步表達出了自己對劉秀冊封的不滿,他掌控着這麼多的郡縣,麾下的兵馬十數萬,可劉秀只肯封他做太守,這遠遠達不到張步的預期。
宴席過後,張步派人送伏隆到驛站休息。把伏隆送出大門,他還一再表示,希望伏隆能向劉秀美言。
伏隆看了看四周,見人不多,他走到張步近前,意味深長地問道:“文公兄以爲,你麾下的兵馬,比赤眉如何?”
聽聞這話,張步臉色頓變。伏隆又繼續說道:“比南陽之鄧奉,又如何?”yuyV
張步眼眸一閃,目不轉睛地看着伏隆。後者幽幽說道:“赤眉已全軍覆沒,赤眉餘孽,也因謀反而被誅,南陽鄧奉,現已身首異處,前車之鑑,歷歷在目,文公兄可不要步其後塵啊!”
凝視着伏隆,張步倒吸口涼氣。這正是他忌憚劉秀的地方。
漢軍的戰力太強,數十萬的赤眉軍被漢軍打得全軍覆沒,南陽的鄧奉,漢中的延岑,乃至南郡的秦豐,他們合力聯起手來,也同樣沒能打過劉秀。
所以,劉秀不進軍山東還好,一旦進軍山東,自己能堅持多久,還不好說呢!他表情僵住許久,纔沒笑硬擠笑,笑得僵硬又難看,他拱手說道:“伏大夫,步對陛下,仰慕已久,願意向陛下俯首稱臣,願意以陛下馬首是瞻,只要陛下不輕慢步,步爲陛下,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說白了,張步不願意與劉秀爲敵,只要劉秀能給他一個差不多的官職,差不多的爵位,他是可以向劉秀投降的。
不過張步的態度,在伏隆的眼中已經是非常傲慢的了。你區區一賊首,陛下肯詔安你,已經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你現在竟敢還敢和陛下談條件?
伏隆嘴角勾了勾,慢條斯理地問道:“那麼,文公兄認爲,自己該受封何等官職,又該受封何等爵位?”
張步聞言,眼睛頓是一亮,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步以爲,步在兗州,可爲齊王!”
伏隆愣了一下,接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既是氣笑的,也是嘲笑。他說道:“文公兄可是不知漢制?漢法之下,不受異姓王!”
張步當然知道漢家祖制不封異姓王這一條規矩。他乾咳一聲,含笑說道:“據我所知,現在最高可做到十萬戶侯。”
十萬戶侯,就是食邑十萬戶的侯爵。漢代,一戶大概有四到十人,平均算下來,一戶差不多有六人。
十萬戶,那就是六十萬人。這和王也差不多了,甚至比大多數的王管理的百姓還多。
伏隆難以置信地看着張步,這傢伙可真敢獅子大開口,竟然要做十萬戶侯。
要知道在當時,轄地最多的侯也才只有三個縣,就是鄧禹鄧仲華,他亦是建武朝廷裡爲數不多的萬戶侯。
張步倒好,一開口就要十萬戶,伏隆都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見伏隆看着自己,久久都是一言未發,張步滿臉堆笑地說道:“步知漢法,也不想難爲陛下,只要陛下肯封步十萬戶,步願爲陛下鞠躬盡瘁,效犬馬之勞!”
張步知道自己沒有獨霸一方的能力,他也想找個依附的對象,找個大靠山,但條件只有一個,他要做官,要做大官,要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
當初他爲何提着腦袋造反,爲的不就是這個嘛!
此賊簡直是不可理喻!這是伏隆腦子裡唯一的想法。陛下的頭號心腹大臣,右將軍鄧禹,也纔是個萬戶侯,你竟然要做十萬戶侯,這怎麼可能呢?
“還望伏大夫向陛下,爲步多多美言,只要陛下應允,步斷然不會忘記伏大夫的這份人情!”
伏隆深深吸了口氣,將心頭的怒火一壓再壓,他向張步拱了拱手,說道:“我會將文公兄的意願,如實轉達給陛下!”
“哎呀,如此真是太感謝伏大夫了!”張步滿臉喜色,向伏隆一躬到地。看他這副樣子,好像伏隆一向劉秀稟報,劉秀就會立即應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