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以跟你打賭,司馬相如不會死掉的。”
劉徹靠在一張軟榻上,用挑釁的口吻向阿嬌發起挑戰。
阿嬌沒有回答,她全副身心都放在院子外面的草地上,藍田正抓着雲哲的耳朵,而云哲正死死的抓着藍田的手腕。
藍田被雲哲弄疼了,她喝令雲哲鬆開她的手,而云哲的耳朵被抓,他不得不低着頭威脅藍田,要折斷她的手臂。
皇帝得不到迴應,就站起身朝外面瞅了一眼,見藍田跟雲哲又扭打到了一起,就嘆口氣道:“你真的準備把藍田許配給雲哲?”
阿嬌見藍田再一次佔了上風,就得意的點點頭道:“我找不到比雲哲這孩子更好的女婿了。”
劉徹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他並不這樣看,他認爲他治下的大漢國從來都是一個藏龍臥虎之地,只要他需要,人才就會自動從百姓中站出來,供他驅使。
“其實呢,如果雲氏大女的身份沒有那麼尷尬的話,把她許配給據兒還是不錯的。”
不知爲何,劉徹在發現自己的閨女將要成爲雲氏人口之後,心裡就有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
“既然你要把藍田許配給雲哲,那麼,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阿嬌長吸一口氣道:“爭奪話語權!”
劉徹聽阿嬌這樣說立刻來了興趣,瞅着院子裡的兩個孩子興奮地問道:“誰家的話語權?”
阿嬌看了劉徹一眼道:“長門宮是公器,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爭的自然是雲氏的話語權。”
劉徹見閨女被雲哲絆倒,還被雲哲騎在肚子上,雙手按在藍田的伸出來的雙手上繼續角力,就有些擔憂的道:“藍田打不過雲哲。”
阿嬌笑道:“未必!”
話音剛落身材明顯比雲哲大一圈的藍田就把雲哲從身上推下去了,按過來粗暴的騎在雲哲的背上,抓着雲哲的頭髮使勁的向後拉,還不斷地喝問雲哲是否投降。
雲哲的腦袋用力的向後甩了一下,後腦勺正好撞在藍田的鼻子上,藍田的鼻子一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繼而被雲哲翻身,扭住了胳膊,算是失敗了一次。
劉徹失望的道:“女子就是女子,已經鎖定勝局了,就這麼一點小小的痛都沒法子忍耐,真是……”
阿嬌冷冷的對劉徹道:“這是孩子們的把戲,大人不要摻和進去,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戰勝了對方,才能讓人服氣。”
劉徹笑道:“宮中倒是有幾個摔跤的好手……”
“那就送來啊!知道教雲哲的人是誰嗎?”
“誰?”
“何愁有!”
“咦,這個老賊居然沒死?”
“距離死就剩一口氣了。”
“這麼多年何愁有一直在雲氏?”
“沒錯,就住在雲氏,一天天的衰老,要不是霍光打斷了何愁有的死亡路,這時候早死了。”
“也算是善終吧!”
劉徹淡淡的道。
他的心性薄涼,一旦一個人對他失去了存在價值之後,他很快就會忘記這個人,即便是何愁有這種在他生命中出現了無數次的人,也是如此。
一個宮女給藍田,雲哲端來了一份果子露,兩人並排坐在木頭椅子上,開始享用難得的美味。
這就是阿嬌的策略了,兩人可以競賽,卻不能壞了情分,情分要是壞掉了,後患無窮。
“司馬相如不會死於雲琅之手,你信不信?”
劉徹見小孩子們開始玩耍了,舊話重提。
“只要司馬相如不犯該死的罪過,應該能活。”
“咦?你怎麼如此肯定?”
阿嬌嘆口氣道:“當年您要不是不在後面推一把,雲琅何至於被人當做登徒子一流?”
劉徹嘿嘿笑道:“敢做就要敢認。”
“這麼說,你準備重用張安世了?”阿嬌從皇帝的話語中聽到了一絲不同於往日的暗喻。
劉徹對阿嬌的判斷力從來沒有懷疑過,夫妻多年,對彼此太熟悉了。
“張安世提出來了一個銀行的念頭,我這些天仔細參研之後覺得還是有些用處的,所以,準備讓張安世,桑弘羊開始籌備!”
“誰爲主,誰爲輔?”
劉徹揹着手在大廳中來回走了兩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張安世爲主,桑弘羊爲輔。”
阿嬌點點頭道:“既然要做,那就儘快做起來,我有好大一筆錢準備放進去,聽說有利息是吧?”
劉徹哼了一聲道:“桑弘羊失誤一次,就讓你們佔盡了天下便宜,用長門宮的土地白白的從天下人手中獲得了大量的錢財,而你長門宮的一寸土地都沒有給別人。
宰相公孫賀已經向朕稟報,說天下財貨最多的地方不是我大漢國庫,而是你長門宮庫房。”
阿嬌得意的揮揮袖子道:“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一人當得起富可敵國這句話!”
劉徹有些幽怨的道:“你的錢財全部取自朕施政錯誤是吧?”
阿嬌大笑道:“拾遺補缺本身就是我該做的事情,有我在,陛下儘管大膽施政,錯了也不要緊,總之,有妾身在您背後幫您兜底。”
劉徹也跟着大笑道:“朕犯了小錯,你長門宮就發一筆小財,朕犯大錯,你長門宮就有大筆的進項。
妙極,妙極。“
大笑過後,劉徹的一張臉就拉了下來了,因爲他剛剛回味過來,長門宮有多強大,就證明他這些年做皇帝做的有多失敗。
長門宮做生意的方式極爲簡單,當皇帝在賭局中押雙的時候,長門宮就會押單,反之亦然。
中間或許會有很多極爲複雜的算計,結果卻真實無誤的擺在面前,騙不了任何人。
好在,長門宮依舊屬於他,如果長門宮另立門戶,劉徹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你要不要把長門宮收回去?”阿嬌斜着眼睛看劉徹。
劉徹搖搖頭道:“留着吧,目前長門宮對我大漢還是很有幫助的,也能讓朕自警一下,能用長門宮的發展來衡量朕的施政是否得當。”
阿嬌笑道:“我死之後,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只要我活着就不願意看見你一個人在世上單打獨鬥。”
劉徹握住阿嬌的手點點頭,過了片刻瞅着阿嬌道:“我們在一起的次數不少,爲何不見你再有身孕?”
阿嬌搖搖頭道:“年紀大了,受孕不易,這些年我也不做他想,你也不要做他想,只要劉據做事還能讓你忍受,就忍受着吧,別想着更換太子。
這天下啊,才平靜下來,這些年真是我大漢帝國真正變得國富民強的幾年。
不敢被任何事情給打亂了步伐。”
劉徹攤開腿坐在毯子上懶懶的道:“天下一統,金甌無缺,朕也該享福了。”
阿嬌正色道:“金甌無缺怎及鐵桶江山?”
劉徹見阿嬌發急,就笑呵呵的道:“剩下的事情都不太急,大多是一些水磨石的功夫。
教化萬民不在一朝一夕,鐵桶江山也需要慢慢雕琢。
看你這麼着急,你想要做什麼?告訴朕,朕幫你辦到。”
阿嬌認真的道:“以大地爲棋盤,以城池爲棋子,以道路爲棋路,開始佈局天下。”
劉徹愣了一下,立刻道:“你是說雲琅在河西之地施行的修路政策很重要?”
阿嬌輕聲道:“一旦道路暢通,這一條條道路就是陛下捆綁天下的繩索,怎麼能是小事呢?
雲琅來信說,如今天下一統,陛下聲威一時無二,越是這個時候,就該是陛下鋪設宏圖大業的時候。
萬萬不敢行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舉,若是這樣做了,陛下先前經歷的辛苦都將付之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