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雲琅近乎於宣誓一樣的話語,劉陵其實非常的滿意。
她提出來的本身就是一個近乎沒有可能完成的計劃,雲琅並沒有拒絕附和計劃,只說自己不會背叛大漢國,不會給出任何書面的約定。
沒有被雲琅當做瘋婆子趕出去,已經超乎劉陵的預料了,同樣的話她實際上已經跟很多人說過,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得到的除過嘲笑跟諷刺之外,很少有別的看法,之所以來到雲氏,純粹是因爲,她很想在這個溫暖的少年身上,尋找一點安慰。
淮南國完蛋了。
一郡之地被割除,淮南國的勢力就少了七成,她的父親整日裡酩酊大醉,她的兄長們整日裡躲在館驛中變着花樣的折磨那些可憐的婢女。
而皇帝在處理淮南國的時候沒有半分的仁慈,那些官員如同聞到血腥氣的餓狼,流着口水圍攏了過來。
劉陵覺得自己最好的下場,就是被皇帝賜婚,將她這個昔日高貴的翁主獎勵給某一個取得戰功的莽夫。
既然命運已經註定了,既然一定要嫁給莽夫,劉陵覺得不妨嫁給更加野蠻的匈奴王。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個聰明的腦袋,一具美麗的身體,爲何不用這些去換取,自己最渴望得到的權勢呢?
至於匈奴的窮蹙,匈奴人的野蠻,匈奴人令一個漢人女子感到無盡羞恥的,父死子承母,兄死弟承嫂的傳統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了事情,兩人對坐高臺,誰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趣,剛纔說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一件能讓人開心的事。
不知爲何,雲琅就覺得有必要款待一下劉陵,不管她要去匈奴幹什麼,首先,她在做這件事,就要付出普通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代價。
對於勇敢的人,雲琅向來尊敬。
於是,他就準備了一頓非常豐盛的飯菜來招待劉陵。
爲此他親自下廚,給劉陵做了一桌子美食,全部是以羊肉爲基礎的餐食。
“羊肉,實際上非常的美味,只是匈奴野人不懂得如何烹調,最終讓這一道美味,變成了難以下嚥的腥羶之物。
來,嚐嚐,這東西叫做手把肉,雖說是白水煮肉,卻帶着一股子淡淡的松香,這股子味道與羊肉本來就有的腥羶味道混合之後,就會變成另外一種近似草木的清香。
吃這種東西的時候,不需要添加別的佐料,需要的就是上好的精鹽,一點鹽,一塊肉組合之後就是無上的美味……
當然,如果與蒜瓣同嚼,你會發現羊肉乃是天下至鮮之物,一口下去,吃羊皮會是一種滋味,吃肥膏又是一種滋味,吃裡面的紅肉有多一種變化,幾種滋味混合之後,會讓人慾罷不能。”
聽雲琅講解的如此詳細,原本笑嘻嘻的劉陵安靜了下來,仔細地聽雲琅的解說,且一邊聽,一邊親口品嚐。
“既然是白水煮羊肉,味道卻小郎所說鮮美無比,卻不知妙訣何在?”
雲琅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根一尺長的剝皮鬆木棒放在桌子上道:“羊肉與新鮮的松木棒同煮!”(雲氏秘方,吐血外傳)
劉陵取過這跟兒臂粗細松木棒打量一下,然後拱手道:“劉陵記下了。”
吃過了手把肉,紅袖端來了茶水,雲琅邀請劉陵一起用茶水漱口完畢,再指着桌子上那道濃香撲鼻的菜餚道。
“這道菜名曰黃燜羊肉!此菜口味香酥,肥而不膩,乃是我西北理工的壓箱底的精美菜餚。
這不僅僅是一道菜,也是一道藥膳,具有暖中補氣、滋養、御風寒、生肌健力等功效。
只是製作的法子非常的繁瑣,且需要一整套新式炊具,而糖霜,醬料,姜蒜,更不是草原上能有的東西。
你不可輕易地拿出來,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偶爾製作一次,想來一定能收到很好的功效。”
劉陵夾了一塊黃燜羊肉放進嘴裡,眼睛一亮,快速的吃了幾口,放下筷子道:“劉陵將多加修習,希望不負小郎的期盼。”
雲琅見劉陵惋惜的看着那盤子色香味俱全的黃燜羊肉搖搖頭道:“等一會再吃,你現在要看的是這個東西!”
雲琅拍拍手,紅袖跟小蟲兩個就擡上來一個小小的紅泥小火爐,小火爐裡面的松果燃燒的正旺,紅袖又端上來一個銅鍋放在小火爐上,銅鍋裡煮着一鍋水,裡面除了一截蔥段,兩個薑片再無其它。
雲琅瞅着紅袖送上來的一大塊羊肉嘆息一聲道:“這道菜最講究刀工,要求切出來的羊肉薄如絹帛,隔着肉片以能透出光亮爲宜。
我性子不安定,還沒有這個本事,今日只是讓你知道怎麼做就好。”
劉陵見雲琅切肉的本事實在是算不得高明,從袖子裡取出一柄手叉子,一手按着肉塊,一手快速的切割,不一會,一盤子薄如蟬翼的羊肉片就被劉陵給切出來了。
“劉陵素來喜愛魚膾,切羊肉算不得艱難。”
雲琅對於劉家的貴女人人使得一手好刀劍早就見怪不怪了,見劉陵切好了羊肉。
就從一個小碗裡挖了一些醃製的韭菜花對劉陵道:“羊肉本味至鮮,想要可口,還需要五味調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韭菜花跟薑末,大草原上沒有韭菜,卻又味道更好的野蔥,採野蔥也能達到一樣的效果。
再輔以鹽巴粉,芝麻油,也就能吃了,這已經考慮到大草原上荒僻,更多的香料無法籌集,只好如此了。
雲琅說着話,就夾了一筷子肉片,在開水鍋裡來回涮了幾下,見羊肉已經變色,就把肉片在韭菜花醬料碗裡沾沾,然後一口吞掉,滿意的閉上眼睛品嚐來之不易的美味。
劉陵有樣學樣,重複了一遍雲琅的動作,就徹底被涮羊肉的美味給徹底征服了。
“天生萬物以養人,沒有難吃的食物,只有不合格的庖廚,我以前的時候聽一位老婦人說過,想要抓住男人,就一定要抓住男人的胃,抓住了他的胃,你才能成爲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這比以色娛人要可靠一百倍。”
劉陵呆呆的看着雲琅眼中忽然有淚水溢出來,半晌才停止了抽泣,對雲琅道:“我爲何不早十年遇見你?”
雲琅擡頭瞅着漫天的星斗道:“十年前我哪裡懂得這些!”
“這都是你西北理工的絕學嗎?”
“不是,是家學,關於我雲氏饕餮的笑話你聽過沒?”
劉陵不由得笑了,那張本來哭的稀里嘩啦的臉就像花蕾綻放一般,極有光彩。
“你雲氏先祖偷吃了祭天的冷豬肉!”
雲琅笑吟吟的指着桌子上的美食道:“今天就說這麼多,你明日再跟廚娘學學怎麼製作牛羊肉食,跟一些簡單的能在草原上製作的麪食,這對你很重要,至少能讓你快速的在草原上安定下來。
你好自爲之吧!”
雲琅說完話,就下了平臺,將諾大的平臺留給了劉陵,才走下平臺,就聽見劉陵撕心裂肺的哭聲。
雲琅的腳步停止了片刻,搖搖頭然後就繼續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他的屋子裡有很多人,長平,霍去病,曹襄,李敢都在,他的書桌上堆滿了飯盤,包括李楊氏,紅袖,小蟲,都在滿意的剔着牙齒,畢竟,吃手把肉不塞牙是不可能的。
長平灌了一口茶水,斥退李楊氏,紅袖,小蟲之後看着雲琅道:“你到底要幹什麼?在這個女人身上下這麼大的本錢?”
雲琅低聲道:“我怕她不去匈奴,我們對匈奴知道的太少了,她既然喜歡做女諜,那就不妨在匈奴展現一下的全本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