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最終還是帶着自己的丹陽兵進了軍營。
就在剛纔,他被皇帝貶斥了三級的官職,又被雲琅給升回來了,成了統領兩曲兵馬的牙將。
既然李陵已經做了決定,且毫不動搖,雲琅也只好接納他。
這對雲琅來說也是一個試驗,他想試試,自己到底能不能改變一些註定要發生的事情。
如果能,這對他以後的行爲有着無可比擬的參照作用。
雲琅在點將臺上枯坐了一天,十六侯國兵馬最終到來了十一國,如同中軍府韓度所猜測的那樣,雲琅的一萬兩千戰兵並沒有湊足。
堪堪一萬人而已。
錯過今天到來的軍卒,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好下場了,即便是來了,雲琅也不會再要,失期之罪從來都不是小過錯。
中軍府的海捕文書已經發出,正在上林苑訓練的羽林郎也已經出發去追捕那些沒有抵達衛將軍營地的逃兵了。
劉徹坐在棋盤邊上,悠閒地敲着棋子,坐在他對面的董仲舒卻皺着眉頭在長考。
短短的五天時間裡,劉徹就已經殺遍宮中無敵手了。
或許他真的在象棋一道上有極高的天賦,也或許因爲他是皇帝的緣故沒人敢贏他,總之,在象棋出現的最初,劉徹確實算得上第一國手。
他很想把雲琅找來下一局,看看自己的實力到底是不是如此之高。
一想到雲琅贏了他之後的那張可惡的臉,劉徹就決定先找一些真正的聰明人試探一下。
董仲舒就是其中的一個,象棋跟規則兩天前就已經給了董仲舒了,現在,就到了檢驗的時候。
董仲舒長久的思考,劉徹就越發的得意,眼看着自己只要將兩隻炮重疊起來就能殺死黑旗,而如此明顯的漏洞,董仲舒並沒有發現,而是在思考該如何保住那個重要的車。
果然,董仲舒最終還是挪了一步車。
劉徹滿意的將雙炮重疊起來,得意的喊了一聲“將軍!”
董仲舒滿是皺紋的老臉變得越發的愁苦了,仔細的看了好幾遍棋盤,這纔將棋子放在棋盤上苦笑道:“陛下技高一籌,老臣甘拜下風。”
劉徹笑呵呵的道:“先生以爲此道如何?”
董仲舒搖頭道:“殺氣太重,有違君子平和之道,陛下萬萬不可沉迷啊。”
劉徹搖頭道:“朕爲一國之君,本當提三尺劍爲萬民開創一個太平的局面,只可惜,朕卻無緣軍伍,平生引以爲憾啊。“
董仲舒道:“雲琅此人嘴擅拿捏人心,此道應該又是他投陛下之所好做出東西,陛下不可不防。”
劉徹笑道:“區區玩物也想迷惑朕的心智,先生未免太高看雲琅了。”
董仲舒搖頭道:“陛下不可等閒視之,老臣自認爲見多識廣,借他雲氏一片地方召集了一些大儒來談論學問,沒想到,受益最多的卻是雲氏。”
劉徹笑道:“先生就大度一會,讓他一次。”
董仲舒有些驚訝,他不明白皇帝此時爲何如此大度。就聽劉徹道:“那是爲國斂財,還說不上對錯。”
董仲舒同樣呵呵一笑,捋着鬍鬚道:“如此說來,雲琅建立的功勳應該有老臣的一份子纔是。”
劉徹道:“升任衛將軍,並非因爲他爲國斂財,而是因爲這個職位只能由他來坐。
別人幹不好這事。“
聽皇帝說的輕鬆,董仲舒心中哀嘆一聲,雲琅大勢已成,一想到自己給雲琅留在太學的那座跨院,董仲舒心中滿是苦澀之意,他彷彿看到自己死後,雲琅會把那座跨院用西北理工的學生塞得滿滿當當。
“先生以爲朕的棋道能否與原作者雲琅一戰?”
董仲舒搖頭道:“陛下雖然智計超絕,然浸淫此道的時日尚短,恐無法與雲琅這個規則制定者一爭短長。”
劉徹點點頭道:“朕也如此認爲,且過些時日再說,此次泰山封禪大典,先生是否願意充任典儀?”
董仲舒起身,深深一禮道:“老臣雖然年邁,還堪陛下驅使。”
劉徹放下棋子站起身正色道:“太一神靈昭告天下大典,不容有失,朕已經赦免了趙禹,他將快馬入京,希望先生不要在意他獄吏的身份,還要好生制定出一套典章來纔好。
這天下,還是有規矩一些的好,如此方能理順昔日雜亂的人心。”
董仲舒笑道:“陛下這是準備以《朝律》爲骨來制定新的典章?”
劉徹看着董仲舒道:“有益於大漢江山,有益於萬民,有益於朝廷,這是朕的要求,先生萬萬不可小覷,更不可心存雜念。”
董仲舒施禮道:“老臣知曉,定會召集天下才學之士,定製出一個可以萬代流傳的典章,不使陛下失望。”
劉徹笑道:“正是啊,自前秦始皇帝統一天下,就因爲典章過於苛刻,秦二世而亡。
大漢取代暴秦定鼎天下,自太祖高皇帝以來,已歷五世,爾儒家常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天子之廟,七世而祧。
朕秉承先祖餘烈,無往而不利,現如今,也想給子孫留下一些遺澤,就以泰山封禪開始。”
董仲舒笑道:“陛下英明!”
劉徹笑道:“不愧祖宗就足矣讓朕滿意了,來來來,剛纔這一局先生心思不在此物上,這一次可要心無旁騖,最好讓朕品嚐一次失敗的滋味。”
董仲舒欣然從之。
扶荔宮中自然是沒有荔枝的,不過,這裡的荔枝樹卻不少,五月天真是嶺南荔枝豐收的時候,扶荔宮裡的荔枝長得還沒有指甲大,雲琅摘下來一顆品嚐了一下就迅速的吐掉了。
公孫敖種植的荔枝,實在是比毒藥好不到那裡去。
只要是皇家宮苑,就離不開城高池深這四個字,雖然只是一處休閒娛樂之所,也被修建的如同堡壘一般。
只要進駐了大軍,就是一座兵城。
沒用的荔枝樹自然是要砍掉的,這樣的荔枝樹等一千年都不會結出類比嶺南的好荔枝。
在大漢,人們對事物的規律問題研究的不是那麼透徹,就算是春秋時期有名的大學問人晏子,也只總結出一個橘生淮南爲橘,橘生淮北則爲枳這樣一個極爲表象的答案。
自從衛將軍屬下一萬人進駐了扶荔宮,雲琅並沒有立刻開始訓練軍卒,而是每天都給這些軍卒供應足夠的食物,準備把他們飼養的強壯一些之後再開始訓練。
這些可憐的侯國軍與京城軍的待遇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只要看他們枯瘦的身材就知曉,他們從來就沒有吃飽過。
李陵帶來的兩千丹陽兵雖然好一些,那也是李陵不惜重金給他們購買來了足夠多的糧食餵養的結果。
李陵的計劃其實很不錯,本來想通過與蠻族的戰鬥撈一些軍功,然後徹底解決一下軍中缺糧的窘境。
畢竟,隴西李氏並沒有多麼富裕,如果不是因爲曹襄允許李氏參與鹹魚買賣賺取了一些錢財,李陵連這樣的一支軍隊都訓練不出來。
物資與糧食甚至武器,乃至裝備對雲琅來說就不算什麼問題了。
中軍府的韓度之所以會對雲琅冷嘲熱諷的極爲不滿的原因,就在於,雲琅一封信就能從長門宮倉庫裡調集出足夠一萬人吃一年的糧食,以及堆積如山的麻布,即便是簇新的鎧甲,也被長門宮的管事用舊貨的名義支持了兩千副。
這些東西全部出自長門宮,他們無法沾手,中軍府的人對於雲琅這種揮霍無度的行爲痛恨到骨子裡面去了。
至於這些郡國,侯國兵們,就像掉進了米缸裡的老鼠,整日裡吃飽了飯穿着乾淨的新衣服無所事事的養膘。
李陵,李勇,李紳加上一個孫大路,四人夜以繼日的研究該如何將這些軍卒養胖之後再把他們訓練成適合戰鬥的人。
至於雲琅跟東方朔,應雪林,司馬遷考慮的更多的卻是泰山封禪大典。
到底該如何巧妙地將西北理工的學說揉進這個大典中,纔是雲琅真正頭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