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雲琅帶兵進入扶荔宮之後,他就徹底的封鎖了這座皇家宮苑。
很多想要看雲琅如何練兵的人,都被宮門前的衛士給攔住了,其中,就包括心癢難熬的李敢。
他李氏最有出息的三個晚輩,如今都在雲琅麾下,哪裡能平靜的下來。
“衛將軍有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與李敢一同前來的曹襄挖挖耳朵,然後對李敢道:“咱們回去吧,這句話我聽得很耳熟。”
李敢怒道:“我們兄弟如何會是閒雜人等?”
曹襄嘆息了一口氣,就屏住呼吸聽衛士怎麼回答。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聽衛士大聲道:“衛將軍說了,他說的閒雜人等指的就是兩位君侯。”
曹襄哈哈一笑,馬上就吩咐車伕調轉車頭回陽陵邑。
李敢怒道:“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曹襄道:“耶耶都成閒雜人等了,還等什麼?最近耶耶發現,跟我說這句話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這就是一種病,需要根治一下,要是任由病情蔓延,老子遲早會變成真的閒雜人等。
要不然我們到去病那裡去?”
李敢道:“去病那裡有什麼好看的,軍中將士都是老軍伍了,現在正是他們輕鬆快活的時候,想要看他們演武,至少是開拔前三個月的事情。
沒必要現在就損耗他們的精力。”
“火藥呢?”曹襄低聲道。
李敢同樣低聲回答道:“在另外一個地方。”
“哪裡?”
“去病說了,不告訴閒雜人等。”
曹襄咆哮一聲,探手就去掐李敢的脖子……
“雲琅封鎖了扶荔宮到底在幹什麼?”劉徹放下手中硃筆問隋越。
“聽繡衣使者說,衛將軍正在提升將士們的體質,那些軍卒整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什麼事都沒有做。”
“用朕的軍糧?”
“啓稟陛下,雲琅從中軍府領來的軍糧,物資還沒有動,現如今用的都是長門宮淘汰下來的陳糧。”
劉徹嘆口氣道:“是啊,長門宮倒騰一下倉庫,就夠雲琅那一萬人吃一年的。
明知道他在坑朕的糧食,朕卻不能說什麼,真是怪哉。”
“奴婢聽說,那些人不僅僅有糧食吃,還有很多的肉,金貴的鹹魚也有。”
劉徹搖頭笑道:“這就是有錢人的好處,雲琅這人平日裡很是看重錢財,沒想到到了用錢的時候,他倒是大方啊。”
“奴婢聽說,永安侯並沒有自己花錢,而是在出售什麼戰爭債券給商賈。
只要商賈現在支持他練兵,等這支軍隊形成戰力了,到時候繳獲的物資可以優先供給這些支持他的商賈。”
劉徹愣了一下,狐疑的瞅着隋越道:“有人肯買?”
隋越從懷裡掏出一塊造型別致的銅牌放在劉徹的桌案上道:“這是一千錢銅籌!”
劉徹拿起那塊銅籌,上下看了一下道:“這東西就值一千錢?”
隋越連忙道:“價值一千雲錢!不單賣,一次最少要購買十枚!”
劉徹掂量一下銅籌,對隋越道:“喚桑弘羊過來。”
不大一會,桑弘羊就匆匆的趕來了,劉徹將那一枚銅籌丟給桑弘羊問道:“怎麼回事?”
桑弘羊拿着那枚銅籌並不感到驚訝,拱手稟報道:“此次衛將軍府共賣出這樣的銅籌一萬枚。
其中四成用來向匠作購買武器,四成用來購置戰馬,兩成用來購置糧食,布匹,以及其餘大軍所需物資。”
劉徹怒道:“配發的武器呢?”
桑弘羊見皇帝發怒,有些莫名其妙連忙道:“侯國軍,郡國兵他們配發的武器是第三等的。
雲琅說他用慣了第一等的武器,不喜歡第三等,就將第三等武器折價還給了匠作,添了四百萬雲錢更換了一等武器。”
劉徹皺眉道:“你收的錢?”
桑弘羊從袖子裡掏出一本賬簿交給隋越,再由隋越呈遞給皇帝。
見皇帝開始審閱賬簿了,就拱手道:“此法若是可成,朝廷府庫就能應付自如,一場大戰打下來,賺錢都有可能。”
劉徹放下賬簿,冷冷的道:“爲何不稟報朕知曉?”
桑弘羊驚詫的道:“微臣寫了奏章,陛下也批閱了,因此,微臣纔會允許衛將軍府運行此事,否則,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次。”
劉徹見桑弘羊的表情不似作僞,就對隋越道:“去拿存檔文書,朕要重新驗看。”
隋越出去了,劉徹拍着腦門道:“你覺得此事可行?”
桑弘羊恭聲道:“並無逾矩之處,此事在我大漢朝也並非沒有先例。
先帝平七國之亂的時候,就已經用過一次,用了無鹽氏的錢財平亂,平亂之後給無鹽氏一點特權,導致無鹽氏在兩年之間就成了我大漢最大的子錢家。
雲琅此次只是籌集了一千萬雲錢,遠不及先帝年間。“
“戰利品都該是朕的,那麼,雲琅拿什麼來償還借到的這些錢,既然是子錢,那就該有利息,他如何支付,你莫要告訴我雲琅是在用屬於朕的繳獲來支付這些子錢。”
桑弘羊喟嘆一聲道:“雲琅准許這些商賈隨軍!”
“什麼……”劉徹大吃一驚。
“雲侯此次出擊路線乃是河西,上一次河西之地已經被驃騎將軍橫掃了一次,雲琅以爲,驃騎大將軍僅僅是消滅了一些勢力最大的土王。
並沒有將我大漢的力量涉及鄉野……這算不得真正的佔領,河西之地現如今雖然已經併入我大漢版圖,一些交通要道,爲我大漢屯軍之所。
然統治廣闊鄉野的人,依舊是那些羌人,匈奴人中的富戶,雲侯以爲,只有將陛下的旨意傳達到鄉野,傳達到每一個河西之地的百姓,這河西才真正算是屬於我大漢朝的。
不得不說,雲琅的這番說辭說動了微臣,因此,微臣纔會擬定了章程,請陛下審閱。”
劉徹沉默不語,桑弘羊覺得皇帝既然已經批閱了,就該知道此事,更何況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寫的很清楚,爲何此時卻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隋越匆匆的回來了,手上捧着一個木匣子,桑弘羊看了一下標註,點點頭,隋越就當着桑弘羊跟皇帝的面撕開了封條,打開匣子,將裡面那一沓奏章放在皇帝面前。
桑弘羊每日要稟奏的事情很多,這一匣子奏摺僅僅是他一天寫成的條陳。
劉徹翻看了好一陣子,才從中間找到了桑弘羊所說的那封奏摺。
打開奏摺,劉徹沒心情看內容,直接翻到最後,只見在奏摺的最後部分,有一個大大的紅色準字。
不用驗看,劉徹就知道那個字是他自己寫的……
“退下吧!”
劉徹冷冷的吩咐一聲,桑弘羊就在萬般猜疑中離開了。
隋越又想跑路,因爲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奏摺是他親手批閱的,那個字也是他親自寫的,只是,當時滿腦子都是車馬炮……他根本就沒看奏摺的內容。
桑弘羊每日呈遞上來的奏摺多如牛毛,再加上奏摺的名稱叫做,《侯國軍,郡國軍三等武器更換事宜疏》,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桑弘羊卻寫了厚厚一沓內容……
如果劉徹知道這份不起眼的奏摺裡寫着關於衛將軍府更換武器事宜,他一定會仔細研判一下的。
就算是最終還是會同意,後面的警告監督事宜也必須同時跟進。
這是必要的流程,劉徹一想到雲琅居然在沒有受到監督的情形下,居然給一萬名軍卒更換了武器,一股寒流就從他的腳底板涌到心頭。
這一次沒有出事,那麼,下一次呢?
劉徹甚至懷疑,雲琅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敬獻象棋,是不是就跟這件事有關?
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
然而,事情畢竟發生了,劉徹自忖還算勤勉,尤其是在批閱奏摺這種事情上,他從來都不會懈怠。
以前紙張沒有盛行之前,每日裡要批閱數百斤重的竹簡,他都一絲不苟,從無差錯,現在,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