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塊頭大,冉依顏只覺得一道陰影下來,整個浴室不大,水還嘩嘩的流着,倉促間,一道強力的力道壓下來。
“啊——”她也沒有防備,跟他一樣身體朝後一滑,然後回過頭,怎麼赤裸的身體就被他面對面壓在身下,兩個人,還在水流下,好不狼狽。
冉依顏就那樣被他壓在身下,背貼在地磚上,熱水從浴頭裡嘩嘩的流出,從她的背部穿插而過,她擡頭看着此刻附在她身上的男人,用一種曖昧到極致的姿勢糾纏。
如果是這樣是姿勢,正常人都是感到難堪的,冉依顏唰的一下臉就紅了,她的眼眸擡起,看他,卻不知道他也在瞬間將那幽深迷人的眼眸這樣投下來,放到她的臉上,面對面,親密貼近,冉依顏幾乎可以看到他掃下來的那捲長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他的臉,他的眼神都很明淨,清爽,除了風冿揚,冉依顏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一個男人,仔細到她幾乎能看到他臉上細小的毛孔。
臉貼近,呼吸也在頃刻間模糊了空間,她幾乎能吸進他急促吐納的氣息,兩人在無聲無息中,氣息都放的很慢,很輕。
但是,冉依顏突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她已經是一個男人的妻子,她有家,有室,不可以和別的男人有感情上的牽扯。
“天,你快起來——”她知道自己身上未作寸縷,說遮掩都是多餘的,她只能將臉撇向一邊,不忍心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他趴在她上面,如果他不起來,她是更沒有辦法起來的,她急的叫天。
她也不能對他大吼着生氣,因爲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而且,這夜深人靜的,她不想吼的大聲,驚動了左右四鄰,又或者已經睡熟的蘇媽媽,到時候被外人看見這一幕,更是有理說不清。
“哦——”終於男人應了一聲,訕訕的從她身上起身,身上的衣物在剛剛的水流下已經溼透了,頭髮溼噠噠的黏在額頭上,形象比冉依顏還糟糕。
冉依顏本來自己還反應不過來,但是看着蘇煜憲一頭愣愣的模樣,比她還反應慢半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笑。
見他已經從她身上起身,她飛快的拉下放在旁邊的浴巾,然後從胸上束進去,將上身包裹的嚴實。
見蘇煜憲還愣在地上,她的確是不想停留了,也不管背上還沒有擦乾淨的水滴,拿了浴袍就飛快的衝到外面去。
回屋,關門。
都沒有來得及去將頭髮吹乾,冉依顏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今天的一幕真的是始料未及,怎麼辦呢,她的身子被他看光光了,想想都覺得臉紅,唉,不管了,畢竟也不能怪他,他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不過幸好,關鍵的部位還是擋住了,而且沒有發生什麼危險的關係。
想想剛纔的一幕,總覺得還是驚險啊。
其實不僅是她,蘇煜憲也有同感,他就不知道怎麼會愣頭愣腦的闖進來,覺得這輩子都沒有今天尷尬的事兒遇到的多,其實他進浴室的門還是應該多想想的,但是記憶裡她不是一早回房了麼,怎麼會在深夜爬起來洗澡,平時,這棟別墅只有他和媽媽在,所以養成了習慣,沒有想到今天的會突然出現的一個她。
但是想想剛纔的一幕,還是很驚心動魄的,站在房間裡的蘇煜憲用乾毛巾擦着頭髮上的水,他不知道原來女人脫掉衣服就是長成這個樣子,但是,他卻在看到她身軀那一刻,真的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從來沒有見識過一樣東西,突然看見對他的衝擊就是巨大的。
雖然他沒有幹過那檔子事兒,但是,他卻知道那事兒應該怎麼幹,他承認,見到她曼妙軀體那一刻,他的身體,真的有反應。
可是,有反應又怎麼樣呢,他不敢上去,他怕褻瀆她,當然,他也不會上去,他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她和他只是熟人,知道彼此的姓名而已,他不會冒然去傷害別人,但是,夜晚,兩個人,在那樣的曖昧裡,是很容易培養感情的,但是,當他看到她容顏的一剎那,給他的悸動和衝擊真的不小,她的美麗如同一個仙女,纖塵不染又帶着內在的一股活水,鮮活靈動。
他根本不敢說自己的感受,這樣的女人,他害怕自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不會喜歡他
跟李可兒在一起五年,五年!整整五年裡,他幾乎沒有那種對她身體特別的強烈的渴望,就算是偶爾有一點點跡象,他的理智也會快速的讓這種念頭熄滅,他不是一個會被人牽着情緒走的男人,相反,他理智,善於剋制自己。
今天,可能是看了她全身的緣故吧,這種帶給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強大了,後面,他慌忙間想要逃開的時候,卻不想自己又一腳踩滑,壓倒她的身上,將場面弄的更加難堪。
她叫他起來,他卻硬是愣了半秒沒有反應、
有誰比他更無用麼——
他站在窗前,就那樣從牀頭取出一根菸來,其實他抽菸的頻率並不大,平日裡幾天纔會抽一根,而今天已經抽了兩根。
他一般心情比較不好,或者有什麼事情困擾的時候纔會選擇抽菸。
一夜無眠,早晨,當他們起來,兩個人就在樓梯上左右相遇了。
“呃。昨晚。”他又想說對不起
冉依顏並不願多加計較,因爲她知道他是無意的,對於無意的東西,她從來都不願意去誇大。
“我都不記得了——”她這樣淡淡的語氣巧妙的說了一句,不記得纔是最好的,她不想在這裡還跟別人有感情的牽扯,感情的債,從風冿揚到祁風熙,她覺得負累得夠了。
不記得,那麼就是不要記得。忘了,雙方忘了,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呃。忘了。忘了好。”他思緒恍惚,喃喃自語,自己都不知道嘴裡想要說什麼。“如果你要負責,我可以對你負責——”
大廳裡只有兩個人,早餐放在桌上,估計蘇媽媽已經出去了,可能在準備買中午的菜。
負責?冉依顏淡淡的笑,脣角一絲苦澀,她決定將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
“我是一個男人的妻子,我還沒有離婚,因爲我沒有離婚的權力,我不敢,而且,我還是一個媽媽,剛流掉了孩子的無能媽媽,你說你能爲我負什麼責——”
蘇煜憲因爲她的話陡然愣在了樓梯上。
“不可思議吧——”冉依顏再次冷笑,她以爲他聽了她的這些過往史一定會嘲笑她,嘲笑她的膽小,懦弱和寄人籬下的無能。
蘇煜憲站在樓梯上,那沉靜的眸子掃了掃她臉上的帶着自嘲表情的笑意
“我覺得很心疼——”許久,他就這樣淡淡的說了一句。
心疼,這次換冉依顏發愣了,一般的男人會因爲她的美貌而被打動,如果瞭解了她這樣的身世之後,一定會很歧視或者說鄙視她,可是,面前的男人沒有,他一臉平靜,表情看不出任何作假的情緒,聲音誠摯,他只說了‘心疼’。
可是,她這種女人是不值得心疼的…冉依顏就這樣想着自己,懦弱,自私,無能,除了這些,她找不到自己身上的優點。
她坐在餐桌旁,手裡開始捏着大團的土司麪包片。
土司,彷彿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可或缺的食物。
蘇煜憲也默默的在她的身邊坐下來,喝了一口牛奶“你一個人在家也不會很開心,今晚,和我們去樂吧,我朋友新開的酒吧,我們去給他捧場。”
“算了,我不去,我還要擔心我的生計問題,這兩天的吃住你就算我便宜點吧——”她懶懶的看他一眼,興致泛泛,手裡無聊的捏着麪包片,語氣頹廢,生計,不管去哪裡都是一個大問題。
“其實你要工作,倒也不難,你跟我說說,你都擅長什麼——”蘇煜憲喝了一口牛奶,那乳白的液體看起來有股暖意,如同他身上清逸卻不迫人的溫和感。
“我麼——”冉依顏頓了頓,側頭想了想“算了,我還是自己找吧——”
經過昨晚,她總覺得心裡還是有點怪異的感覺,在他面前,總是情不自禁就想起昨晚那副怪異而曖昧的畫面,彷彿在他面前沒有穿衣服似得,這種尷尬,無人能體會。
她學的是設計,設計,應該找什麼工作呢,其實,她學習的設計項目還是很多,廣告設計,服裝設計,包括一些建築設計,但是,只有廣告設計有點小成,其他只是略懂一些。
見她如此,蘇煜憲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在有這個提議後,見她的興趣不大,也不堅持。
早上,蘇煜憲是要開車去上班的,冉依顏不知道他是什麼工作,只知道他是公務員,他是公務員,自然有他需要忙的事兒,她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開衫,下面是褲子,一上午,就遊走在小區外面的大街小巷,她閒來無事,就想看看周圍的環境。
突然,她就看見青色的圍牆上貼着的招聘廣告,裡面的條件,冉依顏細細的閱讀,然後情不自禁的就撕了下來。
這個工作,她喜歡。
她拿着手裡的廣告紙,沿路問居民這個地址的方位。
她揹着包包,幾乎從市區轉了兩趟公交車,才趕到郊外,找到這個地方。
對照着圖,她終於找到了這個地域,這裡有着江南水鄉的溫柔嫺美,一家一家臨水而居,一條長長的清河穿插在戶壁之間,家家戶戶相連,站在後院的圓形拱門裡,幾乎就能看見腳下流過的河水,小橋,流水,人家。
這裡,家家戶戶在後院都種植着大株大株的觀賞植被。後院的門外,就是河流。
冉依顏站在橋上,望着腳底靜靜流過的河水,真有一種世外桃源之感。
對照着地址,她找到了戶號,34號,是偶數,靠右——
果然,她一眼望過去,是一個小小的古樸的店面,因爲這是一個古鎮,有觀賞性,很多都保留了過去的一些東西,匾額,高門檻,燙金大字。
她揹着包包,有點忐忑的上了臺階,坐在縫紉機前的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美麗少婦,她穿着一身暗綠色的旗袍,中袖,然後,頭髮向後梳成一個圓髻,上面挑着一根簪子,如果不是面前的那臺縫紉機,冉依顏剎那間有種時光倒錯,不知何年何月之感。
有水鄉的韻味的地方,自然也孕育的出這種溫婉多情的女子,她以爲她沒有結婚,或者是一樁幸福婚姻裡的主角,但是,冉依顏後面就發現自己錯了感覺,因爲不久之後她知道了,她已經是一個四歲男孩的媽媽,而且,婚姻並不幸福。
唐靜,這是她在這裡除開蘇煜憲,蘇媽,認識的第三個人。
唐靜,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溫柔恬靜,身上帶着一點淡淡的古韻氣質。
當看到冉依顏,她擡起美麗的眼眸,問“你是來看衣服的麼——”
冉依顏一愣,隨即回答,“不是的。”
她揚揚手中的招聘廣告“我是來應聘的——”
“其實——”唐靜頓了頓,那美若桃瓣的脣輕啓,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她看着冉依顏,眼眸沉靜如水“你那張廣告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是夏季貼上去的,現在入了秋,尤其是快入冬,穿旗袍的都少了——”
意思是已經不招人了。
這是一家旗袍店,那斗大的燙金大字已經標明瞭。
“呃,這樣啊——”冉依顏有點失落,怪不得這個店裡的生意都不怎麼好,很冷情的感覺。
“我花了一個小時找到這裡,我如果只要很少的報酬好麼,我會幫你設計,裁製——”其實她喜歡服裝設計,這是她一直喜歡卻不敢專注的專業,因爲,她當時已經選擇了學習廣告設計,而且,她喜歡這個地方,就算每天來觀景也不錯。
“你很喜歡做這個麼——”唐靜突然擡頭問她,眼裡,有一種複雜的情緒翻涌。
“是的,我喜歡,我喜歡所有的設計,如果你覺得我做的不好,你可以少給我一點錢,我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就想討口飯吃——”
“那麼——”唐靜頓了頓,美目細細的看她,這時候,冉依顏也看她,其實真的是一個美人,額似遠山,眉如墨畫,眼角微挑,含情帶脈,鼻子高挑,脣如荷瓣“你可以留下來,你每天的事情,就是在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看店。”
冉依顏看了看室內的裝修“如果你覺得這個旗袍店的生意不怎麼好,我現在還有部分的積蓄,如果可以,我可以入夥,和你一起打拼——”
聽到冉依顏的話,唐靜眼底的光有些微微的閃爍,冉依顏覺得那是一絲感動。
果然,接下來立馬就聽見唐靜那淡淡的聲音“不用了,謝謝——”
然後,冉依顏就這樣收穫了她在這裡第一份工作,簡單,平實,工資低,但是,這是她的興趣,她一直對旗袍就有興趣,對服裝設計也有興趣,偶爾就是看看別人做,也是一種享受。
第一天,她在店裡,如同唐靜說的,她什麼都不做,就是看店,偶爾幫忙裁剪衣料。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六點,轉了公交回屋,她就爬上了自己的小房間的陽臺。
陽臺上有很多盆景,吊蘭,仙人球,還有富貴竹。幾盆菊花也開的旺盛。
她一個人坐在陽臺的邊沿,兩隻腳甩下去,外面還有一層陽臺,所以,她不擔心掉下去。
她坐在陽臺上,眼望着這片景色迤邐的城市,一切的景物,彷彿都在雨水裡洗過似的,很清澈,很明淨。
這是全然不同於T市的繁華恢宏,接踵的摩天大樓,這種氣勢絕非一般。她擡目眺望遠處,還在沉思,她想着T市,想着那裡的一切,想着祁風熙,想着風冿揚——
遠離了,輕鬆之後,彷彿又覺得心空空的。
“今天工作怎麼樣,找到了麼——”
突然的一句,打破她的思緒。
她轉頭,就看見身後的清逸俊朗,身材挺拔的蘇煜憲,他穿着一條米色的褲子,上身白色的V領薄毛衣,那薄薄的衣料印出他結實有型的腹肌,那清爽的碎髮,迎風揚起,他將手懷揣在褲兜裡,一步步的過來,脣角帶笑,眼眸溫柔。
看見他,冉依顏覺得心中一點小小的憂鬱都被驅逐開了,他身上彷彿始終是縈繞着一股暖風,讓他身邊的人會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她沒有回答,而是對他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
看見她的笑,他覺得心裡有種溫馨感,他在她身後,提着步子緩緩走近。
“其實,以前的H市不是這樣”他身體趨近,順着她的視線,看着那漸入夜空下的一片璀璨霓虹…。
“是麼?”夜空下,朦朧了的美感,那高高低低的樓房,雖然不具有那種國際大都市的繁華大氣,卻也有格外的一份美感。
“我看着它一點一點發展起來的——”
夜空下,他在旁邊說,她在一旁聽,他的聲音,如同流水的潺潺聲,低沉帶着美感十足的韻律,如同拉小提琴一般,深沉而沙啞。
他說,趴在陽臺上,冉依顏就坐在他旁邊,兩個人一上一下,她仔細聆聽着他講訴這個城市一步步的變遷。
一直到夜幕降臨,蘇媽媽在樓下叫開飯,他們纔回頭看了一眼後面,蘇煜憲打住話題,兩個人相似一笑,然後冉依顏爽利的從陽臺上跳下來。
“晚上去麼——”
“去哪兒——”冉依顏擡頭驚訝的問。
“去樂吧,我朋友新開的酒吧——”
“呃,呆會再說吧——”冉依顏這樣說着,然後跟隨在蘇煜憲的後面下樓。
晚餐還是有餃子,餃子是主食,還有燉的甲魚。她每日和蘇家母子一起用餐,蘇媽媽太熱情,她想推辭都不行——
“對了,依顏,你老家是哪兒——”飯桌上,蘇媽媽吃着吃着就這樣問了一句。
“呃——”冉依顏對她的問話不明所以“我出聲的地點在T市——”
她就這樣回答
“呃——”蘇媽媽頓了頓,動作有些遲疑的往碗裡舀了一勺子湯,若有所思道“還真跟我們母子有緣呢,我小的時候也是在T市出生的,但是自從嫁過來,幾年纔回去一次,今年,憲回去了幾次,我還一次都沒有回去——”
“呃——”冉依顏淡淡的迴應,她終於明白,爲什麼會在T市遇見蘇煜憲了,因爲那是他媽媽的外家啊!
“其實,久久的不回去都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說起來,離憲外婆去世那次已經五年了,總是還有些遺憾——”
“恩——”冉依顏再次迴應的敷衍。
“媽,其實外婆去世你也不用覺得內疚——”終於,聽到自己媽媽語氣裡帶着一點傷感的東西,蘇煜憲在旁邊安慰道。
蘇媽媽還是搖頭,飯桌上,之後誰也沒開口
晚上,跟在蘇煜憲後面,冉依顏去了他一直口中說的樂吧。
新開張的酒吧帶KTV,全新的裝潢,裡面人聲鼎沸。
繚亂的光色,在地上投下重重疊疊的圓形,很嗨的音樂,震耳欲聾。
在蘇煜憲的介紹下,冉依顏看到他口中所說的朋友,穿着一身夾克,裡面的是白色T恤,光頭,他們被帶到了一個很寬敞的包間。
其實,冉依顏真的不懂,蘇煜憲如此一個看起來絕對無壞習慣的男人,爲什麼也喜歡來這種地方。
風冿揚就不說了,那絕對是壞人中的一霸,祁風熙,顧恩華,林庭聖,還有其他幾位大少,最喜歡就是這種地方。
“這裡是我這個朋友開的,之前他不學好,道上混,販毒,後來被抓,坐了幾年牢,現在出來改邪歸正,總覺得還是來一趟應該給他一些鼓勵——”
“呃——”冉依顏算是明白了,她默默的跟在他身後,如同一個依賴大哥哥的小女孩。
“我們就唱唱歌,然後回去,並不會逗留太久——”他回頭安慰她。
“恩,好——”
冉依顏埋頭答應…
包廂裡,一開始只有冉依顏和蘇煜憲兩個人,然後有陸續來了另外一些客人,他們並不認識,相互握手問好,就算是熟識了。
坐在包廂的沙發上,那柔軟的墊子,他們坐在裡面,沒有學別人喝酒,她和蘇煜憲單獨坐在沙發的一角。
蘇煜憲單獨的點了一首歌,一首《愛不夠》,那憂鬱的音色,標準的咬詞和音調,憂傷而纏綿的感情,如湖面上冷冷的波光,漫開滿面,那在牆上大屏反覆的跳動的畫面。
冉依顏的心,伴隨着他歌聲裡的情感起伏,…放手。放開所有,彼此更自由,放手,其實我絕非愛的不夠…愛不夠。
她側面看他,那精緻的臉部輪廓,在暗沉的角落裡,柔情中帶着一絲心傷。
其實,她知道,他心中,也有自己覺得遺憾的感情,愛情總是那麼傷。
她細細的看他唱歌的專注的模樣,很有味道,用心聽着他的聲音,磁性而帶着一抹綿長…
一曲終,冉依顏覺得自己已經儼然是他的粉絲了——
包廂裡,還有別人的歡笑,酣飲暢爽,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酒氣,而她,眼眸只放在他身上。
“我們還是走吧,你不會適應這樣的環境——”
他說着,回頭看一臉帶着淡淡憂傷的冉依顏,明顯,他的情緒調節比她快。
當冉依顏還在發愣,他已經拿起外套起身了。
“喂——”當他打開包廂的門,幾步走出去,冉依顏急忙小跑跟上去…
“你唱歌挺好聽——”她跟在他後面,無視旁邊的路人,由衷的讚美。
“是麼——”明顯,他情緒淡淡,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自己一個人朝前走。
“你以後經常唱給我聽好不好——”
他突然停下來,看她,一本正經“你喜歡聽我的歌——”
冉依顏點頭,回答很中肯“喜歡——”
他不語,然後繼續朝前走——
第二天,又是落日,冉依顏坐在陽臺上,他上來,跟昨天一樣,但是手裡拿了一盆仙人球,那仙人球歪歪的坐落在土壤上。
“給——”他一伸手,就把這盆仙人球遞給冉依顏。
“這是什麼——”冉依顏好奇的看着他手裡的東西,一顆醜醜的仙人球,貼着土的地方只連着一半,那土壤都幹了。
他笑,解釋道:“這是我在路上撿的,我看到不知道誰將它扔下來,還是風颳下來,落在草坪上,連花盆都沒有打爛,但是根部被拔出來了,你拿去看看,能不能養的活,我聽說仙人球很容易存活——”
“是麼,那好,我試試——”冉依顏爽快的從陽臺上跳下來,接過他手裡的小花盆,那是一個碗大的上面有條紋的小瓷盆。
而那顆仙人球,頂上已經有些發黃,應該是太多日子不澆水的緣故,一定是主人看着枯萎就扔掉了。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我知道仙人球不能澆太多的水,但是也不能完全沒有水——”
她說着,然後蹲在地上,將小瓷盆裡幹掉的土壤都倒出來“這的確太乾了,怪不得連這最耐旱的植物也活不了。”
將盆裡的東西倒出來,然後她從新去別的花盆裡用蘇媽媽每日培土的小鐵鏟每個裡面淘了些土出來,刨了個洞,最後將仙人球顫巍巍的放進去,用周圍的土掩埋到仙人球的一半。
“好了,活不活就這樣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泥。
“如果能活你給它娶個名字好麼——”看着她忙完了這一切,他覺得很滿足,在旁邊輕輕的說着。
“它那麼醜,就叫它‘醜醜’好了——”冉依顏笑着,看着那盆裡長的歪歪的小圓球。
而蘇煜憲一語不發,只是看着那顆仙人球和它面前的冉依顏那一臉天真的模樣柔和的微笑。
其實,冉依顏也不是全然的因爲它醜而不管它,相反,她每次下班,放下包包,第一件事兒,就是去看陽臺上的醜醜。
她希望它在她的手裡能活下來,她每次就會去摸摸土壤,看看溼度和乾燥度。
今天,冉依顏一去店裡,就看見唐靜趴在往日裁布的桌子上哭…
“靜姐——”冉依顏放下包包,就走過去,喚唐靜的名字。
唐靜看到冉依顏進來了,臉色也覺得訕訕的,不好意思,飛快的抹去臉上的淚。
“靜姐,你怎麼了——”其實這麼多天的相處,冉依顏並不能摸準唐靜的性格,但是,她總覺得她一直心神不寧,好像心裡裝了很多事兒。
因爲唐靜一看年齡就比她大,所以,冉依顏爲了表示尊敬,都叫她“靜姐——”
“沒事兒,依顏,我沒事兒——”
冉依顏遞了紙過去“都哭成這樣還沒事兒——”
她遞紙過去,不小心就碰到了唐靜的手肘“嘶”不其然間,唐靜立刻把自己的手臂縮回去,併發出一聲吃痛的聲音。
臉色也極爲的不好。
“你怎麼了——”冉依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天的唐靜,外面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將自己的上身遮的嚴嚴實實,但是冉依顏總覺得有問題。
她嘴裡說着,兩步過去飛快的將她的外套扒開,但是因爲袖口緊,她只看到了一小塊的肌膚,但是卻是一條於痕,紫青紫青的。
那條於痕又粗又長,一頭伸向手背,而另外一頭藏在袖口裡。
“你已經這樣了,還說沒事兒麼——”冉依顏厲聲責問。
“依顏,求你,不要說出去,都不要說出去——”突然,唐靜歇下了所有的防備,抽回自己的手,對冉依顏低聲懇求。
“他打的——”她輕輕的問。
他,一般人都知道這個詞代表的意義。
“他這樣打你,你怎麼能受得了啊,這傷口,這麼粗,這麼長,而且肯定很疼啊,你這樣忍氣吞聲,還不允許別人說出去,你這樣會把自己給逼垮的——”
“他打打就算了,脾氣過了就好了——”
“你傻啊,他這樣打你,以後會變本加利的——”她兩步搶到前面去,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不管怎麼說,風冿揚也暴虐,但是,她是迫於冉家的壓力和風家的壓力不敢提離婚,而且,她知道,只要風冿揚不同意離婚,她離不了,他勢力那麼大,輕輕擡一擡手指就能把他壓死,她那是離不了,但是,唐靜可以啊。
“我已經習慣了——”唐靜扶了扶頭,臉上滿滿的黯然,表情都沒有太大的波瀾,她就這樣淺淺的一句,習慣了…雖然無奈,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可以離婚啊——”冉依顏在她身後提議。
“可是,離婚他不給我孩子,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女人似乎聽到這句話情緒一下子就激動起來,手肘一下子撞到桌面上,滿臉的苦痛和無奈,隨即,就用手捂住了臉。
冉依顏知道,她又在哭…
她站在原地,看着她哭,一臉自責,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實,她還是有些後悔,剛纔就不該那麼激動去扒開她袖口看傷,現在,她也不會這樣無助慟哭。
“我不能讓他搶走孩子,我不能讓他搶走孩子…”
一直重複着這句話,唐靜哭的心碎,冉依顏也覺得心碎,女人,有時候真的就必須被這些所牽絆麼,就算遭到這樣的毒打,也不選擇離婚,就爲了自己的孩子。
她站在原地,看着唐靜一直哭,自己闖出來的禍又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只能默默的遞紙巾。
該怎麼辦呢,下班後,冉依顏將包包一放下,又來到醜醜的身邊,這兩天,這株植物看起啦比前兩天更有了點生氣,頭上的黃一點點消失,好像能看到一點生命迴轉的跡象。
她將手指伸上去,想着白天唐靜的那一幕發神,該怎麼辦呢,這女人真的不能離婚麼,如果離婚,那麼孩子最後跟着女方的概率大不大呢,如果唐靜沒有孩子,這樣視孩子如命的女人是不是就會過的生不如死。
“嘖——”突然間,手指猛地刺疼,她抽了一口涼氣,然後就擡手看向自己的手指,上面有微不可見的血點。
不小心被仙人球面上的刺扎到了。
“怎麼了——”看見她蹙眉痛楚的模樣,剛從側面口走出來的蘇煜憲將這一幕飛快的納入眼下,他快步走近,然後將她的手指拿過來,細看
“沒事兒——”冉依顏飛快的將手抽出來,終究她還是覺得他的反應比她來的大,其實,她心裡有些隱隱的不安和煩躁,其實,她不希望他在她身上投注太多的感情。
感情,她不配擁有的太多——
顯然,蘇煜憲也發覺了她刻意發出的疏離,他也有些窘,畢竟,他知道,她似乎一直將自己的心鎖着,一點都不願意放開。她明白的告訴他,她是別人的妻子。她還爲別的男人流過孩子…
而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感情這樣的泛濫和廉價。
“疼麼——”他還是忍不住問她。
她若有所思搖搖頭。
“如果雙方要離婚,女方爭取到孩子的機會大不大——”她擡頭問他。
“你怎麼問我這個問題——”他反而有些奇怪,是她已經有了孩子麼,但是,看着這身材,不太可能已經是媽媽了啊,但是他還是耐心的回答“其實,女方爭取到孩子的機會是很大的——在現實中,法官會爲了孩子能獲得更好的成長環境,通常會判給經濟實力較好的一方,但是,大多時候,法官也會顧及到孩子或者父母雙方感情上的需要——”
“就是說經濟弱的一方也有機會贏得孩子麼——”她擡頭問。
男人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回答她“是的——”
冉依顏對着蘇煜憲笑了,回頭朝着面前的仙人球“醜醜啊,醜醜,你一定要活下來哦——”
然後,每日總會有這樣的一幕在陽臺上上演,冉依顏安靜的坐在上面,雙腳垂下,而旁邊的俊逸的男人,如同一個王子,從夢幻裡走出來,守護在女人的旁邊。
看着H市每到落日就會籠罩在一片暮光下的美景。
偶爾,空閒,她躺在牀上看書,他會在旁邊給她吹笛,他每次吹,都會眼眸很溫柔的看她,讓整個小屋,都飄蕩着悠揚的笛聲。
冉依顏慢慢覺得,自己是在這種富足的日子裡過的太久了。
悠然的生活彷彿連自己的過去快全忘了。
“老子沒錢了,給老子點錢——”店裡,她在裡面坐了半天,上午沒有一個顧客,已經快到秋末,天漸漸的寒冷了,旗袍並不是主流的衣服,在這個蕭瑟的節氣更沒有什麼生意,只有偶爾的一些拍戲的劇組或者文藝表演來租用道具,又或者是一些偏愛旗袍的闊太太要出席什麼晚宴的會來提前訂做,但是這些人也真心挑剔,一點都不好應付,所以,生意都不是很好。
她和唐靜守在店裡無聊的要死,她無聊只能坐在桌前摳指甲,而唐靜呢,則一心一意縫製一些新的樣品出來,掛在店面推銷,供人欣賞。
其實,她一開始選擇在這裡工作,是因爲她喜歡服裝設計,而且喜歡這個地方,水鄉,是她曾經夢裡一直想要來看看的地方,可是,現在看的久了,覺得都厭倦了。
正當她無聊的都快打瞌睡的時候,一聲粗獷的嗓門就兇了上來,然後直達冉依顏的耳膜,冉依顏在一剎那睡意全消,渾身抖了一下。
當她定了定神,發覺了聲音的來源處,原來是唐靜的面前站了一個體型彪壯的大漢,一張肉墩子臉,身高也有,那對着唐靜滿臉凶神惡煞滿臉橫肉的模樣,冉依顏發現自己又被嚇了一跳。
男人一聲吼下來,然後五個手指就攤到唐靜眼下。
唐靜哀切的看着他一眼,那很久都沒有紅潤過一直蒼白的臉龐都鍍上了倦容,她說,表情帶着隱隱懼怕和無奈“你知道最近這店面生意不好,我還要供孩子上學,吃喝,哪有多餘錢給你,你就少出去賭點吧,就求你看在這個家,看看孩子——”
唐靜,她的體質從冉依顏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根本不好,此刻那聲音,說不完的幽怨和悲切。
“呸,臭娘們,賤貨,老子用了你幾個錢你就在這裡倒苦水——”男人一頓粗口,然後啐了一句,‘啪’的一聲擡手就給了面前的女人一巴掌。
女人乞求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這狠狠的一巴掌連同人一起滾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