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藉着閃爍不定的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印入眼中,卻依舊有些模糊。
不由的,伸手撫摸上去,冰涼的指尖,輕輕的觸碰着男人的臉頰,往上,是細碎卻有些扎手的短髮。
好熟悉的感覺,就像記憶中的觸感一樣。
細碎,扎手,卻夠不到頭……
遙遠卻又清晰的記憶,伴隨着一雙頑劣的眼。
那是年少的時光,朦朧的情感。
依舊的濃烈的酒味中,卻似乎摻雜着讓人安心的味道。
大腦一瞬間被記憶攻佔,再盯睛看過去時,那如潮水般晃動的人影,匯入眼中,卻都變成了同一副邪魅的面孔。
“韓藥湮……”
“恩……我在……”
混合着嘈雜的音樂聲,兩聲如囈語般的聲音,卻對上了號。
君寒只感覺身子越來越軟,便整個的倚在了那彎堅硬的臂膀上,她覺的安全。
韓藥湮長時間拖着她,本就不穩的腳步更晃了。
有更多的人擠了過來,在他身側扭動着身體,不時的輕撞一下,讓他有些躁動。
拖着君寒撥開人羣,向着二樓而去。
那裡還安靜一些,是他專屬的貴賓包間。
君寒軟軟的靠在他臂上,一雙手緊緊的懷着他的脖頸,頭安靜的抵在他胸口,順從的被拖着走。
聽着強壯而有力的心跳,讓她覺的舒服。
摸索着開門,一低頭,卻是一陣熟悉的香味鑽進鼻腔。韓藥湮的心裡,突然好像有隻小手,搔的他癢癢的。
“寒……是你麼?”
呼吸變的有些急促,眼神中有了些迷離的光彩。
“恩?是我……”
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卻多了些無力。
只是在此時聽起來,好像有了蠱惑人心的味道。
騰!韓藥湮只感覺自己被這三個字點燃了一樣,再也控制不住,把懷中的人緊緊抱住。
是君寒!她來了,就在自己的懷裡!
多麼心心念唸的人啊!此刻,他終於能擁有她了。
那天在葬禮上看着她被墨子笙擁在懷裡,他的心好像揪在了一起,痛到無法呼吸。
可是,他卻不能把她搶過來……
那張哭得如同破碎的紙般的臉,像紋身一樣,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裡。
他多想把她搶過來,緊緊的抱着,保護着……
現在,他終於可以了!
緊緊的擁着懷裡的人兒,如捧着易碎的珍寶般……
“寒……寒……”
他的聲音嘶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君寒擡頭,迎上他的眼。
目光深邃,如同星空一般。而自己,只是一粒小小的塵埃,在裡面飄蕩……
她多想就這樣沉倫在裡面……
目光交疊,深情四溢。好像有電流閃過,又彷彿是曖昧在發酵。
“你是來看我這個落魄下堂婦的笑話麼?”
“韓藥湮,我告訴你,我君寒,絕對不會喜歡你。所以你也不要搞這些雪中送炭雨中送傘,十年之前我不愛你,十年之後,我更加不想看到你!”
“我哪裡需要你一路相伴?我有墨子笙,沒了墨子笙還有姜英羽,哪裡需要你?”
清冷絕決的話,再一次迴響在耳邊。
一字一句擊打着韓藥湮的心。
是啊,這個女人曾經那麼狠心。
只是短短几句話,就能把他這麼多年來的感情數落的一文不值!
爲什麼?她寧願跟那個剛認識的姜英羽卿卿我我,也不願意讓我陪着?
君寒,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不!你是我的!
理智再一次被憤怒擊碎,他終是低吼了一聲,將所有的顧忌都拋到了一邊。就算得不到她的心又怎麼樣?
她現在就在自己面前,也許,這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機會,一個看他受了太多的苦,忍不住賜給他的機會!
哪怕這只是個夢又怎麼樣?能在夢裡與她在一起,他也心滿意足了!
就當是把這場夢,也當做一個回憶吧。在他們兩個人那少的可憐的回憶裡,增添一份難得的東西,哪怕,這場回憶,只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哪怕,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這輩子都不記得,又有什麼關係?
一瞬間,他眼間似乎又浮現出那抹燦爛的笑來,還有那個午後,她和他一起坐在樹蔭下的閒言。
“韓藥湮,你說,爲什麼暗戀一個人,會這麼痛苦?爲什麼他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扎着一頭馬尾的君寒,坐在樹蔭下發呆。寬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顯得那麼肥大,可是,卻絲毫掩蓋不住她臉上的明媚。
“愛情本來就是痛苦的,要不然也不會誕生那麼多悲傷的詩人,和流傳千古的悲劇了。”韓藥湮一臉痞樣的靠在樹幹上。
“可是,總會有快樂和甜蜜的時候吧?比如跟喜歡的人心有靈犀的時候,比如兩個人正好四目相對,心意想通……”
“也是,可是,那是放在兩個彼此相愛的人身上的,對於暗戀的人來說,卻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暗戀的背後,都是默默的付出,和沒有勇氣的駐足不前。”韓藥湮像個戀愛專家一樣慢慢的解釋着,可是,其實他的心裡,一點都不舒服。
“韓藥湮,那你是有勇氣的人麼?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主動告訴她麼?”
“恩……不知道……”韓藥湮猶豫起來,他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話,也不會直到現在,還自己忍受着痛苦了。
“薇薇說,如果告訴他的話,被他拒絕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可若是不告訴他,一直把這個小小的心思藏在心裡的話,就能跟他做一輩子的朋友了呢。”
“一輩子的朋友麼?”韓藥湮也沉默了。
從上學的時候,他就沒有想通過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也還是被同樣的問題困擾着。若是隻甘心做朋友,他的心裡,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煎熬了。
可是,如果當初的他,沒有這麼懦弱,哪怕是有一次,鼓起勇氣來告訴她,向她表白心意,是不是,結果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可是,如果當時她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心意,還會跟自己做朋友麼?說不定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當她得知了他的心意以後,會試着接受?試着,把墨子笙,從心底抹去?那樣的話,是不是後來的這七年,也會完全不一樣?
這如噩夢一般的七年,他爲了忘記她,逃到了國外,卻仍然忍不住,選了和她一樣的職業,幻想着有一天,能在同一家醫院與她相遇,就當是普通朋友一般,笑着,跟她打個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韓藥湮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那夢,有些匪夷所思。
夢裡,他遇見了藏在心底不敢再說出來的那個人,還聞到了,那讓他念起青春時光的味道。
那如同淡淡的青草香味,又如同在陽光下,散發着的淡淡花香。
“放開我!”許是受到了太多驚嚇,讓她夢裡都在逃避。
身上又疼的利害,讓她根本睡不踏實,卻也醒不過來……
“嗡嗡……”
君寒摸索着找到了手機,迷迷糊糊就想掛斷。聽着太煩。可是不想卻接了起來。
“藥湮?你在哪?”
“喂?藥湮!能聽到麼?”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有些急切。
“恩?”君寒不得已回了一聲。
“女人?你是誰?怎麼會有藥湮的電話?”
“你說什麼?”君寒努力的想要醒來,卻感覺頭疼的利害。
“你到底是誰?藥湮呢?”
“藥湮?”君寒還沒有從頭疼中緩過神來,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對,這不是藥湮的手機麼?你怎麼會拿着他的電話?”
君寒沒有回話,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電話那頭也沒有了聲音,但是突然,又傳來那個女聲。
“你是誰?”
“恩?”君寒被吵的有些清醒了。
“……快說?你怎麼會跟藥湮在一起?你們在哪?藥湮呢?他怎麼了?”
君寒唰的打了個冷戰,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酒也醒了大半。
電話那頭的女人還在吼着,有些歇斯底里。
君寒慌亂的掛斷了電話,再看看身邊躺着的男人,一頭細碎又凌亂的頭髮,冷毅又俊秀的面龐,緊抿的薄脣。此時睡的正沉,結實的身體半掩在被子裡,一隻手臂還搭在自己身上。
不是韓藥湮,又會是誰?
轟……
君寒只感覺到頭疼欲裂,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像電影片段一樣,一下子重重的涌入腦中。
炙熱的眼神,滾燙的身體,粗重的喘息……
再看着房間裡灑落一地的凌亂,完全可以想到昨天晚上是多麼的迷亂。眉頭緊皺,君寒的心已經沉了一半。
怎麼會這樣?自己竟然會和韓藥湮碰到一起,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自己明明那樣絕決的對待他,已經決定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了。
可是現在……
對,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不管他記不記得,她都不會承認的。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韓藥湮,是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一次又一次,所以,你儘管恨我吧……
我會保證不再出現在你眼前,我知道你也不想見到我吧?
整理好思緒,再看一眼牀上熟睡的男人,輕輕的幫他蓋好被子,君寒幾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