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下)
那人笑了一聲,似乎聽到什麼笑話,說:“你以爲我還能活多久?你以爲我要溫白羽的血,是讓自己長生不老嗎?臘月一過,就是我的大限,三十個年頭,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只剩下幾個月,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區別?”
他說着,頓了一下,繼續說:“我要用他的血救一個人。必須這樣做……”
万俟景侯聽他這樣說,突然放下了手,並不再拿匕首指着他,而是冷笑了一聲,說:“救誰?”
那人沒有說話。
万俟景侯反而瞭然的說:“救雨渭陽。”
那人眯了眯眼睛,說:“你果然厲害,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眼睛。”
万俟景侯的情緒似乎比之前穩定了許多,收起了暴戾的神情,又變的很淡然,似乎十拿九穩。
万俟景侯說:“雨渭陽是短命的鬼脈,身體裡積攢的屍氣很足,但是他並不常年接觸屍體,這隻能說明一點,他是糉子和人的後代,你曾經說過,他們長得很像,如果我沒猜錯,雨渭陽就是小紅的孩子吧。”
那人喉嚨裡發出“呵呵”的笑聲,万俟景侯又說:“那天在醫院碰到雨渭陽,他說去複查眼睛,這倒讓我注意到了,雨渭陽的眼睛看似與常人無異,其實他早就是個瞎子了,他的雙眼在黑暗中有血色,是你打碎了血玉,做成了眼睛讓他復明的,我說的對嗎。”
那人點點頭,笑着說:“你說的都對。”
万俟景侯說:“你爲雨渭陽做了這麼多事,無非就是想報恩,溫白羽到底是不是鳳凰血,能不能給雨渭陽續命還不一定,但是咱們三個人都在這裡,你把雨渭陽一個人留在墓室裡,到處都是你佈下的屍人,他死是一定的。”
那人雙目一眯,万俟景侯說:“既然你爲了雨渭陽什麼都能做,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雖然你是墳鳥,但也屬於鳳凰的種族,同樣有鳳凰膽,鳳凰膽是極陽之物,剋制鬼脈綽綽有餘,只看你舍不捨得給他。”
那人終於面色鬆動了,笑了一聲,將溫白羽突然拋出,万俟景侯伸手將人攬在懷裡,低下頭來仔細檢查昏迷中的溫白羽,已經沒有了方纔遊刃有餘的態度,迅速檢查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那人笑着說:“万俟景侯,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同。”
他說完,突然轉身走進了墓道。
溫白羽最後的意識還在被鬼手拖進棺材裡,他意識朦朧,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抱着你自己,“啊”的大叫一聲,猛地從昏迷中醒來。
溫白羽一睜眼,第一個看到的是万俟景侯,當即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做夢,說:“怎麼是你?我怎麼了?”
万俟景侯說:“你剛纔一直昏迷,現在沒事了。”
溫白羽立刻從万俟景侯懷裡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說:“這是哪裡,剛纔我不是在墓室裡?對了,雨渭陽呢?”
万俟景侯也站起來,說:“他應該還在主墓室,咱們在主墓室的棺槨下面。”
万俟景侯一站起來,溫白羽就看到他身上全是血跡,黑色的衣服已經斑斑駁駁,臉上,胳膊上,褲子上,無一倖免,有的傷口已經癒合了,有的傷口則還冒着血。
溫白羽詫異的說:“你……你怎麼了?”
万俟景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很淡然的說:“沒事,剛纔着了道。”
溫白羽一邊從揹包裡掏出繃帶,一邊說:“快包紮,包紮完了咱們去找雨渭陽,他一個人又什麼都不懂,肯定嚇壞了。”
万俟景侯看溫白羽小心翼翼的給自己包紮,說:“不用擔心雨渭陽,自有人會去管他。”
溫白羽沒有聽懂,想了半天,這個墓裡也就他們三個人,其他都是端着槍的,哪有人會去管雨渭陽。
兩個人從墓道里退了出來,棺材底下開洞並不深,但是四壁光滑,根本爬不上去。
万俟景侯說:“你抱着我的腰。”
溫白羽趕緊依言雙手緊緊抱住万俟景侯的腰,就感覺万俟景侯突然跳起來,然後雙手“啪”的一聲扣在了棺材底部的邊沿上,雙臂一用力,硬生生的帶着溫白羽從棺材底下爬了上來。
他們從主墓室的棺材裡走出來,溫白羽感覺手心裡溼乎乎的,低頭一看,竟然是血!
万俟景侯剛纔的動作又把傷口抻裂了,繃帶都不管用,已經陰溼了一片。
溫白羽趕緊又給他包紮了一遍,就在這個時候,突聽有人的慘叫聲從墓室外傳來,但是因爲隔得比較遙遠,所以聽得非常縹緲。
然後是“咯咯咯”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動。
溫白羽說:“不會是雨渭陽出事了吧?”
雨渭陽發現溫白羽不見了,恐懼的心理一下席捲上來,他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在墓裡待過,跟着万俟景侯和溫白羽還能壯壯膽子,他自己就是個白面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知道一些書面知識,下了墓就是紙上談兵。
而且雨渭陽發現,自己暈血,少量的血還可以,就像剛纔看到大片的血跡,就會心慌頭暈,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而且手腳發涼,似乎要從心臟開始冰凍……
雨渭陽不知道,其實他並不是暈血,而是所謂的鬼脈,鬼脈天生聚陰,體內存積了不少屍氣,鬼脈的人本身就活不長,隨着年齡增長,陰氣越來越足,陽氣枯竭,最後都難逃一死。而且鬼脈的身體極其怕冷,懼怕陰寒的東西,一碰到陰寒的東西,會催促體內陽氣枯竭。
雨渭陽一個人站在墓室裡,他睜大了眼睛,在原地轉了兩圈,什麼也沒有,沒有聲音,沒有人影,不知道溫白羽怎麼一瞬間不見了。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等,就在這個時候,棺材裡的小紅衣服突然動了一下。
雨渭陽嚇得呼吸都急促起來,強讓自己鎮定下來,雙眼緊緊盯着那具棺材。
“咯……咯咯……”
雨渭陽嚇得後退了一步,小紅的衣服似乎無風自動,還發出奇怪的聲音,隨即整個玉雕都聳動了幾下,然後幾隻極瘦極瘦的觸角從棺材中伸了出來……
是蜘蛛!
巨大的蜘蛛,腿很長,一直藏在棺材裡面,它的腿扒住棺材的邊緣,從裡面慢慢的爬了出來。
雨渭陽嚇得差點跪下,那蜘蛛爬出來,身體比平常見到的蜘蛛要大上幾十倍,而且蜘蛛竟然頂着一張人臉,兩隻綠豆一樣的眼睛,發着綠色的光芒,正盯着雨渭陽看!
雨渭陽雙腿發抖,慢慢的後退了一步,蜘蛛八隻腿突然動了一下,一下往前躍出了半米,速度極快,並且發出“咯咯”的聲音。
雨渭陽不敢再停留,猛地回身向墓室外跑去,人臉的蜘蛛突然“咯!”的大叫了一聲,也迅速向墓室外衝出去。
雨渭陽發足狂奔,也不知道哪條路,只要有路就往前跑,蜘蛛在身後緊追不捨。
雨渭陽跑了幾步,就聽到前面有人聲,似乎有人在說話,還以爲是溫白羽他們,沒想到跑近一看,竟然是剛纔帶着槍的那夥人。
那夥人看見雨渭陽,端起槍來要打,緊跟着就看到了追在後面的人臉蜘蛛,嚇得大喊:“開槍!開槍!”
“嘭!”
“嘭嘭!”
那些人連開了數槍,人臉蜘蛛的動作卻異常的敏銳,竟然能躲過槍子兒,雨渭陽就聽“嗖”的一聲風聲,然後有什麼東西撲了過來。
雨渭陽一咬牙,身體猛地壓下去,突然撲倒在地。
人臉蜘蛛竄過來,堪堪擦着雨渭陽的後背,從他背上擦了過去,劃的雨渭陽後背一陣火辣辣的,像是要着火。
雨渭陽心裡一沉,恐怕這蜘蛛的爪子上有毒。
他撲在地上,磕的下巴生疼,就聽身邊“啊啊啊啊!!!”的嚎叫聲,雨渭陽忍着生疼擡頭一看。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就見那蜘蛛越過自己,正好撲在一個男人身上,男人想要開槍,那人臉蜘蛛卻用爪子瞬間抓住男人,然後張開大嘴,一下啃掉了男人的臉……
雨渭陽胃裡一陣噁心,立刻就要吐出來,奮力從地上爬起來往前跑,其他男人也大喊着:“快跑!快跑!這是個怪物!它身上有毒!別讓它碰了!”
雨渭陽只感覺腳下有黏黏的感覺,突然腳脖子一緊,身子猛地向前撲去,“嘭”的一聲栽倒在地,隨即後背一重,人臉蜘蛛已經近前,用細腿壓住雨渭陽,幾隻長腿動作迅速,就聽“簌簌簌”的聲音,竟然開始織網,將雨渭陽全身捆住。
雨渭陽感覺身上又冷,又是噁心,一股絕望涌上來。
“雨渭陽!”
是溫白羽的聲音,雨渭陽突然睜開眼睛,就看見溫白羽和万俟景侯從墓道深處跑過來,雨渭陽心臟猛跳。
只不過那人臉蜘蛛竟然非常狡猾,看見溫白羽他們過來,突然又開始吐絲織網,快速的織出一張黑色的大網,將墓道整個都封死了。
溫白羽只能隱約看見大網後面的雨渭陽,立刻翻找着揹包,說:“火!打火機有嗎,把這網燒了,燒了!啊……找到了!”
万俟景侯突然按住他拿着打火機的手,說:“不能燒,他吐出的網上有細小的黑色蟲屍,這種蟲屍遇到高溫會快速分解出帶有腐蝕性的毒液,如果放火,雨渭陽就死定了。”
溫白羽見到雨渭陽被蜘蛛壓着,嚥了口唾沫,說:“那……那怎麼辦?”
万俟景侯卻顯得不着急,說:“稍安勿躁。”
他說完了,隨即又說:“還不出來嗎?”
溫白羽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万俟景侯突然對誰說話,就好像自言自語一樣。
“咯咯咯咯咯、咯咯!”
蜘蛛磨蹭着細細的長腿,在雨渭陽的臉上輕輕的劃過,似乎在戲弄被捕的獵物,雨渭陽死死閉着眼睛,心裡已經涼了一片,只覺得心口發緊,心臟好像要被凍冰了,連喘息都很困難。
“咯……”
人臉蜘蛛猛地一壓長腿,隨即將可怕的人臉紮下來,雨渭陽咬緊牙關,還以爲自己就要像之前的男人一樣被蜘蛛一口啃掉臉,然後他卻沒感覺到疼痛,反而耳邊“咯!”的一聲大吼。
雨渭陽頓時感覺身上的重量變輕了,人臉蜘蛛跌在旁邊不停的抽搐掙扎,地上一片綠色的臭水,臭水上掉落着幾隻蜘蛛的長腿。
雨渭陽粗重的喘着氣,死裡逃生的感覺就像抽掉了筋,讓他渾身都沒有力氣。
忽然一個黑影落下來,雨渭陽睜眼去看,只見自己眼前站着一個人。
男人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十分高大,五官端正硬朗,帶着一股居家好男人的溫和。
雨渭陽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說:“唐子?!”
唐子走過來,蹲下,掌心攤開,就聽“啪”的一聲悶響,束縛住雨渭陽的蜘蛛絲突然全都斷了。
雨渭陽失去了束縛,一下攤在地上,雙眼有些失神,身體不停的顫抖着,似乎要痙攣了一般。
唐子將雨渭陽抱在懷裡,雨渭陽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死裡逃生的感覺讓他也緊緊抱着唐子,感受到唐子身上溫熱的氣息,嗓子裡嘆息了一聲,無意識的說:“好暖和……”
雨渭陽說到第三個字,聲音已經小的聽不清了,隨即雙眼一閉,昏睡了過去。
唐子只覺得懷裡的人體溫很低,低到不像一個活人。
溫白羽吃驚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唐子,他的臉上照樣帶着溫和,卻沒有平時的憨厚,雙目注視着懷中的雨渭陽,似乎墓道里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溫白羽試探的叫了一聲:“唐子?”
唐子慢慢的擡起頭來,透過黑色的蜘蛛網,看向溫白羽。
溫白羽剛想再說話,唐子忽然擡了一下手,那蜘蛛網霎那之間破碎了,一下掉在地上,看的溫白羽都愣住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不相信,不過現在也不得不信,唐子必然就是村民口中的男孩,神鳥墳了。
唐子對溫白羽笑了笑,語氣淡淡的說:“老闆和雨老闆的關係看起來不錯,麻煩老闆以後多照顧照顧雨老闆……”
溫白羽皺了皺眉,不知道唐子突然在說什麼,不過轉念一想,好像明白了,他記得村民說墳鳥活不過三十年,如今就是第三十個年頭,難道唐子是在和他交代“遺言”?!
唐子慢慢的說:“我走到哪裡都是災禍,謝謝老闆收留了我這麼多年,你是第二個收留我的人。”
他說着,看向万俟景侯,說:“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万俟景侯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唐子說:“我聽說過龍鱗匕首,至陽之物,可以借陰兵……我想請你用匕首刨開我的腔子,取鳳凰膽救他,他現在身上很冷……”
溫白羽嚇了一跳,說:“唐子你在說什麼?!”
唐子抱着雨渭陽,用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笑着說:“雨渭陽是小紅的兒子,我常說雨老闆像小紅,那是自然的了,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更像了……”
溫白羽更是吃驚,雖然之前村民說雨渭陽的眼睛像小紅,但是溫白羽沒當回事,之前唐子也說過,不過唐子見誰都說像小紅,溫白羽自然更加沒當回事,沒想到雨渭陽竟然是小紅的兒子。
唐子繼續說:“他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母親,因爲她的母親被人說成怪物,害怕雨渭陽被怪物吃掉……”
山林那場大火,唐子化成墳鳥,衝上天際,久久盤旋在大火之間,他只聽見女人的哀嚎聲,在最後的時候,喊着他的孩子……
後來山火熄滅了,小紅的屍體卻已經付之一炬,再也找不到了。
唐子在山上無意中找到了襄王墓,襄王墓中有鴻鵠陪葬,鳳凰血可以讓死人復生,唐子當時很興奮,只不過這座墓,又是一座疑冢而已。
唐子將玉雕的屍體放在墓冢裡,開始守護這座古墓。
二十年,唐子出了村子,一直在尋找着小紅的兒子,爲了報答小紅當年的收養之恩。
後來真的讓唐子找到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長得和小紅像極了,尤其是那雙眼睛,黑亮亮的,充滿了善意和溫和,年輕人也喜歡笑,笑起來非常斯文。
他叫雨渭陽。
唐子很興奮,他找到了這個人,之後的日子,他不斷的、頻繁出現在雨渭陽身邊,卻不敢和他說話,因爲墳鳥是不祥的,天生受到詛咒,是災禍的根源。
唐子的謹慎並沒有給雨渭陽帶來什麼好結果,雖然他沒有和雨渭陽說過一句話,但是雨渭陽還是遇到了災禍。
在一次雨渭陽去陝西接貨的路上,大巴從山上翻了下去,雨渭陽雖然活着,雙眼卻已經瞎了。
唐子無數次看到雨渭陽坐在潘家園的小店裡,陽光從屋檐泄露下來,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卻毫無神采,烏黑,但不發亮,一個人默默的坐着。
唐子彷彿受不了少年人失去生機的樣子,他開啓了棺木,取出了陪葬的血玉,用掉半塊血玉,做成了一對眼睛。
然而血玉是屍體的積血侵染而成,是極陰之物,雨渭陽本身就是鬼脈,天生體弱,身體裡屍氣堆積,再加上血玉,這無異於縮短了雨渭陽的壽命。
唐子開始急躁,三十年了,這一年就是他的最後一年,馬上他就要在火中化爲灰燼,馬上就不能再守護這個年輕人,他想要找到破解鬼脈的方法。
那自然是鳳凰血。
唐子有的時候在想,自己爲什麼不是鳳凰,而是被人唾棄的墳,如果自己是鳳凰,直接把血給他,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
那天在回北京的大巴車上,唐子意外的發現,自己身邊坐着一個年輕人,是雨渭陽。
雨渭陽的眼睛很漂亮,黑亮黑亮的,笑起來很溫和,或許是因爲長途車太無聊了,雨渭陽笑着和他聊天,說:“我叫雨渭陽,你呢?”
那一刻,唐子忽然心裡決定了,不管是什麼,一定要讓雨渭陽活下去,就算遭天譴,也什麼都不在乎了。
唐子苦笑了一聲,說:“老闆是第二個收留我的人,我卻差一點就恩將仇報……”
唐子擡頭看着溫白羽身邊的万俟景侯,說:“万俟景侯,如果我的鳳凰膽救不了雨渭陽……麻煩你,就麻煩你幫忙找找襄王墓。”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我會的,我也要找,只是順便而已。”
唐子點點頭,說:“他的手冷得很,別再耽誤時間了……多謝你。”
万俟景侯沒有再說話,只是“哧——”的一聲將溫白羽身上的龍鱗匕首拔出鞘。
溫白羽嚇了一跳,抓住万俟景侯的手,說:“等等,你幹什麼?”
万俟景侯很簡明的說:“取膽。”
溫白羽說:“取膽?那不是要刨開唐子嗎?那還能活嗎?”
唐子笑着說:“老闆,你忘了嗎,我是災禍的根源,本身就活不過三十,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化成一堆灰燼,還不如救雨渭陽一命,也算做件好事。”
溫白羽眼眶有些發酸,攥着万俟景侯的手不鬆開。
万俟景侯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說:“這是他的決定,再說……他之前還要殺你。”
万俟景侯的後半句說的很輕,其實並不是想讓溫白羽聽清楚,他只是覺得溫白羽和唐子的感情很深,溫白羽甚至爲了唐子眼眶發紅,這讓万俟景侯心裡有些怪怪的,或許是不高興,他只高興溫白羽看着自己。
小飯館開了這麼多年,畢竟是好幾年的相處,溫白羽又是大咧咧的性格,自然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溫白羽說:“就沒別的辦法了嗎?非要用唐子的膽去救雨渭陽嗎?”
万俟景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有。”
溫白羽吃驚的看着他,既然万俟景侯說有,那就一定管用,溫白羽下意識的非常信任万俟景侯,心情一下就放鬆下來,說:“什麼辦法?有辦法早說啊!嚇死我了!”
万俟景侯幽幽的看了一眼唐子,說:“但是這辦法,並不一定能用,用不用得上,還要看他們倆人的決定。”
溫白羽見他賣關子,心裡好奇的要死,說:“能救命還決定什麼,當然是肯定啊。”
万俟景侯挑了挑眉,說:“之前有人在西安土坑裡發現過一副密宗壁畫仙魔交/歡圖,我看過拓本……”
他還沒說完,溫白羽已經瞠目結舌的說:“什、什麼畫?”
万俟景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仙魔交/歡圖。”
溫白羽只覺得万俟景侯那一眼,看得他後背發麻,頭皮發麻,像過電一樣,趕緊咳嗽了一聲。
万俟景侯的表情很正常,一如既往的冷淡,好像那啥圖不是他說出來的似的。
万俟景侯繼續說:“你們一個屬陽,註定在火中*,一個屬陰,天生身懷鬼脈,真的雙修也無不可。”
溫白羽結結巴巴的說:“那個……他們都是男的……”
万俟景侯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是男的,不可以嗎?”
溫白羽被他那眼神一看,再加上萬俟景侯的完美面容,溫白羽的罪惡感瞬間蹭蹭蹭的往上冒,好像自己說一句不可以,就會讓万俟景侯傷心一輩子似的。
溫白羽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慫了,而万俟景侯真是越來越會裝委屈了,溫白羽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說:“也、也不是不可以……”
万俟景侯滿意的點點頭,又看向唐子,說:“辦法已經說完了,要不要用就看你們了。”
唐子顯然沒想到万俟景侯說的辦法竟然是這樣的,當即臉上有些不自然,低頭看着懷裡的雨渭陽,想了很久,臉上漸漸露出苦澀的笑容。
溫白羽趕緊說:“你別一個人決定,等雨渭陽醒了再說。”
溫白羽說完,就聽見細微的“咯咯咯、咯咯咯”的聲音,還有密密麻麻的敲擊地板的聲音,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從遠處爬過來了,在空曠的墓道里還有隱隱的迴音聲。
溫白羽下意識的抓住万俟景侯的袖子,說:“這……這是什麼聲音,你們聽見了嗎?”
万俟景侯看了一眼墓道深處,說:“蜘蛛。”
溫白羽頓時嚇了一跳,說:“這個墓裡不止一個蜘蛛?”
万俟景侯看向地上還在不斷掙扎的人臉蜘蛛,綠色的臭水流的很多,灘成了一片,上面的斷腿還在不斷扭曲着。
万俟景侯說:“是蜘蛛的綠液把其他的蜘蛛引來了。”
溫白羽聽着密密麻麻的聲音,是蜘蛛的腿在地面上爬行發出來的,頓時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對唐子說:“你怎麼在墓裡放這麼多蜘蛛啊,也太噁心了。”
万俟景侯說:“這不是他放的,這種蜘蛛喜歡陰暗的地方,經常在墓穴裡聚集,以腐爛的屍體爲食,就算不吃不喝也可以活一百年。看這個蜘蛛的個頭,少說也有幾百年。但是這座墓明顯是疑冢,並沒有墓主和陪葬人牲,蜘蛛必然也餓了幾百年。”
溫白羽“臥槽”了一聲,說:“餓了那麼久,是不是不止吃屍體了?”
万俟景侯點點頭,溫白羽抓着他,說:“還等什麼呢,快跑啊!”
唐子從地上站起來,將昏迷的雨渭陽打橫抱起來,說:“這座墓我熟悉,跟我走。”
溫白羽趕緊跟着唐子往墓道深出走,他們一直走,一直能聽見“簌簌簌簌”的爬行聲,也不知道蜘蛛到底在哪裡,總覺得在向他們逼近。
唐子非常熟悉墓穴的地形,看起來輕車熟路,墓道里有很多機關和暗門,再加上兩壁都是壁畫,起到了吸引注意力的作用,一直走下去墓道其實是圓形的,以爲是一條直線,最終就會變成鬼打牆。
万俟景侯和溫白羽快步跟在後面,万俟景侯突然解下自己身上的繃帶,溫白羽奇怪的說:“繃帶鬆了嗎?還是傷口疼?”
万俟景侯搖頭,說:“蜘蛛的聲音近了。”
隨即將解下來的繃帶放在溫白羽手上,他腰上的傷口還沒有癒合,深可見骨,因爲剛纔的撕裂,一直在流血,繃帶已經變得全紅了。
万俟景侯說:“你拿着。這些人臉蜘蛛在沒有食物的時候,會吃蟲屍來充飢,它吐出的蜘蛛絲上面附着着大量的蟲屍,不能用火燒,一遇高溫就會分解,腐蝕面積很大……我的血可以驅趕蜘蛛。”
溫白羽真是好奇,還有什麼是万俟景侯不會的,血都比殺蟲劑厲害!
他們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墓道的盡頭,前面一堵牆,顯然是有暗門機關的,唐子卻抱着雨渭陽站在石牆前面,並不動。
溫白羽說:“咱們迷路了嗎?”
唐子搖了搖頭,說:“門後有蜘蛛的聲音。”
溫白羽當即嚇了一跳,他們一停留,“簌簌簌簌”的聲音就更清晰了,身後的墓道里明顯有一大片東西在逼近。
雨渭陽這個時候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剛纔他似乎做了一個夢,竟然看到了唐子,雨渭陽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人臉的蜘蛛嚇得精神錯亂了。
只不過他一張眼,頓時更加吃驚,說:“唐子?真的是你?”
唐子笑了一聲,說:“雨老闆。”
雨渭陽這才發現自己被唐子打橫抱着,當即臉上有些尷尬,唐子將他放下來,說:“小心。”
雨渭陽雙腿發軟,一佔地“啊”的一聲,差點跪下,唐子伸手托住他的腰,又重複了一遍,說:“雨老闆,小心。”
雨渭陽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身上還涼冰冰的,十分怕冷,而唐子的體溫很高,帶着一股溫暖,讓他有些戀戀不捨。
雨渭陽咳嗽了一聲,說:“謝、謝謝……”
溫白羽:“……”
溫白羽看着他們之間的互動,很無奈的說:“前後都有蜘蛛啊,你們先別培養感情了好嗎,咱們先從這地反出去。”
雨渭陽說:“蜘蛛?那蜘蛛還沒死?”
溫白羽說:“沒死倒好,死了更可怕,那蜘蛛身上腥臭的綠水把其他蜘蛛也引來了,咱們被前後夾擊了。”
“簌簌簌……”
“簌簌、簌簌簌簌……”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伴隨着“咯咯咯、咯咯咯的”低吼聲,大批的蜘蛛從墓道深入涌來,有大有小,密密麻麻,一眼看過去絕對能嚇死密集恐懼症患者。
這批蜘蛛雖然大小不一樣,但是同樣的都頂着人臉,乍一看非常恐怖。
雨渭陽一看之下,就覺得呼吸困難,臉色一下煞白了。
“雨老闆。”
唐子又叫了他一聲,隨即一拽將人背在背上,雨渭陽趴在他背上,聽着唐子強健的心跳聲,感受着那人背上的高溫,突然心神有些鎮定下來。
唐子將一個冰涼的東西塞在雨渭陽手裡,雨渭陽想要低頭去看是什麼,就聽唐子突然沉聲說:“我要開門了,你們小心,過了石門往前不遠,順着石壁爬上去,就是洞口。”
他說着,手突然拍在牆壁的一塊石頭上,“轟隆隆”的巨響聲,石門從中間忽然裂開,向兩邊拉伸開來。
與此同時,就聽“簌簌簌簌簌”的聲音,無數只黑色的人臉蜘蛛從石門裡面涌出來,像潮水一樣像他們逼近。
溫白羽和雨渭陽哪見過這場面,就在蜘蛛涌過來的一霎那,“呲”的一聲,有血噴在地上,蜘蛛就像見到了剋星一樣,紛紛後退,有的想要往前,沾到了地上的血跡,又像被燙了一樣匆忙後退。
一張張人臉呲牙咧嘴,露出四顆像吸血鬼一樣的獠牙,嘴裡發出“咯咯咯、咯咯咯”的吼聲。
万俟景侯的臉色冷漠,手上正“滴答、滴答”的淌着血,說:“我來開路。”
他說着,帶血的手抓住溫白羽,說:“走。”
溫白羽只覺的手心一片冰涼,帶着一股溼潤,是万俟景侯的血,他一邊走,血一邊順着手往下淌,掉在地上,每掉一滴,那羣蜘蛛就往後退一步。
他們亦步亦趨的往石門深處走,蜘蛛就退退進進的緊逼不捨,生怕丟失了一頓美味佳餚。
“洞口!”
溫白羽突然大喊了一聲,指着墓道前面,說:“是洞口,有光!”
他們似乎看到了希望,果然走不遠就能看到光亮,是洞口,四周的石壁非常不整齊,有許多凸出的石塊,形成了天然的石階,可以順着陡峭的石壁往上爬,但是洞口很高,並不好爬。
就在溫白羽高興的時候,“簌簌簌”的聲音更大了,一大片蜘蛛突然從遠處涌了過來,兩匹蜘蛛匯合了,就像潮水一樣,“咯咯咯”的的吼聲此起彼伏,似乎在給同類壯膽。
人臉的蜘蛛還是懼怕万俟景侯的血,但是溫白羽發現,這些蜘蛛的智商竟然很高,而且特別的野蠻。
一些體型較大的蜘蛛把比它們小的蜘蛛往前推,小蜘蛛踏在血跡上,立刻全身抽搐,就像被火燒了一樣,翻了個在地上亂蹬腿,不多一會兒就死了。
而那些大蜘蛛就踩着小蜘蛛的屍體羣,漸漸往前爬。
溫白羽噁心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万俟景侯託着他的胳膊,說:“快上去。”
溫白羽見那些蜘蛛逼近過來,趕緊抓住石壁的岩石,拼命的往上爬。
唐子將雨渭陽放下來,說:“雨老闆,快走。”
雨渭陽嚇得手腳發涼,死命抓住巖壁,一點點往上爬去。
万俟景侯看了唐子一眼,唐子沒有回頭,說:“我壓後。”
万俟景侯沒說話,縱身往上,“啪”的一聲扣住石壁,快速的往上爬去。
溫白羽雙手的指甲劈了,有血流下來,但是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拼命往洞口上爬。
雨渭陽累的已經喘不出氣來,也不知道是冷汗還是虛汗,他聽着下面“簌簌簌”的聲音,下意識的低頭去看,他們已經爬到了三分之二出,上面是日光,下面則是黑漆漆的一片,蜘蛛組成的潮水幾乎吞噬了整個洞口。
雨渭陽朝下看去,並沒有看到唐子跟上來,當即瞪大了眼睛去找,喊着:“唐子呢?唐子沒跟上來!”
溫白羽也停住了,低頭去看,說:“唐子怎麼了?會不會有事?”
万俟景侯已經從下面跟上來,來到溫白羽身邊,說:“放心,不會有事。”
溫白羽還在想這怎麼放心,下面那麼多兇殘的蜘蛛,還不等他說話,万俟景侯又補充了一句,說:“他要是死在這裡,還怎麼破解鬼脈。再者說,他是墳……墳墓裡,纔是他的天下。”
溫白羽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哆嗦,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陰森森的,也許唐子一個人墊後,是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另一面罷了。
雨渭陽第一次正面的聽人說唐子就是墳,先是詫異,隨即反而是慶幸,墳鳥被傳的神乎其神,那必然有對付蜘蛛的方法吧,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唐子真的是墳,今年是他的第三十個年頭,那豈不是馬上就要在火中*了嗎?
雨渭陽心情很亂,深深的看了一下下面,跟着溫白羽他們繼續往上爬。
溫白羽這輩子都沒玩過攀巖,更別說毫無保護措施的“攀巖”了,累的他要昏死過去,從洞口爬上來的一霎那,溫白羽就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癱着手腳,說:“我的媽……我要死了……”
雨渭陽從洞口上來,立馬調頭往下看,洞很深,已經看不清底下的樣子,一片漆黑,也聽不見蜘蛛的吼叫聲,好像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深坑而已。
雨渭陽一直盯着往下看,說:“唐子怎麼還不上來?”
溫白羽也爬起來往下看,說:“咱們把繩子拋下去吧,拽他上來。”
万俟景侯說:“蜘蛛會順着繩子爬上來。”
溫白羽臉都皺在一起,說:“那可怎麼辦!”
就在他剛說完的一霎那,万俟景侯突然沉聲說:“退後!”
万俟景侯雙手一拽,一手一個將溫白羽和雨渭陽向後拽了幾步。
“轟!!!”
一聲巨響,饒是万俟景侯拽了他們,溫白羽和雨渭陽還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熱氣流從洞口裡涌了上來,一下將三人向後衝出很遠。
火焰和一股怪異的味道從洞裡噴出來。
溫白羽和雨渭陽都看呆了,万俟景侯說:“別呼吸。”
兩個人下意識的屏息,都睜大了眼睛,火焰和怪味很快又消失在洞口,一下又變的平靜下來。
溫白羽說:“爆炸了?!”
雨渭陽衝到洞口,向下看去,說:“唐子……唐子還沒上來!”
溫白羽說:“那些蜘蛛不是不能遇到高溫嗎?”
雨渭陽跌坐在洞口,他有些沒勁,好像身上的骨頭和筋都抽走了似的,呆呆的看着深深的洞口,裡面爆炸了,而唐子還沒出來,那麼大的氣流,還有什麼不會炸成灰燼。
雨渭陽的喉嚨上下滑動了兩下,眼圈忽然變紅了,有些發酸,一雙漆黑的眸子毫無神采,漸漸的,映出一些幽幽的血色……
雨渭陽攤開手,手裡是剛纔唐子打開石門的一霎那,塞給他的東西,是半塊血玉,血玉泛着瑩潤的血色,就像他的眼眸的顏色一樣。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唐子的時候,那是回北京的大巴車,唐子人高馬大的,而且笑起來特別憨厚,他站在車廂裡,正在幫旁邊的小姑娘把沉重的行禮塞在行李架上,小姑娘連連道謝,唐子不好意思的說不用謝、不用謝。
小姑娘坐在唐子後面,車開了之後,一直頻頻看過來,羞澀的想要和唐子攀談,還塞了水果給他。
然而唐子天生沒那根筋,一點兒也不理解,還把水果送給了雨渭陽。
雨渭陽覺得他有意思,反正路上無聊,就找個人說說話,雨渭陽記得自己笑眯眯的說:“我叫雨渭陽,你呢?”
唐子傻呵呵的,呆呆的看着他笑,似乎都看出神了,然後所問非所答的說:“哎,你真好看……”
雨渭陽當時都愣了,然後看到那暗戀唐子的小姑娘一臉失魂落魄,顯然是聽見唐子的話了,雨渭陽頓時又覺得很有意思,看來自己實在是太惡性趣了……
這樣的相遇,雨渭陽怎麼能記不住,唐子的憨樣讓他實在忘不了。
但是雨渭陽不知道,其實那不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有很多次相遇,只不過唐子一直把自己藏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而已。
“雨老闆,別哭。”
雨渭陽聽到耳邊有聲音,呆呆的擡起頭來,竟然發現唐子趴在洞口處,他兩隻手扒住洞口的邊沿,整個人還在洞口裡沒有爬上來。
唐子臉上都是灰,臉頰上還有幾道血痕,但是一點兒也不顯得狼狽,他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憨憨的說:“雨老闆,你怎麼了?眼睛都紅了。”
“唐子!?”
雨渭陽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還是溫白羽大喊一聲,然後跑過去,將唐子給拽了上來。
唐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把自己的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手去把坐在地上的雨渭陽扶起來,笑着說:“大家都沒事吧?”
溫白羽說:“我們沒事,就是差點被你嚇死,剛纔裡面都爆炸了。”
唐子說:“是啊,好端端一座墓,都給炸了。”
溫白羽說:“還管墓呢,人沒事就萬幸了,那麼多蜘蛛,要是爬上來就慘了。”
万俟景侯站在後面,見溫白羽和唐子聊得熟絡,臉上都是笑容,不禁皺了皺眉,似乎很不高興。
“嘶……”
溫白羽聽見一聲低低的抽氣聲,似乎是万俟景侯發出來的。
溫白羽說:“怎麼了?”
万俟景侯言簡意賅的說:“疼。”
溫白羽回頭去看,就見万俟景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掌心,掌心上都是灰土,血跡混合着灰土,傷口還沒有癒合,斑斑駁駁的。
溫白羽當即就炸毛了,把他手拽過來,說:“傷口都進了沙子,能不疼嗎!”
他說着就要從揹包裡找水和藥給万俟景侯清理傷口,万俟景侯卻不讓他找,說:“你給我吹吹。”
溫白羽:“……”
溫白羽說:“你是三歲的孩子嗎!磕了就吹吹!吹吹也不能把你傷口裡的沙子吹出來啊!別瞎動,給你清理傷口!”
万俟景侯果然不動了,溫白羽給他清理傷口,然後上藥包紮,把万俟景侯的手包成了一個大糉子。
万俟景侯看了看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幾乎看不出手的形狀了,他隨即又擡了擡手,面無表情的說:“還是疼,給我吹吹。”
我吹你妹啊!!
溫白羽心裡已經嘶聲力竭了。
万俟景侯見他不動,瞪着自己,似乎妥協了,換了一句話,說:“那你親一下。”
“噗……”
溫白羽聽見後背兩個人的笑聲,內心已經崩潰到不能自已,爲什麼覺得自己好命苦,好命苦……
魚吃貓(上)
溫白羽記得第一次遇見唐子的時候,似乎下了很大的雨。
那時候他還沒大學畢業,一邊上學,一邊開小飯館。小飯館前前後後就他一個人,又當廚子,又當服務員,又當老闆的。
那天夜裡,溫白羽關了小飯館的門,正要往回家走,外面一直下着大暴雨,下的很大,北京每年都會下這麼一場暴雨,今年也不例外。
他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一個人蹲在地上,他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衣服,頭髮被雨水沖刷的貼在臉上,本應該是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卻顯得很狼狽。
溫白羽本想從旁邊走過去,不過路過男人的時候,他看到了男人的眼神,毫無波瀾,似乎沒有任何生機。
溫白羽的腳步就頓住了,他把傘已過去,說:“嘿,醒醒了,別在這裡睡啊。”
那之後,溫白羽因爲做了一件好事,竟然得到了長期的廉價勞動力,雨夜裡撿的男人叫唐子,天生傻呵呵的少根筋,幹活很勤快,成了小飯館第一個夥計。
溫白羽從夢裡醒過來,望着自家的天花板,外面還黑漆漆的,竟然有些唏噓……
他們前不久剛剛死裡逃生,從唐家村回來,唐子竟然就是墳,這讓溫白羽不禁反思起來,自家這是什麼體質,身邊似乎沒有一個正常人。
可愛的奚遲是大名鼎鼎的官盜壑語侯,而且據說活了兩千多年;老實的好男人鍾簡三魂七魄不全,據說是壑語侯的副將;還有天天來店裡點一碗素炸醬麪的斬鬼鍾馗。現在就連看起來最像正常人的唐子,突然也不是正常人了……
溫白羽翻了個身,頓時覺得生活無望了,幸好,万俟景侯是正常人!
溫白羽想完,轉念想到万俟景侯的血比敵敵畏還強效,而且動不動就舔人,這樣的人……是正常人嗎!
溫白羽把被子蒙在腦袋上,顯然不是!絕對不是!
溫白羽覺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天万俟景侯告訴自己他不是人,溫白羽也不會吃驚了……
“喵——”
溫白羽還在深刻的反思着自己,就聽見一聲貓叫,不禁想着,小區裡的野貓真是越來越多了,而且見到人也不害怕,反而會上前去賣萌討吃的。
“喵——”
又是一聲貓叫,溫白羽把被子拉下來,怎麼覺得這貓叫就在自家窗戶外面似的?
溫白羽往窗戶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一隻黑色的小貓,正趴在他的窗戶外面,窗戶外面的臺子很窄,而且溫白羽的樓層高,也不知道這隻貓是怎麼爬上來的。
溫白羽怕它掉下去,趕緊跳下牀,打開窗戶。
就在他打開窗戶的一霎那,溫白羽愣住了,因爲這隻貓很眼熟。
一隻小黑貓,全身的毛黑亮亮的,一張小臉還沒有小孩的手掌大,眼睛綠油油,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漂亮,最重要的是,小黑貓的頭上,有一個月牙形的傷疤……
溫白羽詫異的說:“是墓裡的擼吶?”
“喵!!”
小黑貓炸起毛,弓着背,呲着小牙叫了一聲,四隻小爪子的指甲都蹦出來了,似乎對溫白羽給他起的外號非常的不滿意。
小黑貓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瞬間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
溫白羽“哎”了一聲,趕緊把窗戶關上,雖然已經是秋天了,但是秋蚊子才厲害,他可不想喂蚊子。
小黑貓跳進來,嘴巴一張,“啪嗒”一聲,一把青銅鑰匙掉在溫白羽腳邊。
溫白羽低頭一看,頓時就傻了。
是那把已經掉進了湯池裡的青銅鑰匙?鑰匙的頂端鑲嵌着各種寶石,在黑夜裡金光閃閃。
溫白羽把鑰匙撿起來,說:“你是怎麼把鑰匙拿出來的?”
“喵——”
小黑貓又叫了一聲,似乎在回答溫白羽說的話,然後用綠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不過溫白羽不懂貓語,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小黑貓又施捨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一跳,竟然蹦上了牀,身體一盤,窩在溫白羽的被子上,張了張嘴,然後就閉眼,看起來是要睡覺!
溫白羽一把將他拎起來,小黑貓頓時又炸毛了,“喵喵”的叫着,還踢着小腿兒。
溫白羽走出門,把他扔進衛生間的洗手池裡,說:“你是不是從墓裡跑出來的?你沒洗澡就上我牀!”
溫白羽說着,就打開水龍頭,熱水瞬間流了出來。
“喵——!!”
小黑貓全身的毛一下溼了,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一下從水池裡蹦出來,呲牙咧嘴的扒着溫白羽的褲腿,就像世界末日一樣……
“喵——!!喵!!!喵!喵——”
万俟景侯從小飯館回來的時候,剛一出電梯,就聽見殺豬一般的聲音,還以爲進了屠宰場,推開門之後,屋子像被打劫了一樣,到處都是水,從衛生間裡還傳出“喵喵”的聲音。
万俟景侯皺了皺眉,走進衛生間,就見溫白羽正按着一隻小黑貓,在給他洗澡,溫白羽渾身上下都溼了,睡衣溼噠噠的貼在身上,勾勒出細細的腰身。
万俟景侯靠在門邊,不禁挑了挑眉。
小黑貓已經在暴走的邊緣,奮力的掙扎着,只要溫白羽一伸手過去,就四隻爪子抱住溫白羽的胳膊,然後順着胳膊“嗖嗖嗖”爬上去,死活不沾水、
溫白羽看見万俟景侯走進來,眼睛一下就亮了,說:“你回來了?太好了,幫我按住它!”
“喵——!!”
在小黑貓的慘叫聲中,万俟景侯輕而易舉的按住了小黑貓,溫白羽開始給它洗刷刷。
洗乾淨之後,小黑貓就像鬥敗的鵪鶉,渾身的毛貼在身上,一雙綠色的眼睛幽怨的看着他,有氣無力的喵喵叫。
溫白羽抱着他,前前後後看了幾眼,笑着說:“洗乾淨果然可愛多了,長得還挺漂亮,手感也不錯。”
溫白羽說着,還低頭親了一下小黑貓的耳朵,小黑貓的耳朵頓時就立起來了,嫌棄的用爪子擦了擦,把溫白羽又給逗笑了,低頭又親了好幾下。
小黑貓徹底沒轍了,只能任憑溫白羽□□。
万俟景侯看到溫白羽親小黑貓,頓時很不高興。
溫白羽心情似乎特別好,笑着對万俟景侯說:“我先去睡覺了。”
他說着,走回臥室,然後把小黑貓放在牀上,自己也躺上牀,把小黑貓抱在懷裡,還給它蓋上了被子。
万俟景侯默默的看着溫白羽的動作,不禁眯了眯眼睛,轉身進了衛生間去洗澡。
溫白羽折騰着小黑貓,突然想起來了,說:“擼吶,你是小公貓還是小母貓?讓我看看。”
他說着把小黑貓翻過來,小黑貓頓時炸毛了,“喵——”的一聲大叫,一下從牀上竄出去,眼看着就要竄出臥室,万俟景侯正好洗了澡往這邊走,溫白羽大喊一聲:“捉住它!”
“喵!”
小黑貓叫了一聲,立刻被万俟景侯給抓住了。
万俟景侯拎着小黑貓,淡淡的說:“公的。”
溫白羽說:“公的啊,不讓人看,我還以爲是個姑娘呢。”
“喵喵!”
小貓抗議的揮着爪子,想要撓万俟景侯,只不過撓不着。
万俟景侯說:“你想要養它?”
溫白羽點頭,說:“小傢伙多可愛。”
万俟景侯說:“那也行,明天帶着它到旁邊的寵物醫院做個絕育。”
“喵!!!”
小黑貓慘叫一聲,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炸着毛不斷叫着。
溫白羽眼皮狂跳,說:“這也太殘忍了。”
“喵!”小黑貓配合的叫了一聲,似乎在肯定溫白羽說的話。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絕育能減少貓的疾病。”
溫白羽摸摸下巴,說:“我好像也聽人這麼說過,那明天我帶它去寵物醫院問問。”
“喵——”
小黑貓還沒抗議完,万俟景侯已經把它放在地上,然後“嘭”的一聲關上臥室門,把小黑貓關在客廳。
溫白羽:“……”
溫白羽說:“你把它放外面幹什麼?再說了,你怎麼進來了!”
万俟景侯很淡然的說:“睡覺。”
溫白羽:“……”
第二天一大早,溫白羽想要帶着小黑貓去寵物醫院,不過小黑貓躲在沙發底下不出來,溫白羽又進不去,僵持了一個小時之後,溫白羽只好先去小飯館了。
溫白羽和万俟景侯到小飯館的時候,唐子正在勤快的進貨,搬着一個大箱子往裡走,看到他們來了,笑着打招呼,說:“老闆來了。”
溫白羽自從知道唐子是墳之後,就有點不習慣他傻呵呵的笑容,實在太齣戲了。
唐子把箱子搬進後廚,溫白羽百無聊賴的趴在櫃檯上記賬,眼睛一直盯着唐子來來回回的看。
唐子被看的直發毛,而且被溫白羽盯着,万俟景侯也投過來不善的目光,這讓唐子壓力很大……
唐子說:“那個……老闆,有事嗎?”
溫白羽“咳嗽”一聲,說:“唐子啊……你和雨老闆雙修的事情,怎麼樣了?”
他一說完,這回輪到唐子咳嗽了,過了好久,唐子才說:“我還沒告訴他。”
溫白羽說:“那你想什麼時候告訴他?雨渭陽不是鬼脈嗎,拖時間長了有危險啊。”
唐子搖搖頭,苦笑了一聲,說:“可是我和雨老闆說到底也沒多深的交情,再者說……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雨老闆一定接受不了我。”
他正說着,“嘭”的一聲,店門被推開了,匆匆忙忙進來的人竟然是雨渭陽!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唐子趕緊轉過身去,繼續搬箱子,就好像沒發現雨渭陽似的。
雨渭陽衝進來,抓住溫白羽,說:“溫白羽溫白羽,看看這個!這是我從朋友那裡弄到的,一個水底墓,據說也是襄王墓的疑冢!”
溫白羽:“……”
溫白羽看着雨渭陽興奮的樣子,說:“你怎麼又弄來這種東西了?上次咱們差點就沒出來,你下鬥還有癮啊?”
雨渭陽說:“當然不是有癮……”
他說着頓了頓,看了唐子的背影一眼,隨即壓低了聲音,小聲的對溫白羽說:“那個……唐子他不是墳嗎?那村民說今年唐子就三十歲了……豈不是時間不長了?我聽朋友說,襄王墓的真墓裡有能讓人死而復生的東西,要是真能找到就好了……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唐子那啥啊,你說是吧!”
溫白羽:“……我只想問一句。”
雨渭陽納悶的說:“什麼?”
溫白羽說:“你說話就說話,臉紅什麼?”
雨渭陽:“……”
雨渭陽瞪了他一眼,說:“誰臉紅了!我這是跑過來累的,出汗了,不是臉紅!”
溫白羽高深莫測的笑了一聲,摸着下巴,對万俟景侯說:“我覺得吧,唐子的顧慮其實是多餘,完全不用擔心。”
雨渭陽說:“顧慮什麼?”
溫白羽笑眯眯的說:“算了,我告訴你吧,唐子沒想好怎麼跟你說,那我就做一次大好人,告訴你吧。”
溫白羽把雨渭陽昏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雨渭陽沒想到自己是鬼脈,之前也以爲手腳發涼去看過醫生,醫生每次都看不出毛病來,原來竟然是這樣的……
雨渭陽都不知道,原來唐子爲自己做了這麼多事,不過隨即臉上就一陣發燙,像煮開了鍋一樣。
雨渭陽說:“這、這這辦法真的假的……”
溫白羽說:“万俟景侯說的,當然是真的!”
雨渭陽:“……”
雨渭陽說:“那……那唐子是不是就不用火焚了?”
万俟景侯這個時候卻搖頭,說:“你身體裡的屍氣,是出生時候帶出來的病根,而墳鳥是天譴,只能說這個辦法可以適當排解墳鳥體內的極陽,續命可以,但是不治本,還是早晚的事情。”
溫白羽很自然的接口說:“哎,那就一天多做幾次。”
他說完,雨渭陽的臉已經紅的成了豬肝色,紅的都發黑了,瞪着溫白羽。
溫白羽只是順口說,也是後知後覺,當即臉上也有點紅,趕緊咳嗽一聲。
雨渭陽說:“那還是要找襄王墓。”
万俟景侯說:“這個辦法對你們都有好處,起碼可以爲找襄王墓拖延一些時間,剩下就看你的決定了。”
溫白羽看着雨渭陽若有所思的樣子,拽了拽万俟景侯,說:“我看有戲啊!”
万俟景侯:“……”
雨渭陽是花大價錢買來了海底墓地圖,因爲無論如何都要找襄王墓,雨渭陽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而万俟景侯也要去找,溫白羽則是很牆頭草的跟着万俟景侯走。
唐子聽說雨渭陽要去湘江找海底墓,不禁皺了眉,不過雨渭陽有一個特點,別看他平時很斯文,但是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從北京到湖南,開車將近一千五百公里,因爲這次是海底墓,他們要帶的工具很多,這些東西不可能通過安檢,所以只好一路開車過去。
溫白羽和万俟景侯都不會開車,幸虧唐子會開車,可以和雨渭陽輪換這開,不然十八個小時的行程,還不累死雨渭陽。
溫白羽坐在後座上,還有點激動,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海底墓,聽起來挺神奇的。”
万俟景侯坐在他旁邊,說:“伍子胥鞭屍,就是水底墓……相傳楚平王爲了謀奪兒媳爲妻,殺了王子建太傅一家,伍子胥一人逃走,後來伍子胥成爲了吳王重臣,和孫武一起帶兵攻入楚國,楚平王建造水底墓,爲了防止陵址被人發現,殺光了參與修陵的所有工匠。伍子胥就讓人將湘江的水抽乾,終於找到了楚平王的水底墓,掘開楚平王的棺槨,鞭屍三百。”
溫白羽說:“這倆人,都夠狠的。”
他說完,就聽“喵——”的一聲輕叫,還以爲自己幻聽了,結果腳邊上的旅行包開始左鼓一塊右鼓一塊,似乎有東西在裡面動!
“喵——”
又是一聲貓叫,溫白羽這回是聽清楚了,立刻彎腰把旅行包拉開,一隻小黑貓從裡面蹦了出來,一下竄上溫白羽的腿,趴在他膝蓋上,喵喵的叫,還舔着自己的毛。
溫白羽:“……”
溫白羽看着蹲在自己腿上賣萌的小黑貓,說:“擼吶,你怎麼跟來了?我不是把你寄養在寵物店了嗎!我可是交了錢的!”
小黑貓很不屑的喵了一聲。
開車的雨渭陽不禁笑了起來,說:“你叫它什麼?你家貓怎麼這麼有個性,叫這種名字?”
溫白羽自豪的說:“擼吶,我給他起的名字,是不是特別好?”
雨渭陽說:“你的貓估計要抑鬱死了。”
溫白羽和他嘻嘻哈哈的,也就忘了小黑貓偷渡的事情。
唐子坐在副駕駛,一直側着頭看雨渭陽,雨渭陽自從那天聽了万俟景侯的辦法,好幾天都沒睡好,看到唐子也特別不自然,不是說話磕磕巴巴,就是調頭就跑,兩個人有好多天沒有正面說過話了。
其實雨渭陽是在糾結,到底怎麼和唐子說,這怎麼能說出口啊!
雨渭陽發現唐子看着自己,特別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收起了笑容,說:“看……看什麼呢?”
唐子笑了笑,說:“沒看什麼,雨老闆笑起來真好看。”
雨渭陽的臉突的一下就紅了,溫白羽瞬間感覺車子晃了一下,然後後面傳來刺耳的嘀嘀聲,有人在按喇叭。
溫白羽喊着:“麻煩你開車專心點好嗎!還有你,別和司機說話!”
雨渭陽:“……”
白天都是雨渭陽在開車,晚上就換唐子來開車,溫白羽在車上除了睡覺就是吐,暈車暈的太厲害,所以只能閉眼睡覺。
天色黑的徹底了,溫白羽睡得太多,實在是睡不着了,正好這個時候唐子把車開進了高速公路的休息站,準備給車加油。
車子停下來,溫白羽終於感覺胃裡舒服了一點。
唐子下了車,溫白羽側頭看了看万俟景侯,竟然睡着了,雙手抱在胸前,仰起頭來靠着椅背,睡着的時候沒有那股冷漠和淡然,看起來溫柔了不少,再加上眉眼完美漂亮,看的溫白羽幾乎流口水。
坐在副駕駛的雨渭陽也睡着了,就連腿上的小黑貓都睡着了,溫白羽的眼神就很肆無忌憚,反正看了也沒人知道,那就多看幾眼。
就在這個時候,唐子回來了,溫白羽因爲心裡有鬼,立刻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不過等了很久,唐子也沒有啓動車子,溫白羽有點好奇,就偷偷的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瞬間覺得自己會長針眼!
唐子已經坐在了駕駛位上,車裡很黑,只有窗戶透進來一些月光,溫白羽就看見唐子側着身,一隻手架在雨渭陽的椅背上,隨即稍稍低下頭,悄無聲息的親在了雨渭陽的嘴脣上!
溫白羽頓時很激動啊,很興奮啊,沒想到唐子看起來老實,原來這麼悶騷,讓他給抓包了吧!這下抓住了唐子的小辮子,溫白羽心裡簡直就在暗爽。
唐子的目光很溫柔,只是在雨渭陽的嘴脣上輕輕一沾,感受到雨渭陽偏涼的雙脣,立刻就離開了,快得甚至都不算是一個吻。
就在唐子擡起都的一瞬間,雨渭陽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竟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眼很亮,在漆黑的夜色裡格外引人注目,黑色的眸子裡隱隱約約蒙着一層紅色的霧,不仔細看誰也發現不了。
雨渭陽張開了眼睛,唐子吃了一驚,想要趕緊退開,說:“雨、雨老闆醒了?再睡會兒吧,才一點……”
他想要退開,雨渭陽卻不似剛睡醒,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領子,唐子心裡一跳,還以爲雨老闆會用拳頭砸他的鼻子,哪知道對方卻突然手上用勁,把唐子往前拉,隨即雙手攀在他的脖子上,稍微挺起腰,含住了唐子的雙脣……
溫白羽剛開始還以爲抓住了唐子的小辮子,哪知道雨渭陽竟然沒睡,他這個角度雖然看不到雨渭陽的表情,但是能看到雨渭陽伸起雙手,摟住唐子的肩背和脖頸,兩個人親吻在了一起。
車子的空間雖然不狹窄,但是也是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尤其夜裡還安靜,前面兩個人吻在一起,越來越粗重清晰的呼吸聲,還有脣舌糾纏的聲音,那聽得是一清二楚!
溫白羽:“……”
溫白羽極力的降低存在感,前面來人親的如火如荼難解難分,自己在後面窺伺的要是被發現,那以後大家還怎麼面對面的好好交流啊!
就在溫白羽降低存在感的時候,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溫白羽嚇了一跳,側頭一看,万俟景侯竟然也沒睡着!
真是太好了,一車的人,原來都沒睡!
万俟景侯閉着眼睛,手卻握住溫白羽的手,還用食指在溫白羽的手心上輕輕的刮,那感覺又麻又癢,隔靴搔癢似的,也不給個痛快!
溫白羽偷偷的眯眼去瞪他,奈何万俟景侯根本不睜眼,刮完了溫白羽的手心,又去捏溫白羽的手指,一邊捏還用指甲一邊蹭,耳邊又聽着親吻的聲音,溫白羽頓時被弄了一個大紅臉。
溫白羽不堪其擾,決定破罐子破摔,抽回手,還翻了一個身,想讓前面“擾民”的兩個人別再親了。
結果前面兩個人確實被嚇得頓了一下,不過看到溫白羽還閉着眼睛,肯定以爲溫白羽撒囈掙,然後又……開始親了!
溫白羽頓時腦袋都疼,就在這個時候,万俟景侯的手又伸過來了,這次不玩溫白羽的手指了,因爲溫白羽側躺着,他就直接把手伸到了溫白羽的腿上,然後一點點的往上移,最後落在溫白羽的大腿根處。
臥槽……
溫白羽頓感五雷轟頂,万俟景侯的手開始不規矩,溫白羽想躲,但這個時候他已經興奮起來,又捨不得躲開,只能任由万俟景侯流氓自己。
很快的,前面兩個人終於分開了,雨渭陽又繼續睡覺,唐子繼續開車,車子啓動了,又開上了高速公路,而万俟景侯的手還沒拿開。
溫白羽渾身微微顫抖,死死咬着牙,剋制着不發出一點聲音,雖然是隔着褲子,但万俟景侯的手弄得他很舒服,溫白羽覺得自己簡直墮落了墮落了!
就在溫白羽馬上要發泄的時候,万俟景侯的手突然拿開了,溫白羽一臉的汗,雙眼迷濛,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的看着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這個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側着頭,嘴脣上帶着一絲笑容,也看着他。
溫白羽:“……”
溫白羽心裡爆了一句粗口,把万俟景侯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之後的一個白天,溫白羽都沒搭理万俟景侯……
地圖上的目的地是湖南境內的一個很小的水鎮,位置非常偏僻。
他們開車到達目的地已經是黃昏了,鎮子裡有招待所,他們就住了下來。
雨渭陽奇怪的發現,溫白羽似乎在和万俟景侯冷戰,這可堪稱世界奇觀,畢竟平時的溫白羽一說話就是万俟景侯怎麼樣,雖然表面上不承認,但是万俟景侯只要一招手,溫白羽肯定顛顛兒的跑過去。
而今天,溫白羽竟然不理万俟景侯。
他們要了一個四人間,前臺是個看起來二十歲的小姑娘,是老闆的閨女,說話的時候特別靦腆,也容易臉紅。
他們等入住手續的時候,溫白羽就打聽了一下週邊的事情,問問有什麼景點,裝作是旅遊的人。
小姑娘和溫白羽一說話就臉紅,說話都磕磕巴巴的,還頻頻用餘光去看溫白羽,那愛慕的意思赤果果的。
溫白羽自然也發現了,小姑娘雖然不是特別漂亮,但是長得清秀又文靜,溫白羽頓時心裡那個得意,差點飄起來,終於也有姑娘看上自己了。
溫白羽就說吧,自己長得也不差,怎麼可能沒異性緣。
溫白羽一臉得意而得瑟的笑容,万俟景侯則沉着臉,看着他和小姑娘又聊又笑。
小姑娘告訴溫白羽,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景點,鎮上有條河,是湘江的分流,但是水量並不大,好多鎮上的女人喜歡到那裡去洗衣服。
溫白羽有點失望,都是小河小溪,哪有地方修建古墓,水的深度都不夠。
五點半就吃過了晚飯,這是他們兩天第一頓正經的晚飯,雨渭陽和唐子一直在開車,都比較累,就不打算再出門。
溫白羽說:“那我出去轉轉,去看看那幾條河。”
他說着站起來,然後突然回頭,對着万俟景侯沒好氣的說:“你別跟着我。”
万俟景侯本來站起來,不過溫白羽一說話,万俟景侯就真的站着沒動。
溫白羽幾乎要氣死了,也不知道万俟景侯是不是真傻,於是氣哼哼的出了房間,“嘭”的甩上門。
溫白羽心裡惡毒的詛咒着,他以後要是再跟万俟景侯說話,就活該彎,活該被人壓!
溫白羽詛咒完了,覺得身心俱爽,於是往樓下走去。
他準備出招待所的時候,就聽有人叫他,回頭一看,竟然是剛纔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捧着一個盆,裡面放了點衣服,看到溫白羽,臉紅着走上前,說:“溫……溫大哥,你去哪裡啊?”
溫白羽此時沒心情和小姑娘說話,就敷衍着說:“我去河邊走走。”
哪知道小姑娘頓時笑起來,說:“真巧,我也要去河邊,我去洗衣服,咱們一道走吧!”
溫白羽看着小姑娘熱情的雙眼,果然沒有辦法拒絕,正好他人生地不熟,倆人就結伴一起走了。
鎮子本身就小,河邊不遠,天色灰下來,並沒有全黑,河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非常安靜。
小姑娘蹲下來洗衣服,溫白羽坐在一邊觀察河水,河水似乎不深,絕對淹不死一個成年人,這種深度根本沒辦法建什麼水下宮殿。
小姑娘和溫白羽聊着天,溫白羽隨口說:“這裡的人休息很早嗎?這麼早河邊就沒人了。”
小姑娘笑着說:“因爲河邊鬧鬼,所以鎮上的人都不敢天黑了來。”
溫白羽詫異的說:“鬧鬼?”
小姑娘說:“是呀,鎮上的人都在傳,而且還總是來祭河神,不過我覺得是迷信,誰也沒真的見過鬼,都是聽說。”
溫白羽好奇的說:“到底是什麼樣的鬼?”
小姑娘見溫白羽話多了起來,特別開心的給他講,說:“有人說是水鬼,有人說是河神,到底是什麼也沒人知道。聽說是個孩子,很早之前有人家的孩子貪玩,到深夜還不回家,後來家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淹死在這條河裡了,大家就說,這個孩子變成了水鬼,只要天黑之後有人在河邊,孩子就會把人拖下水……”
天色更加灰了,似乎馬上就要黑下來。
溫白羽看了看天色,說:“這條河,除了淹死過小孩,大人有嗎?”
小姑娘皺着眉點點頭,說:“溫大哥你別說,還真是有的。”
溫白羽說:“這麼淺?”
小姑娘說:“是啊,就是這麼淺,河水最深的地方只到大人的胸口,但是真的淹死過,而且不是一個人……很奇怪的,鎮上的警察說,這些人其實不是淹死的,而是被河底的淤泥憋死的。他們打撈上來的時候,身上都是傷痕,鼻子和嘴巴里全是泥。好多人說是水鬼作祟,把他們拖進河裡用泥憋死的。”
溫白羽更加覺得奇怪了,說:“那你還晚上過來,不害怕嗎?”
小姑娘笑了笑,說:“我纔不信這些呢……而且,而且不是有溫大哥陪着我嗎。”
溫白羽:“……”
溫白羽心說我又不是万俟景侯,萬一真的有水鬼,自己可沒有任何辦法!
溫白羽想完,突然想到,怎麼特麼動不動就想到万俟景侯,是不是見鬼了!
小姑娘笑着又說:“溫大哥,你晚上來就對了,好多人都不敢晚上來,其實晚上來河邊,還能聽到歌聲呢。”
溫白羽打了一個哆嗦,說:“什麼歌聲?”
小姑娘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歌聲,反正入夜之後,河邊就會飄來歌聲,雖然不知道在唱什麼,但是很好聽,就好像仙樂一樣,或許是風聲吧?”
溫白羽心裡臥槽臥槽的,心說這個姑娘是賊大膽兒吧,萬一是海怪呢!?
溫白羽聽了就覺得待不下去了,趕緊從河邊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小姑娘其實早就洗完了衣服,只是想和溫白羽單獨相處,這個時候就依依不捨的說:“嗯好的,溫大哥你等一會兒,我把衣裳擰乾了。”
溫白羽點點頭,眼看着天色完全黑下來,河邊沒有照明,溫白羽想摸出手機來打開自帶電筒。
就在溫白羽掏手機的時候,小姑娘突然“咦”了一聲,說:“那是什麼?”
溫白羽被她嚇了一激靈,不能怪他膽子還沒姑娘大,是因爲溫白羽見得太多了,嚇也被嚇怕了。
小姑娘說:“水裡好像有一團黑影……啊!!救命……”
小姑娘的後半句突然變成了尖叫,嚇得溫白羽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了。
小姑娘喊着:“救、救命啊!有人抓我的腳!”
溫白羽立刻按出手電照明,小姑娘趴在河岸邊,雙手扒住河岸的一塊大石頭,細細的腳脖子被一隻長着綠毛的手抓着!
那手很瘦小,似乎是孩子的手,只有四個指頭,指甲又尖又長,手臂極細極細,皮包骨頭,卻顯得很有力氣,它只露出手和一截手臂,剩下的部分藏在水裡,正用力的拖拽着小姑娘。
溫白羽立刻跑過去,伸手抓住姑娘,奮力的把人往岸上拉,小姑娘嚇得已經哭了,喊着:“溫、溫大哥!救救我!別……別鬆手……”
那力氣巨大,溫白羽一個成年男人,雖然沒有万俟景侯那樣的怪力,但也不算體弱,拽着一個小姑娘,竟然感覺異常的吃力。
溫白羽和那姑娘正一點點的,被那隻細細的手往河裡拽,溫白羽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溼了,小姑娘拼命的擡起頭,不讓河水嗆進自己的鼻子,拼命的哭着。
“啊!!”
小姑娘一聲大叫,突然腳脖子一鬆,溫白羽和姑娘頓時跌在河邊,那怪手一下就消失了,姑娘的腳脖子上全是血痕,看起來異常的可怕。
溫白羽喘着粗氣,把人往河岸上拖,說:“快,快走!”
姑娘的腿站不起來,說:“我……我站不起來了,我的腿……”
溫白羽沒有辦法,只好背起姑娘,只不過他剛要從河裡往外走,突然感覺自己的腳脖子一緊,緊跟着整個人被拽趴下,“嘭”的一下摔倒。
那姑娘被他甩了出去,驚恐的回頭,喊着:“溫大哥!手!手!有手抓着你!!”
溫白羽不用回頭也知道有手抓着自己的腳踝,那力道奇大無比,而且尖銳的指甲已經扎進了他的肉裡。
剛纔在岸上,還能抓住岩石,現在已經在淺水裡了,根本什麼都沒得抓,溫白羽頓時被拽了下去,一下全溼了,嗆了好幾口水。
在水裡,溫白羽隱約看到一個渾身長着綠毛的小孩子,他的身體極瘦極瘦,臉像猴子,死死拖着他,把他往河底拖。
“唔……”
溫白羽伸腳去踹,卻毫無作用,眼看着就要憋不出氣,突聽“吱——”的一聲大叫,那怪物突然鬆了手,似乎是受了傷,把手縮起來。
“嘩啦——”一聲水響,溫白羽被人從河水裡拽了上來。
溫白羽死裡逃生,死死抓住那人,恨不得手腳並用的爬在那人身上,狠狠的喘着氣。
溫白羽甩掉臉上的水,看到自己緊緊抱着的人,是万俟景侯!
溫白羽剛要叫他,突然想到自己出門時惡毒的詛咒,然後閉起了嘴。
万俟景侯站在河水裡,河水只到他的腰部,溫白羽雙手抱着他脖子,雙腿夾着他的腰,喘着氣,突然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就算一輩子被人壓,也必須說話了。
溫白羽指着河水,一團黑影向他們快速飄來。
溫白羽大喊着:“萬、万俟景侯!快走,快走!”
万俟景侯則不緊不慢的抱着他,很滿意溫白羽掛在他身上的姿勢,說:“不鬧脾氣了?”
溫白羽現在就想撬開万俟景侯的腦殼看看裡面是不是草,水鬼都來了,他還有空說這些!
溫白羽趕緊抱住万俟景侯,很慫的說:“万俟大爺!我錯了!我錯了!快跑……快跑!水鬼真的來了!”
万俟景侯輕笑了一聲,似乎被溫白羽誠懇的道歉逗笑了,就在黑影飄過來的一瞬間,万俟景侯忽然拔身躍起,溫白羽就聽見“嘭”的一聲,那水鬼被万俟景侯一腳踹了出去。
溫白羽剛鬆了一口氣,就見水裡的那團黑影又鍥而不捨的飄了回來,立刻大喊着:“又來了!怎麼像打不死的小強!?”
万俟景侯並不慌張,“哧——”的一聲拔出龍鱗匕首,匕首掠過水麪,濺起一片水花,指着水底的黑影。
那黑影突地停住了,然後慢慢後退,竟然像是被嚇怕了,漸漸退的沒影了。
“呼——”
溫白羽立刻鬆了一大口氣,拍着自己胸口,說:“太好了,嚇死我了。”
万俟景侯抱着他從河水裡走出來,小姑娘還趴在岸邊,見到溫白羽立刻哭着說:“溫大哥!你沒事!實在太好了!”
溫白羽點點頭,想要下地,雖然他腿上有傷口,但是並不是不能走,一個大男人被抱着,多丟人啊。
万俟景侯卻不放他下來,反而把他打橫抱起來,說:“以後還單獨出門嗎?”
溫白羽頓時搖頭像撥浪鼓,說:“不,絕對不,以後決定服從組織安排!万俟大爺說東就打東,說西就往西!”
万俟景侯滿意的點點頭,隨即淡淡的說:“那親我一下。”
小姑娘在一邊聽着都愣了,隨即震驚的看着他們二人,然後眼裡充斥着失戀的落寞。
溫白羽:“……”
溫白羽覺得,万俟景侯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