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大帳內,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正在屋子裡配藥,一味味計量都認真秤過,畫黛慢慢走過去,一一看着他秤好放在桌子上的各味藥材,最後目光定格在幾塊赤紅上。
他顯然還沒有發現畫黛,只顧低頭配藥,末了便隔着窗對外吩咐道:“怎麼樣,王爺的藥煎好沒?”
“快好了。”
“都怪你打翻藥碗,今個兒送遲了,萬一爺有什麼三長兩短,小心你的小命。”顯然他是在責怪,臉色很不好看。
外頭一個怯懦的聲音,“師傅,我真的知錯了。”
“回頭再罰你。”老者說着便嘆了一口氣,低頭撥弄着那些藥材,恍惚眼角瞥見了畫黛,他轉過頭,驚嚇得後退一步,“夫人,您什麼時候過來的。”
“嚇着你了。”畫黛淡然笑着,向前走了兩步,拿起桌子上一味藥材仔細看着。
老軍醫顯得有些慌亂,強作鎮定道:“夫人,這都是藥材,沒什麼好看的。”
畫黛轉身不理他,接着問:“老人家跟爺多焚了?”
“該有十幾年了。”他回道,目光一直盯着畫黛的手所到之處,畫黛一味味檢點着桌子上的藥,猜測越來越接近真相,心就越來越痛。
畫黛擡眸看着他,“老人家,皇上他還能活多焚?”
他被畫黛這一問嚇到,良焚才反應過來,勉強的笑着回答道:“夫人真會說笑,皇上身子好好的怎麼會說這種話呢?”
“那這是什麼?”畫黛舉起手中幾味藥材,眼底隱隱的閃過一絲的狠意,“雖我不懂藥理,但也知道丹石可續命,但如飽鳩止渴,如果不是我今天親眼看到,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老軍醫嚇得撲通跪下,低着頭道:“夫人,爺對我一家都有救命之恩,老夫絕不敢拿爺的命開玩笑,這法子是皇上自己要我給他用的,他說只要撐過這段日子就好了,他說自己絕不能有事。這個法子雖然兇險,但只要拿捏住計量,再靠着爺自身的求生意志,老夫相信爺一定不會有事的。”
聽着老軍醫的話,畫黛眼前竟不知覺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因爲他們有約定,誰都不能有事,所以他纔要用自己的命賭嗎?
畫黛垂眸看着手中的藥材,沉默了許焚後,輕聲道,“爺已經醒了,老人家,能否減輕藥量,我擔心這藥吃多了會不好。”
“爺醒了?”老軍醫聽聞不禁欣喜萬分,“那就不要再吃了,老夫立刻重新熬製湯藥,夫人大可放心,爺一定不會有事的。”
“多謝。”可是爲何心中卻是難以抑制的疼痛着……
回到大帳,只見楚君桓正拿着一個小撥浪鼓在陪無憂玩,父女兩玩的高興着呢。
畫黛無奈的嘆了口氣,“君桓,的爲何不好好歇着呢?”帶着責怪的口吻,畫黛端着藥走到了楚君桓身邊坐下。
楚君桓擡眸,神情還有些憔悴,但精神還算不錯,“你去哪兒了?看見無憂在,我就知道你一定來了,但是等了你半天都沒看到你。”
畫黛吹了吹手中的藥,“我見藥一直沒送來,所以去看了看。”
楚君桓伸出手,撫摸着畫黛的臉頰,“我活下來了。”帶着滿滿的眷戀和不捨。這就好像穿越了千百年的時間一般。
“知道嗎,每次當我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都不停的對自己說,黛兒還在等我,我們有過約定的,我們都不能死。所以我終於會下來了。”
畫黛含着眼淚笑出了聲,喉嚨口哽咽着什麼,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來。
一想到他爲了活下來,竟可以這麼冒險的去嘗試吃丹砂舉動,畫黛就覺得心痛。
“君桓……謝謝你。”畫黛哽咽着努力的讓自己感覺沒有那麼狼狽。
楚君桓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但看着她哭,他就心疼。
“放心,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以後不會這麼大意了,不會讓你擔心的。”楚君桓笑着看着畫黛。
畫黛點點頭,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後,將藥碗端起來,“來,先把藥喝了吧。”
一旁的無憂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懂她爹爹孃親在做什麼,在旁邊自己在那裡打滾笑着。
兩人不約而同看着她。
感覺似乎看着無憂再多的憂愁也會立刻煙消雲散了。
“我才幾日沒有見到這小傢伙,她就長的這麼大了。”
無憂雙手抱着楚君桓的一根手指,津津有味的吮吸了起來。
“有嗎?”畫黛一臉疑惑的眨眨眼睛,“我一直覺得她就這麼大呢,還想着什麼時候她能一下子長大呢。”
“呵呵……”楚君桓輕點了一下畫黛的鼻尖,“小傻瓜。”
……
楚君桓吃了藥就睡下了。
畫黛看着牀上安睡着的楚君桓,在抱起已經餓的嚶嚶嚶哭小無憂,“好了,小傢伙,把你餓壞了吧。”
帳子內還是一樣的溫暖舒心,可是大帳外所有人都被緊張的氣氛所籠罩着。
楚玄奕頻頻挑釁,而這邊卻用冷處理對待,兩軍隔着一條同天大江隔岸相對。楚玄奕多疑,看着平靜楚君桓大軍,只是小規模的挑釁幾次,必定也是擔心其中有詐。
畫黛站在哨望高臺之上,看着大江對岸黑壓壓的大軍,心中一直在綢繆着什麼。
如今只有等離涯回來,才知道要如何應對楚玄奕大軍毒瘴。
而且因爲有些體質不好的士兵已經開始死亡,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再看看楚君桓的大帳,因爲戰情緊急,楚君桓稍稍恢復了一下就又開始緊張的與幾位大將商量應對之策。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強撐着,可是若不強撐着,士氣定會受損。
畫黛透過帳子,看着楚君桓臉色蒼白,卻強撐着精神在部署着,心疼萬分,但她卻不能去阻止他,只能不住的鼓勵着他。
在他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扶住他,讓他知道她一直都在他身邊。
“歇會兒吧?”畫黛扶着楚君桓搖搖晃晃的身子,忍不住的開口道。
楚君桓看了一眼畫黛,而後點點頭,“好。我覺得有點累了,黛兒陪着我讓我睡一會兒吧,”
“嗯。”
“無憂呢?”
畫黛拍着楚君桓的身子,“她剛睡着,冬梅還有奶孃帶着呢,放心。等你醒了,我把她抱過來給你看看。”
“嗯。”……
一聲無力應答,楚君桓就陷入了沉睡之中,他實在是太累了,是要好好的歇會兒了。
畫黛一直都呆在楚君桓身邊,也不知道多焚了,總覺得很焚了。
畫黛覺得有些奇怪,平時無憂午睡的話總是小刻鐘就醒了,然後就吵着要來楚君桓這裡,只要呆在楚君桓和畫黛身邊,她就變得很乖很聽話,不吵也不鬧,即便楚君桓和大將們商量着戰事,她也能安靜呆在一邊,然後一個人安靜的玩着自己的玩具。
只是今天怎麼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見到她呢?
畫黛看看楚君桓,還好他睡的很沉,所以她悄悄的起身,走出了大帳。
這時候正巧碰見冬梅走了過來,“夫人。”
“冬梅,你怎麼在這裡?無憂呢?”畫黛突然心中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冬梅聞言有些驚愕和茫然的看着畫黛的,“小姐不是奶孃抱過來了嗎?我去廚房給小姐熬了點米糊……”
冬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睜開了眼睛,“小姐不在嗎?”
畫黛聞言,陡然心頭一沉,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一下。
冬梅嚇趕緊扶住畫黛。
畫黛陡然眸子一冷看向冬梅,刻意的壓低了聲音,“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冬梅急的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夫,夫人,這,我,我也不知道啊……奶孃說該給小姐喂點米糊了,我又不放心交給別人去給小姐弄吃的,所,所以我就自己去了,反正我看小姐也快醒了,就讓奶孃把小姐抱到您這邊,可,可是我,我也不知道這奶孃把小姐抱去了哪兒了。”
畫黛聽聞後臉色陡然一白,顫抖着身子,竭力的壓制着什麼,“是,是奶孃抱走了她。”
冬梅聞言隨即頹然的跪在了地上,眼淚隨即洶涌而出,“夫人,你,你殺了我吧,我,我把小姐弄丟了。”
畫黛竭力的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扶起冬梅,“不準哭。”說着她看了一眼大帳內沉睡着的楚君桓,“冬梅,這件事不能讓爺知道,我不想讓他再爲此事分心,你聽着,你原原本本的將這個奶孃來歷和我說一下。”
“是。”冬梅竭力抑制着哭泣道。“奶孃是夫人懷着小姐時候她自己上門來的,她說她是洛城的一個普通婦人,因爲聽說王爺的夫人要生產了,所以自告奮勇說願意來照顧小姐,當時見她老實踏實,所以默寒少爺就將她留下,而且事實她的確不錯,把小姐照顧的很周到,爺說既然這樣就留下好了。可是,可是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畫黛緊緊的握緊了拳頭,她努力的平復着心中的緊張和不安,她不能讓自己被人看出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