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語雙手背在後面,在外室踱來踱去,速度愈來愈快,時不時地向屏風裡面張望。原本只是去找她喝酒,考慮再三之後還是向她表明心意,沒想到蘇小青居然這般剛烈,寧肯死也不要和自己在一起。北夜語心裡空的難受,卻又放不下蘇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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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堂堂一個北國皇子,在她眼裡原來也只是路人甲而已。他看着她中毒昏迷的前一刻,喊的卻是那個人的名字,焦急的心一下子涼了那麼一瞬,好像是北國最冷的寒冬一樣,讓人喘不過氣。蘇小青昏迷着,大夫還在搶救,甚至都沒有人出來回話。他右手緊握,骨節泛白,劍眉緊蹙,不捨地看着裡面。他沒有料到她會回到自己的軍營,看到她的那一刻太開心,在北國這麼多年,都抵不上遇上她的這短短的一段時間開心。
他不顧參軍不顧各位將軍的反對,只要能將她留在身邊,退兵又何妨?前途又何妨?可是,他太驚喜,都沒有注意到她一個勁的強調退兵之事,沒有看到她眼角眉梢沒有了當初的明亮和機智。他以爲那只是疲憊,卻沒有想到,那是她來這裡之前就做好了奔赴死亡的決定。
北夜語一邊焦急的等着大夫的消息,一邊失神地想着,眼睛居然有些酸澀。原來只是晚一步遇見你,就和你的心隔得這麼遙遠。北夜語一失神,裝上了剛剛出來配藥的寧大夫,他是北國最好的大夫,精通藥理,北夜語連夜派人接到軍營中來的。北夜語連忙抓住寧大夫的袖子問:“寧大夫,小青怎麼樣了?”寧大夫被北夜語這樣着急的神態給嚇到了,凝了凝心神說道:“其他兩位大夫還在給她施針,我現在去配解藥。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北夜語瞪大了眼睛向前欺進了一步狠狠逼視着年邁的寧大夫的臉。寧大夫稍稍後退,趕忙說:“蘇姑娘服毒的量太大,加之皇子殿下雖儘快讓我們趕來但還是錯過了救命的時機,原本還有一絲希望,可現在……唉。”
“現在怎麼樣?嗯?”北夜語手不自禁的用力,兩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寧大夫吃痛,驚呼了一聲,北夜語才覺失態,趕忙鬆開了寧大夫,“寧大夫,你是北國的神醫,連你都沒有辦法麼?”
“醫者救命難醫心啊。”寧大夫垂了垂鬚眉,“她一心求死,縱有回生之藥也難以救命啊。我們能做的只有護住她的心脈,讓她不死,卻不知道她能不能醒來。”
北夜語手指無力的張了張,臉色蒼白。腦袋似乎被“她一心求死”這句話撞空了,寧大夫看着皇子失魂落魄的樣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又盡心盡力的去配藥去了。
北夜語全身好像抽空了力氣一般,慢慢地做到了地上。
這時,參軍又來求見,看見皇子坐在地上也沒有多說什麼,直入主題:“殿下,夜國軍隊那邊有動靜了,已經確定要向我們發起進攻了,殿下你作爲北國軍隊的將軍,不可在這個時候垂頭喪氣啊!大軍都等着你的指揮啊!”參軍語重心長地說,然而北夜語還是沒有反應。
“更何況你已經爲了蘇小青退兵,靖智這般不是欺人太甚麼,蘇小青原本就泄露過我們進攻夜國的秘密,誰知道她是不是靖智故意送過來打亂殿下心神的奸細?先引得我們退兵,在突襲,還望殿
下清醒,不要自毀前程啊!”
北夜語微微擡起頭,看着弓着身子勸自己的參軍,眼睛眯成一條線,透出森冷的含義,審視着他。參軍被北夜語這樣的眼神看的有點發出,吞了吞口水,微微後退了一點。北夜語忽然起身抓住參軍的衣襟,眼神彷彿可以冒出火來。“是不是你下的毒,小青這麼堅強的人怎麼會主動尋死,酒是在你那裡拿的,小青哪裡有時間下毒,是不是你下毒了?”參軍臉色煞白,張口結結巴巴地解釋:“怎麼會呢……殿下不是也喝了那個酒麼?”
“其實你早就給我吃過解藥對吧?你怕我爲了蘇小青放棄進攻夜國的計劃,所以你就要先殺了小青?什麼靖智軍隊有動,都是你爲了逼我出兵的欺騙是不是?”
參軍聽到這裡也不再掩飾,反而淡定了起來。“我們這都是爲了殿下好,殿下怎麼可以爲了這樣一個出身微賤的女人放棄北國的江山,置全軍於不顧,殿下實在讓我等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寒心啊!”參軍輕輕推開北夜語,怒道。
“來人,將參軍拖出去重打三十軍棍!”北夜語無法容忍有人居然對蘇小青下毒。進來的將士們拉住參軍的手臂準備將他拖下去。
“殿下,你自己也聽寧大夫說了,她是自己一心求死,她過來就是爲了阻止你對靖智發兵,她根本就不是爲了你,她是爲了別的男人!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你!”
“拖下去!”北夜語此刻無比煩躁,不耐煩地揮手。房子裡忽然安靜下來,北夜語扶着椅子的把手,彷彿支撐不住一般,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淚水就緩緩地順着臉龐留下來。
“她一心求死”,“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你”這兩句話在他空空的心裡迴響,撞得空空的心室一下下生疼。蘇小青,你是我的劫數啊。苦苦地笑了笑,北夜語進到內室,看着忙碌的大夫全神貫注的給蘇小青治療。蘇小青躺在牀上,安靜着,呼吸微弱,胸膛幾乎沒有任何起伏。他就這麼看着,她的堅定她的機智都歷歷在目,可是,她在怎麼好,都不是你的啊。北夜語輕聲的對自己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夫收起了針,用帕子擦着汗水。
“怎麼樣,她有救麼?”北夜語回過神來,連忙問。
“暫時不會有危險,配上寧大夫的藥可以緩解一些,可是她沒有生的意念,倘若三天還不醒來,神仙也無法迴天。”大夫們說完就收着東西出去了。房間裡就只剩下北夜語和神志不清的蘇小青。北夜語走到牀邊,靜靜地坐下來。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已經快沒有溫度。“小青,請你醒過來,是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我不該找你喝酒的。”北夜語靜靜地說着,不在意她聽不聽的到。也許只有在她聽不到的時候,在她這樣安靜的時候,他纔可以這樣看着她,這樣不被打斷的說着對她的心意。
“靖智……”昏迷的蘇小青呢喃着什麼,北夜語面露驚喜的神色,以爲她醒過來了,便俯下身將耳朵湊到她的脣邊。“小青,你說什麼?”“靖智……靖智……”蘇小青呢喃着,臉色越來越蒼白。北夜語彎下的身子瞬間僵硬,然後輕輕地起來,伸出手撥了撥她額前的頭髮,然後俯下身子,輕輕的吻了她的額頭,有淚水滴到蘇小青的臉上,北夜語輕輕
的舒了口氣,用手溫柔地擦乾了落在她臉上的淚水。
命裡有時終須有。即使是一國皇子,也奈何不了她的心。即使爲她退一萬步,她的心還是隻記掛着那一個人而已。北夜語將瘦弱的蘇小青抱起來,給她穿上紅紅的大氅,然後將她背起來,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北國軍營,往夜國軍營的方向去了。
北夜語揹着她慢慢的走着,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容。
“小青,你很特別,從一開始我就忍不住被你吸引了。可是你看,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他帶着溫和的笑容靜靜地說着,茫茫荒野,空曠一片,只剩他揹着她在夜色裡前行,渺小的一瞬間就被夜色吞沒。
“小青,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戰爭裡面都是各爲其心,可是要是靖智利用你來讓我退兵,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小青,這裡的這些,原本都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可是你還是義無返顧的進到這個吞人不吐骨頭的戰場,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子。小青,所以,要勇敢的活下來。”
寧靜的曠野裡,只剩下北國皇子北夜語神情的呢喃,沒有人打斷,沒有人聽到,甚至是他背上的蘇小青。夜色如水,也不知道聽到過多少失意人的失意話。
北夜語擡頭,看着太陽從曠野的邊際線升起來,照着夜國的大營。北夜語向後看了看,還是看不到蘇小青的面容。他低下頭靜靜地說:“小青,你看,我送你回到他這裡了。這樣你就可以醒來了吧。”
“什麼人?”忽然又巡查的小士兵發現了北夜語和蘇小青。小士兵看着北夜語的服飾,認出那是北國皇室的花色,臉色大變,正準備驚呼,北夜語打斷了他的話:“我是北夜語,我是一個人來的,我來送她回來。送你們的未來的王妃回來。”
小士兵探着身子看了看他背上的蘇小青,他認識這個王爺身邊的人,又狐疑的望了望遠處,已確定北夜語是一個人來的。
北夜語笑了笑:“我就算帶了人也不會傻到一個人孤身犯險。帶我去見你們的靖智王爺吧。”小士兵看他手無寸兵,便帶他去見靖智。靖智一個人在軍帳裡,矛盾着能不能不顧一切發兵去救小青。這兩天他一直悶在軍帳裡,茶飯不進,臉色憔悴,鬍子也雜亂生長。在小士兵求見的時候不耐煩地叫他滾。
“你不要小青了麼”北夜語說着已經掀開了軍帳,揹着蘇小青進去了。靖智聽到這個聲音大吃已經,連忙起身,看到風塵僕僕的北夜語吃驚的說不出話,然而在看到他背上那個身影時,一向堅毅鐵血的軍人生生地落下淚來。他顫抖着上千,抱過蘇小青,又是笑又是哭。
北夜語微微笑着,然後說:“是我沒保護好她,讓她中毒了,她在我那裡根本不想活,也許只有你能喚起她的求生意志吧。但願你好好照顧他,不枉我對夜國退兵。等你照顧好她,再來我北國軍營,我們來說何談的事。打擾了,北夜語先行告辭了。”
北夜語一直保持着從容,轉身的那一刻眼睛才又酸澀無比。
靖智抱緊蘇小青,看着北夜語離去的身影,默默說:“有北夜語在一天,北國和夜國永不會有戰事。多謝。”靖智微微彎腰,對北夜語表示敬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