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暮沉,拿着才結過的工錢,淵唳雲終究選擇不告而別離開京城。
這些錢勉強足夠一段時間的吃喝,光憑着它們,定然是走不遠的——落淵莊不願回,大水衝散後又沒得身份憑證,在律法森嚴的隨國,淵唳雲可謂是寸步難行。
京城見過國師面貌的不少,與其留在這裡上趕着被人利用,上趕着等到人發現自己和國師的關係,生殺予奪都由人,倒不如趁早兒尋個一隅偏安。
至於往後的人生,淵唳雲當真沒什麼打算。新衣飽食,即便被襲來的記憶點明瞭什麼算家,什麼算國,有着兄長的前車之鑑,淵唳雲可沒有那個閒心給自己找一條死得更快的路!
人生漫漫,淵唳雲秉持着:死可以,不死也可以,現在死也可以,一輩子不死也可以的心態,到底不想死的太難看。
“你是何人?”這驛站裡邊兒驛卒的工作,真真算得上是吃力不討好兒,平日裡都是民間徵調,這上趕着來的,倒也少見。
雜亂無章堆在一起的記憶裡沒有關於驛卒生計如何的內容,只是看看面前這驛長的表現,淵唳雲猜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說法在的:“我能騎馬。”
騎馬的功夫是阿耶教的,小時候兒淵唳雲學不會,而今記憶裡頭操縱馬繮的動作反倒比許多年前更清晰,這也讓淵唳雲覺得自己必然是可以的。
“你能騎馬?”面前人談不上瘦小枯乾,可到底看着飽經風霜雨雪,不像是能有機會接觸到高頭大馬的。
倒不是他心慈,怕這人做了驛卒,少不得被罰,不出幾日一命嗚呼。
實是私心怕真個出了事,自己這小小的驛長做不了還罷,也得跟着一起吃瓜落兒!
再被問了一遍,淵唳雲倒也不自信了。晏亭鶴的記憶與自己幼時相疊……
淵唳雲的猶疑全被驛長當做了不容置疑的強硬。
皺眉想起人有家道中落,世有生不逢時,如今能跑腿兒的驛卒招不上來,徵調役使的百姓更少見會騎馬的,無奈之下驛長終是對前者喚道:“你且隨我來罷。”
шωш¸ тt kān¸ ¢Ο
其實驛站裡面也沒有什麼高頭大馬。越是近京郊的地方,倒比不得富足的地方州縣。
也所幸遞到京郊了,便眼看着擺在了皇帝跟前兒,進進出出都是一樣的道理,指着京郊地界兒趕時間,到底是來不及的。
馬兒是有靈性的,看看淵唳雲,頗爲驕傲的“哼”了幾聲,終於還是由着後者摸了摸馬鬃,藉着一旁的腳蹬上了身。
“叫什麼名字?”
遠離朝堂的地方,最知道如今民生到底如何。往日裡驛長求的是富貴加官,現下里就只剩下平平安安的或者,一家妻兒老小全須全尾兒的再一處安生。
缺了驛卒,有人願意頂上來,只要身份沒什麼問題,驛長倒也情願給落魄之人一口飯吃。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家住哪裡?”家道中落不至於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只是以驛長的見識,還沒有上升到懷疑起眼前人身份的地步。
“荊州衡陽縣陳氏。”此乃是淵唳雲祖母的戶籍,便也是阿耶在江湖之外所用的身份。
“家中可有……”
“只餘阿耶一人,不知姓名。”
“好。”這倒是要驛長犯了難。隨隨便便招進來個驛卒,除卻家門,姓甚名誰,父母何人都講不明白……
思忖良久,驛長想起近來上邊兒緊催,一咬牙一跺腳,終於還是把淵唳雲留了下來:“你暫且留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