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臺上等公車,這個時候才發現易仁捷買的房子遠的太離譜,算算還等轉兩次車才行,看來下次還是搭地鐵快些了。我正等得心焦,一輛白色寶馬車停在了路邊上。車窗搖下來我纔看清來人,居然是李縵琪。
“雨涵,你去哪?我送你。”她探着頭對我喊。
“不用了,我坐公車就行。”
“你是回家嗎?”
“恩。”
“上來吧,我送你過去,現在這個時候車子不好等。”
她這麼堅持,我再推脫就有些說不過去,索性開了車門坐上去。
“幸好我眼尖,認出了你。不然這大冷天的還要等這麼長時間,想下去都覺得冷。”
“習慣了,也沒什麼冷不冷的了,今天要麻煩你了。”
“哪的話,說實在的,我還不好意思呢。昨天,易修在那種場合動手打了你哥。。。”
“都過去了,不用再提了。”我截了她的話,只因爲不想再記着昨天的一切,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不想被她的三言兩語給破壞了。
窗外的景物格外熟悉,是去我家的路,可問題是這不是去我和易仁捷的家的路,李縵琪把車開到了我自己的家。
“我搬到仁捷那去了。”我不冷不熱的說。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你看我這腦子,昨天的事今天就忘了個精光。”
她說着調頭,臉上的的表情的確是在說很抱歉,不像是故意的。我強忍着想下車的衝動,看着車子調轉車頭往另一個方向開去,心裡總覺得漏掉了什麼,可一切又顯得太過尋常。
車子剛開到小區門口,我們都看見前面那輛出租車上下來易修。
他回頭看見我們這輛車,再從擋風玻璃看進來,臉色整個都變了。
母子兩隔着一塊玻璃對視,從李縵琪的臉上看去,對易修的突然出現有些出乎意料,有些緊張,十指更是用足了勁抓着方向盤。
“我先進去了。”
我開了車門走人,原本想把地方讓給這母子兩人,可沒想到經過易修身邊時,這小子也轉身跟着我進來。
“易修。”
“易修。”
我和李縵琪異口同聲叫住他。
“你媽媽在叫你,我先進去了。”
這次我走得很快,不給易修留有餘地。剛拐了彎我就停下了,小心探出頭看過去,李縵琪小跑着到兒子身邊拉住他。
“易修,我和雨涵只是在路上正巧碰見,看見她等公車,所以就帶她過來了。”
“那可真是巧了,三更半夜才下班的人現在居然能在五點半鐘的時候出現在大馬路上,你神速的改變讓我刮目相看!”
“易修,你要相信我,我是你媽媽。而且,而且她已經和你訂婚了,我。。。”
“你也知道他們訂婚了,原來你還知道!如果你還記得自己是我媽,還想叫我名字的話,就不要讓我看見你和叔,和阿姨在一起!”
易修說完就跑了,任憑李縵琪在後面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而我總算知道些端倪,刻意不讓自己在意的東西重新從心底氾濫出來,而剛剛抓不住的頭緒也在電石火光間明瞭。我看着易修主見跑遠的身影,這孩子之前的種種反常行爲在這時卻又顯得於情於理。我去了小區裡邊的supermarket買了些水果,爲我的晚出現找了個正當的理由。
易仁捷還沒有回來,在一樓也沒有看見易修,正奇怪時他的聲音就從頭頂上方傳來。
“阿姨,叔剛來電話了,他說你手機關機打不通,還說晚飯不來吃了,讓我們出去吃點好的。”
“好啊,我們出去吃好了,你想吃什麼?”
“火鍋。”
我挑着眉答應了。
坐在一家生意好的不得了的火鍋店裡,聽他問我,“阿姨,你能吃辣嗎?”
“能。”
“超辣的呢?”
“如果你想把我的嘴辣成香腸嘴的話,那你就點吧。”
最後,他還是爲了照顧我只點了一般辣的鍋底,看着他在點菜單上畫滿勾勾,看來這火鍋是他的強項,也打定主意一定會來這裡。
“兩位還需要什麼酒水飲料?”
“一瓶礦泉水。”
“一瓶啤酒。”
這小子把不開心原原本本寫在了臉上,看着他倒酒喝,唰羊肉吃,對我的注視也置若罔聞。
其實易修喝酒上臉,紅通通的臉上仍掩飾不住他已經泛紅的眼眶,他拼命大口大口吃東西也掩蓋不住他吞嚥下去時的困難。
“阿姨,你怎麼不吃?”
他終於問了,可那雙眼睛卻是盯着鍋裡。
“你覺得好吃嗎?”
夾菜的動作停了,一滴淚清清楚楚的落在桌上。
“以前的味道我找不到了,我吃那麼多還是找不到了。”
他隨手抹掉眼裡的淚,繼續說:“我七歲的時候她就帶我來吃火鍋。她說她是湖南人,很會吃辣,她要看看自己的兒子也會不會是吃辣的高手,可結果我不是。但她仍把我抱在懷裡,親我,逗我玩,那樣子很高興,沒有在意我會不會吃辣。之後我經常來吃,點她點過的菜,嘗她喜歡的味道,我拼命吃,拼命吃,想讓自己和她一樣會吃辣。可爲什麼當我越來越會吃辣的時候,以前的味道卻變了,我跟她說我會吃辣的了,她卻跟我說不要吃辣,爲什麼會是這樣的。”
“易修,如果我問你要答案,你會不會告訴我?”
他擡眼看我,顯然知道我指的是什麼,這孩子跟在自己身邊久了,多多少少看透了我一些。
“我想告訴你,可我不會。”
我唰了一口羊肉放進嘴裡,真是狠辣。
“阿姨,你是不是覺得很失望。”
“會,可我跟你一樣,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擔心。”
想要的答案聽不到,是人都會覺得心癢難捱,但他是易修,所以我另當別論。
“阿姨,我不知道今天她對你說過些什麼,但你不要去信她的,也不要去在意。”
“你不懂,易修,儘管我可以不去在意,可事實呢?我還是知道了其中的內容。這點我必須告訴你,因爲我不想騙着自己,也不想欺騙你假裝不知道。”我頓了頓,又說:“你媽媽喜歡你叔,對嗎?”
我不敢確定自己對一個還在念初二的孩子說這番話是不是明智的,正確的。但易修還是需要懂得,我不想他沉溺在一個錯誤的意識裡。
他驚了,也慌了,不可思議的盯着我看,“是她說的?”
“她沒有親口說,是你對她的反應和她的話告訴我事情是怎樣。我原以爲你不喜歡你媽或許是因爲她管你太多或者其他之類的,可我現在才明白過來你爲什麼說要搬到我那去住,還故意打架把你媽叫到學校,你幾次三番阻止你媽和我靠近,就是因爲不想讓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我說的對嗎易修?”
我想我自己應該是猜得八九不離十的,可仍期待易修能夠對我說實話。
他低頭不語,也正好給了我最正確的答案。
我繼續唰羊肉吃,直到舌頭被辣的沒知覺才又聽到他的聲音。
“我沒有想着故意要去瞞你,阿姨,如果我說自己是真的喜歡住在你那,你會不會相信我?”
夾起一塊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裡,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原本就相信,不管我們今天說到什麼份上,我都信你的。易修,這永遠都不會改變。誰愛誰都是自己的權利,客觀上你應該尊重自己的母親去愛人,去選擇愛。我沒有立場說她愛錯了人,或者不應該說是愛上你叔。只是你叔要了我,我也選擇了他。我們走到一起,作爲未婚妻,從心裡是可以肯定不想看到有別的女人對我的婚姻,對我男人讒言的。”
我沒有說很多廢話,也自認爲自己不是說廢話的料。在這件事上,我們都是成人,有時候成人都無法弄清的感情更不能去指望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一下子明白過來,更確切的說,這孩子是在保護我不受傷害,他的爲難、他的痛心又豈是我們能體會的到得。
“阿姨,我還是想跟你住在一起。”他嘟着嘴說,一眼看去竟楚楚可憐。
“但你必須答應我,不能再拒你母親於千里之外。”
這是我的底線,我也不希望讓李縵琪再有所誤會,以爲易修這麼過度的反應是因爲我,或者以爲是我在從中作梗,不可否認的是李縵琪愛這個兒子,而易修心裡也是有這個母親的。
晚上依舊給他輔導功課,這兔崽子又現出了原形。化學從頭錯到底,錯的讓你對這個人刮目相看。
一手揮過去,被我打個正着,他吃痛地在那嚎。
“你說過不打我的!怎麼下手還這麼狠啊!”
“活該你!把你眼裡的屎挖乾淨!看清楚自己做的這些,事不過二,記住了你!”
在課業上我對他決不含糊,這小子也知道我脾氣,當下拿過筆在試卷上訂正。
“噢,阿姨,今天柴老師問起母姐姐了。”
“什麼?”
“我說,今天吃飯的時候柴老師問我你那個朋友,大肚子的,這不明擺着是在問母姐姐嗎?”
“你怎麼說的?她就問這個嗎?”
“我沒有說出母姐姐的名字,我聽班上的同學說,辦公室的老師都在恭喜她。阿姨,她都結過婚了,日子都那麼久了,他們怎麼還老恭喜呀,難不成要一個月恭喜一次?”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佩服這兔崽子的腦子,也難怪他一個孩子不懂。照這麼說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柴敏芬也懷孕了。谷媚兒還有兩個月臨盆,而現在又聽到陳祁豪有了另一個孩子,這會不會太威嚴所聽了。
泡了杯咖啡坐在陽臺上等易仁捷回來,咖啡嫋嫋而升的熱氣有些模糊了我的視線,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有些不真,有些不實。我身在易仁捷的世界裡,感受着是他的全部氣息。李縵琪對我來說是個謎,但願她是在易家老二過世後愛上的易仁捷,否則的話?沒有否則,也不應該有否則!
“還在喝咖啡?晚上不打算睡覺了?”他抽走我手上的杯子,蹲下身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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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捷,你是隻愛我一個吧?”
“怎麼了?學電視裡的小姨娘嗎,還是昨天我說的不夠多讓你不滿意?”
我拉過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寫下四字,還問他還不好。
他點頭,說一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