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耳側悠悠茜草,眼前鬱郁秋早。UC小說網:壁斜默默無靠,竹君寂寂又高。庭中空空春逃。
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這蒙托爾與那齊瑞儒一番雲雨交會,自個兒便是心滿意足,緊緊摟了齊瑞儒便睡去。齊瑞儒徹夜輾轉反側,心裡便是騰起洶洶恨意,幾次都欲翻身下榻拿劍刺死這蒙托爾。但轉念一想,如今朝廷便是指望不上,更何況還得想法子救出三叔,眼下唯一可依仗的便是蒙托爾。便又壓下怒意,細細思量,這一夜直如脫胎換骨一般。
且說蒙托爾一覺醒來,只覺渾身舒爽。轉眼看去,卻不見了齊瑞儒。這便大驚失色,翻身坐起。四下張望,這才見齊瑞儒不知何時已起身,正環着手臂立在帳門口,一隻手斜斜拉開簾子,背影看來孤寂惆悵。
蒙托爾心中一動,這便**上身下牀過去,從後背摟了齊瑞儒。齊瑞儒只微微一動,便不掙扎。蒙托爾垂首貼着他耳朵道:“在想甚麼?”
齊瑞儒看着外頭青草悠長輕輕道:“在想王子說的結盟是何意。”
“結盟便是結盟。”
“哪裡有這樣兒結盟的?”
蒙托爾心裡一顫,卻聽他這聲兒並無怨懟,只得嘲弄苦笑。這便收緊手臂,將頭擱在他肩頭:“王爺可記得咱倆頭回見的情景?”
齊瑞儒轉目望他一眼,卻未答話。蒙托爾擡手輕撫他臉頰:“你必然不曉得。我不過是一時興起親自前去探哨,誰曉得你也親臨陣前。當日你騎在馬上,一身光鮮揚鞭指斥。”說着手指頭點着他嘴脣,“我隔得遠,聽不清你說甚麼,只看見這張嘴,你們漢人說脣紅齒白,我便想,這麼個年輕人,便是堂堂的綏靖王了麼?”
卻又往上摸着他的眼睛,齊瑞儒不由合上眼睛:“我便是王爺,有何好稀奇,你也是王子。”
蒙托爾卻不理會,自顧道:“於是我就看着你的眼睛…該怎麼說呢,便是飛得最高的雄鷹也沒有這樣明亮的眼睛了…亮閃閃的,分明是個聰明人。”
齊瑞儒正要說話,蒙托爾卻搶道:“然後有個小兵給你送了甚麼過來,你看了一眼,突地就笑了。”
齊瑞儒說不得話,只得聽他說,腦中便想當日是何情景。一聽蒙托爾說這話,便想到那日是哨兵來報蒙托爾的隊伍進了自個兒設的陷阱,不由笑了:“說的是,那日我接獲密報,曉得你行軍路線。”
蒙托爾輕輕道:“我自然不知道你笑甚麼,但你那一笑…”卻又低聲吸氣,“比草原上最漂亮的花兒還好看。”
齊瑞儒面上一怔,心頭微惱:“花?王子,好歹我也是個男人吧?”
蒙托爾扣着他的腰:“我是不會說你們那些漢人的東西,我只知道若是能多看幾眼你的笑臉,便是怎樣都行呢。”這便放下手來拉着他轉過身來,定定望着他眼睛道,“故此先前我刻意輸了幾仗,故意丟下輜重兵械,想引你深入草原腹地…”
齊瑞儒心頭一顫,便想到那時自個兒卻是躊躇滿志,首戰告捷便想一鼓作氣。時得駱柯勸告,只言若是三叔用兵,大勝必有大疑,故此沒追擊,不然…如此一想,不由打個抖。
蒙托爾拉着他手:“我便想,若你是囧朝的公主,我一定去求親。”說着拉了他的手一路出了大帳,望着自個兒營帳便去。
齊瑞儒見周圍北戎士卒皆舉目來望竊竊私語,這便有些薄怒,但蒙托爾拉得緊緊的便是掙脫不開,只能由他拉着進了帳內。蒙托爾帶他行到一架子前,伸手拉下面上罩着的絨布,齊瑞儒便呆住。
只見架子上放滿種種典冊,齊瑞儒順手取下一本來便驚異:“你看漢書?”
蒙托爾面上一紅,轉過頭去輕道:“我便是想知道你們漢人想些甚麼呢…”
齊瑞儒心道,口中說的好聽,只怕是想曉得漢人如何用兵好一舉擊潰,真是其心可誅!口中卻又道是別有深意,更加可恨。面上卻淡淡道:“那你看出甚麼來了。”
蒙托爾上前一步拿起一本道:“我看你們漢人中此事亦是古已有之,並非稀罕事兒…”
齊瑞儒嘲弄的看他一眼:“故此二王子便鐵了心要把我弄到手?”
蒙托爾看着他眼睛:“王爺何必如此說?莫非你覺得打戰真有必要?我大哥是個武夫,想的只是一時之利,若然能結盟交好,豈不是比打仗更有益處?”
“這話說來真叫人寒心。”齊瑞儒冷笑,“可別忘了,每次挑起戰端的都是你們!”
蒙托爾一擺手:“沒法子,以前父王都是聽大哥的,我也是這幾年才能說上些話。我父王私心愛我是多些,但他覺得我尚不足以服衆,故此先前大哥打了敗仗,我纔有機會出頭的。”
齊瑞儒看着他突道:“因此先前哈乞薩入京,便是你故意的了?”
蒙托爾淡淡一笑:“我是很想去,去了便可見着你…只是大哥去,你便會來。每次都是我追着你,便也想你來找我一回。”
齊瑞儒忍不住道:“你怎麼曉得我一定會來找你?”
蒙托爾垂目道:“王爺以爲你們漢人便是真聰明?大哥去了囧朝,自然會找人相幫。你們朝中營壘分明,不是找太師和你們大王子,便是找你和你三叔。無論他找誰,剩下的那個便是我的盟友了。”
齊瑞儒皺眉道:“那也不一定就是王太師和你大哥…”
“這便有何干系?”蒙托爾一聳肩,“你們那個王太師爲人陰狠,當我們不曉得麼?他自然會搶先出手,我大哥是個沒腦子的,自然上當。而祭蒙託不達神便是大好時機。無論哪方勢力都會來王庭,我便有的是機會。”
齊瑞儒後退一步:“你說甚麼?”
蒙托爾看着他道:“你們囧朝誰當皇帝我不關心,但是你的命,我在意。”
齊瑞儒一挑眉頭:“故此無論如何,你都要把我搞到手?真是叫人受寵若驚!”
蒙托爾柔聲道:“你想當皇帝呢,你哥哥也想。便是與我不同…大哥想做大王,我卻不想。但是我不做大王,我族必然要敗在他手上,到時候我便是階下囚,又有甚麼法子去見你呢?”
齊瑞儒皺眉看他,蒙托爾失笑:“我大哥便是利令智昏,只想着報仇雪恨,可他自個兒都不明白心裡便是愛着你三叔呢,遇着他的事,我大哥只得手忙腳亂,甚麼法子都沒有的…”
齊瑞儒嘲諷道:“那倒是,能如王子你這般遊刃有餘演技精湛的,還真沒幾個。”
蒙托爾輕聲道:“父王要殺你,我便殺了他。”
齊瑞儒一愣:“甚麼?”
齊瑞儒輕輕一笑:“趙壑想借祭神時機挑起動亂,這並不難猜…他和王太師總歸是有罅隙的,我便有可趁之機。”於是苦笑道,“趙壑令兵士埋的火藥是我負責去找的…你以爲呢?”
齊瑞儒想到周圍火藥自是除去不少,然北戎大王所在之地,卻是不僅原先計量,還多出數倍。時三叔也覺有異,曾令他徹查,可他只想到已然奪下北戎便無必要,故此輕視之,誰想…便擡眼看住他:“你殺了自個兒父親,還真是下得去手啊!”
蒙托爾轉過頭去:“你可知道爲甚麼我一定要從大哥手中將蒙託不達神祭的掌祭奪過來?”
“我怎麼曉得?”齊瑞儒冷笑,“不過是打壓他,令他失措惶恐,你纔有機會——”
“此其一。”蒙托爾幽幽一嘆,“另一個,便是我族傳說,若是犯了大錯,便向蒙託不達神祈禱,請神寬恕。”
齊瑞儒看着他,蒙托爾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張口唸出一段戎語來。齊瑞儒自然不懂,蒙托爾唸完了方道:“我祭祀的時候兒,心裡念得便是這話。用漢話來說,便是我告訴蒙託不達神,我愛上了一個異族男子,求神寬恕我所愛之人,他並無錯。無論今後我做甚麼,便請神靈降罪與我個人,與他無關。”
齊瑞儒大驚:“你…”
蒙托爾上前抱住他:“你喜歡你三叔呢,便去喜歡他。你心裡有何人我不在乎,但你要甚麼,我幫你就是了。”
齊瑞儒心裡有些煩亂,伸手推他:“如此有甚麼意思?你現下口中說喜歡我,自然我如何你都能忍耐,但日子久了,你能保證——”卻又想起父皇與三叔來,想必他們亦是如此。而父皇對三叔所行之事,委實叫人難以接受。
蒙托爾身子一顫,卻更緊的摟住他:“所以我告訴你,你要看着我…”
“看着你?”
“我會這般做,便是告訴你,爲着你我可做一切事。而你本就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貴,只得你一無所有之時,纔會需要我。”蒙托爾輕聲道,“你以後要當了皇帝,自然不會記得我,甚至可能恨我。但若能爲你死,你要我死,便也是好事。”
齊瑞儒一愣,突然大笑着退後。蒙托爾一愣,不由鬆手,看他笑着掩面後退,渾身顫抖,那笑聲便是夾着哭腔的。齊瑞儒笑罷了方放下手來:“大王子,謝謝你。”
“甚麼?”蒙托爾一愣。
“我終於曉得爲何父皇愛着三叔,卻要折磨他。我也曉得爲何三叔愛着父皇,但卻爲難他。”齊瑞儒苦笑道,“便是如此百般爲難千般試探,才曉得自個兒在那人心中是甚麼。”這就望着蒙托爾道,“二王子,你我結盟便是我欠你,你要我拿這身子來還,也無不可。但我告訴你,總有一日你要後悔。”
蒙托爾上前吻住他的臉:“我早已知道。”
齊瑞儒嘆口氣:“我還是年輕呢,這話便也說出口來。”
蒙托爾柔聲道:“你不說,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樣想?”卻又吻他手背,“可你說了,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以爲我當真傻了麼?”齊瑞儒搖頭一笑,“你便是如何愛我,亦是有利可圖。”
“沒錯,與囧朝一戰,我族必然獲利。”蒙托爾大方道,“可能與你並肩前行,亦是快事。”
齊瑞儒看他半晌,嘆息道:“傻子。”
“你不也是?”蒙托爾摟住他,“他們都是聰明人,所以才繞山繞水。我直接一些,也免得誤會。”
齊瑞儒正色道:“你助我起兵,事成之後要我如何謝你?”
“你說呢?”蒙托爾呵呵一笑,“金銀美女,與我眼中無用。良田萬頃,我也不會耕種。”
齊瑞儒看着他道:“只願這是最後一戰,日後我族再無戰端。”
“這便是你的謝禮?”
齊瑞儒呵呵一笑:“要我自薦枕蓆便是不能,若他日我登基,我有生之年兩國必不起戰端。”
蒙托爾深吸口氣:“那我呢?”
齊瑞儒看着他道:“你活着,便可保我邊境太平。你說愛我,便要爲我謀劃。”
蒙托爾苦笑:“漢人狡詐,這事兒都可拿來說項。”
“你不願,便現下殺了我。不然,日後我定殺你。”齊瑞儒凜然一笑,
蒙托爾心中又愛又恨,柔聲道:“我應承你!”
齊瑞儒伸手與他擊掌:“一言爲定。”
蒙托爾淡淡一笑,拉他入懷:“蒙託不達神必要降罪。”
齊瑞儒將頭靠在他肩上,眼中冷冷光一閃,口中卻道:“王子所得已遠勝所求,還有何不滿?”
蒙托爾輕笑,將手放在他腰間:“是,我知足。”
諸位看官,如此便是心頭百般迴轉,各人皆爲着自個兒以爲最要緊之事謀劃。孰知誰是蟬來誰是螳螂,更兼黃雀在後,便是後事如何,咱們下回“觀龍顏各自心思 言由衷難言信否”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小老兒很中意直接的孩子,可惜,寫的都是些彆扭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