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勢頭不小啊!”東面的古禪寺席間,一個聲音傳了出來,“西面的八卦門、靈袖宮、獨劍嶺、金海幫、五儀山他們一共千百餘人。我們這兒的青山俠客,加上光頭和尚怕也有六百。”
“咯咯,呆子,說得好像你不是光頭一般。”一個女子聲音又傳了出來,“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再算上南面百花樓、福鏢門、長歌坊、白馬寺八百餘人,今年的武林大會可是熱鬧的緊,再過一會,等那凌雲堡、俠客門、九連寨、碧火教的人也齊了,怕是不下三千多人。”
“郡主所言極是。”離凡此刻行了過來,拱手笑道,“魔宗白僧道衍大師,傾城郡主昭儀夫人,離某有禮了。”
“嘿,離盟主客氣什麼!”道衍笑了笑,“今日可是又要力壓衆人,拿個頭籌?”
離凡緩緩搖頭,“這盟主的頭銜便是個虛號,離某上次也只爲了試試這青山空冥決的境界。”
“這麼說來。”萬昭儀雙目兩轉,鬼機靈般的笑道,“和尚,離掌門不去,那你去把,憑你的本事,單手拿個盟主不在話下。”
“不去不去。”道衍打了個哈氣,連連擺手,“出家人性情需得淡泊,搶什麼武林盟主。”
“喲!還出家人,出家人你取什麼老婆,成什麼家啊!”萬昭儀瞧瞧附在男子耳旁嬌嗔道,惹得和尚幾番白眼。
“竺道生,要不你去?”萬昭儀又回頭問那道衍的小徒弟,“你這無相神功也是大成,不如藉機試試身手?”
“阿彌陀佛。”竺道生撓了撓頭,“叫南宮姐姐和紀大哥他們去吧,師傅說得對,出家人性情該淡泊。”
萬昭儀只覺無趣,對那道衍又做了幾個鬼臉方纔罷休,片刻只見人羣后行來兩人,不似中原人士,竟是孤龍慈風。
“開始了。”離心見着李恪派遣了幾個侍衛行到場中,似要宣旨,趕忙走了過,“兄長,今日怎麼說?”
離凡雙目輕沉,淡淡道,“今日這盟主之爭倒也無所謂,關鍵是這《玉虛真經》,皇上之前來過旨意,這經書須得交給朝廷保管。”
離心掃了掃此間衆人,足足三千有餘,武林涅槃,撥雲見日之後,倒是比八年前那般武林大會的光景要熱鬧許多,“師弟認爲,這十幾門派中,怕是有一半都打着經書的注意。”
“不僅如此。”離凡冷眼旁觀,“除了打這《玉虛真經》的注意,其他人難免不想擒住修羅黑袍,爲武林除害。”
離心聞言皺眉,心頭幾沉,要知正是八年前,那蕭衍爲了自己力排衆議,孤身相助。
“好了,阿心,一會你去臺上試試身手,藉機把這經書歸還朝廷便可。”離凡心思淡轉,明白此書絕非吉物,今日若是不出意外,那修羅黑袍必將現身。
“好!”離心點頭接令。
片刻,場上出奇般行來百十禁軍,皆是頭戴鐵面,手執利刃,長長的鐵鏈牽着一個白衣囚犯行上殿來,那囚犯披頭散髮,難識面目,身形羸弱,走路搖搖晃晃,似有腿傷。
“嗯?!”離凡、道衍均是眉色一沉,“怎麼在武林大會的擂臺上,押了個囚犯來?”
只等那囚犯踉踉蹌蹌般行到了擂臺之中,百十名禁軍這才退去,只留兩個鐵面大漢,長八尺餘,腰大十圍,手握銅錘,森嚴般立在那囚犯身旁,好似惡鬼煞判。
“嘖!好個巨漢!莫非要那囚犯的頭麼?”城牆上,兩個小孩偷偷打量着,此刻不免目瞪口呆。
“徐..徐哥兒...你說...這...這武林大會...怎麼...怎麼還殺頭?”膽小的少年看的心驚膽戰,脫口問道。
“噓!臭小子,小聲些,一會被人聽見了,可得被送了見官!”那徐哥兒擺了擺手,也不免生長脖子,好奇般望着場上的動靜。
這囚犯一出場,擂臺四周頓時傳起私語竊竊,八卦門、靈袖宮、獨劍嶺、金海幫、五儀山,皆是沉眉附耳,搖首不解。南宮煙和紀子寒“咦”了一聲,互相對視一眼,心頭幾番思量,也不知所然。
再看那長歌坊、福鏢門、白馬寺、百花樓,這些個宵小門派之人也是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方勉、石軍、了心言了幾句,似也不得其詳,趕忙擡頭凝目看着龍椅上的男子。
“好傢伙!莫非這武林大會變成刑場?”俠客門的滄瀾輕笑道,“這人是多大的罪行,竟然要當着天下衆英雄的面前處刑?”
“奇怪。”碧火教的海望崖搖了搖頭,好生難懂,“聖上是什麼意思。”
衆江湖掌門還在議論,忽然只見那含元殿前行來一人,白鬚鳳眼,面色陰冷,卻是那國師公治長。
公治長擡眼掃了眼在場衆人,東西南列座千百,往來掌門凝眉冷眼,各路旗幟門徒步後,難得武林空前盛世。
“各位掌門幫主!”公治長拂塵在手,寒聲朗朗,“聖上有諭,今年的武林大會不比往常,不僅決出盟主之位,更定下這北伐的江湖主事!”
公治長一語脫出,在座百家掌門紛紛議論起來。
“什麼?!”
“江湖主事?”
“這勞什子北伐又是什麼意思?”
“莫非...”
“阿彌陀佛,看來聖上起了征伐之心。”
“不錯!”公治長又高聲一語,喝止衆人私語,“八年前,先皇出兵北伐,李承乾、李泰二位皇子率軍出玉門,越大漠,戰金山,卻不料被賊人出賣,殞命漠北。此乃國仇家恨!大唐怎能放過突厥,還有那通敵的賊子!”
碧火教海望崖率先站出,大喝道,“國師說的不錯!突厥之患尚且不提,當年我等也在場!那惡賊不僅殺主獻頭,投敵叛國,更殘害了八年前北伐的三千江湖義士!”
“海教主所言不虛,這事在下也是親歷。”凌雲堡屈中恆搖了搖頭,嘆道,“八年前,我大唐三軍盡出,北伐金山,李承乾與李泰二位皇子率先引軍,所向披靡,可誰曾料...”
“誰曾料。”俠客門的滄瀾手執長劍,起身接口,“那投敵叛國的惡賊爲了自己的功名利祿,害死李將軍與四皇子,背主獻首,又屠戮了我等江湖義士三千!”
“狗賊!”
“不除這廝,天理難容!”
“那惡賊仗着武功蓋世,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竟然捨去唐人身份,投了突厥可汗,真是畜生都不如!”
“哼!修羅黑袍殺我兄長石震!”福鏢門石軍破口罵道,“我福鏢門八百義士,隨軍北伐,誰料竟無一人能歸!”
“還有我們長歌坊的白長風坊主。”新人坊主方勉冷冷道,“以及長歌坊一千餘人,這筆賬那狗賊逃不脫!”
“阿彌陀佛,便是貧僧的了空師兄,也難逃那惡賊毒手,魔刀屠盡僧佛,此人不除天地難容。”白馬寺主持了心淡淡道。
離凡眉色一沉,雖然明白這李恪必然也對蕭衍恨之入骨,可那兩名壯漢押上來的囚犯到底是何人,卻左右思量不出。
“國師大人。”離凡起身雙手略擡,冷冷道,“修羅黑袍那魔頭的惡行天下皆知,不知今日拿到這武林大會上說卻是爲何?”
“離盟主稍安勿躁!”公治長冷笑道,“聖上說了,先辦完手頭兩件事,再讓你們這些江湖好漢爭奪盟主之位,也爲明年北伐選出武林的主事之人。”
“哦?哪兩件事?”離凡劍眉一低,再問道。
“第一嘛。”公治長扶須長笑,一雙寒眼冷冷看着在座衆人,只把那城頭上的兩個小娃娃也瞧的背脊發涼,“聖上有旨,《玉虛真經》乃大唐遺寶,不能交予突厥人的手裡,青山派雖山高門深,勢力不弱,可這經書還是交予朝廷的好。”
離凡也不思量,此刻身在含元殿前,場上除了武林人士,便是那禁宮的甲冑護衛,當下脫口道,“嗯,離某可以交出這《玉虛真經》,此遭也能免去武林中一場無趣的爭鬥。”話罷掃了掃在場的江湖門派,一句“無趣的爭鬥”卻把那些個宵小門派和新晉掌門聽得沉眉怒目。
“離凡交出了經書,可這事卻是蹊蹺。”道衍雙眉略沉,思量道,“聽聞這經書是小道士故意輸給他的,那小道士也定然會料到這經書會被朝廷收去...”言罷掃了掃四周,心頭疑慮。
“離掌門深明大義!好!好!”公治長笑了笑。
“第一件是已定,敢問國師今日那第二件事又是什麼?”離凡朗聲再問。
“第二件事嘛。”公治長冷笑幾聲,擡手指着那白衣囚犯,“當衆斬了那罪人!”
“什麼?”
“這...”
“敢情還真是當衆斬首。”
“也不知這罪人犯了何罪!”
“這罪人犯了什麼罪?!”公治長聽着各路掌門言語,不免扶須冷笑,“這犯人是那修羅黑袍的同謀,他二人理應外應,誆騙了李承乾孤軍深入,又設下圈套害死四皇子李泰,你們說這罪人犯了什麼罪!”
“什麼!這廝竟然是那狗賊的同謀?”
“好!老夫今日願意親自動手!敢問國師可否應允?!”
“你害死我同門師兄弟,不下三百!今日我定要生啖汝肉!痛飲賊血!”
“聖上英明!今日殺了這狗賊的同謀祭旗!來年北伐必然大獲全勝!”
離凡聞言至此,不免心頭疑慮重重,他望了眼那道衍和尚,後者也是搖了搖頭,不知何解。
“徐...徐哥兒...”城牆上一個暗角,兩個孩童竊竊細語,“這...這嚇人的老頭說...說什麼罪人?什麼害死皇子!”
“那怪老頭說場上的白衣囚犯。”徐哥兒伸手指去,“你看那兩個鐵面巨漢身邊的囚犯了麼?怪老頭說他是罪大惡極的人,害死了大唐的皇子。”
“是麼?”忽然,牆頭又傳出一個聲音,詼諧打趣,“小娃子,凡是不能看表面,聽其一,觀其二,查其三,才明其然。”
二人聽了背後聲音傳來,不免汗毛陡立,顫抖般回頭看去,皆是“咦”了一聲。
“好了,別看我了,看場上的動靜,熱鬧的很呢。”牆頭那人坐在樑上,雙目漠然,拿起酒葫蘆,飲了兩口。
此刻場上,公治長言明那囚犯身份,不免激起衆武林好漢破口痛罵,怒目敵視。
“好了,離掌門,咱們一樣一樣來。”公治長朝着東面青山派的衆人笑道,“還請盟主大人上交這《玉虛真經》,聖上必當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