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年從少林寺去的一清氣功之後,莫雋原本很用心的在學習。不過他也和曾經得到一清氣功的每個人都遇到了同一個問題,就是無法理解其中深奧的法門。
但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清氣功的精妙並不是學習困難的原因,而是其中殘缺了一些什麼。而這一點,可以從姑父白守節傳給自己的基礎功夫看出來。不過就算依照基礎功夫逐步學習,也無法直接開啓一清氣功遼闊的境界,這應該是說白守節他們也同樣沒能學到完整的一清氣功。
但這樣未免讓人難以想象,一清氣功中到底還有什麼秘密是沒有公開於世的?
白守信的內功已經天下無雙,但他的功力卻是又外界傳入的,和自身修煉並沒什麼關係!而傲海龍神嶽書豪那些人雖然持有一清氣功二十年,可也並沒有真正練成的跡象。
但首先可以確認一點,這一次少林寺所派發的一清氣功實在各大門派,以及白守智等人的監督下完成的,所以應該不會有所虛假。並且了緣和丁自強一開始也確認了重得的一清氣功的真實性,那也就是說莫仙穎曾經交給少林寺的就並非完全。
不管別人怎樣,反正莫雋對自己無法練成一清氣功着實非常的煩惱!直到母親帶回若未央交給她的一清氣功,裡面開始有白守節傳授的功夫,而後面也正是從少林寺拿回的心法。雖然其中差別其實並不是很大,但卻正是一清氣功最關鍵的一部分!
終於可以學到天下第一奇功了,莫雋心裡忍不住感到興奮!可轉念一想,卻不禁又更加失落!
的確!一清氣功對於學武之人,毫無疑問具有無可匹敵的誘惑力。但莫雋不會自認學武天分能強過若未央,所以也難以相信自己可以有機會追平和他之間二十年的差距。
況且父親當年可是號稱通曉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而且若未央的生母若煙雪武功更在父親之上,自己和他的距離恐怕這輩子都難以縮短!
換言之,只要若未央活着一天,自己就終究沒有能成爲江湖第一高手的一天!
這麼一來,莫雋的心裡對父親那僅存的一點崇敬和嚮往也立刻蕩然無存了,代之只是深刻的怨恨!
父親雖然是把平生基業留給了自己,但卻將他可以創建三義門的實力留給了另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居然還是他和自己的仇人生下的孽種,永遠騎在自己這個正牌莫公子的頭上。
枉費自己多少年來一直以父親爲驕傲,還深陷在無法爲他重建威望的內疚中,可原來他竟然根本半點都沒把自己這個兒子當回事!
什麼重振三義門?自己憑什麼要爲莫仙穎去重塑聲望?
早晚一天,自己要開創屬於自己莫雋的時代,殺掉若未央,殺掉所有阻礙自己的人!
看到他終於不再沉淪,開始非常用心的練功,每個人都感到很欣慰!
尤其是慕容仙珠,她雖然並不甘願承認,但卻終究無法否認自己也覺得兒子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不過一直以來她都在試圖努力說服自己,想着兒子只是太嚮往父親,太不想辜負父親,所以纔會有很大的壓力!
如今看到兒子終於肯刻苦努力,她也天真的認爲兒子終有一天可以闖出屬於他自己的一番天地。雖然和若未央的差距是難以彌補的,但兄弟手足之間,又何必去計較什麼呢?
天下間父母對孩子的進步永遠不會滿足,但他們也永遠在堅信自己的孩子會一直向好的方向發展,永遠不會變壞。就算明知孩子的心理已經發生了偏差,他們也會不自覺用“孩子畢竟還小”的藉口來安慰自己!
可惜!往往大多數的孩子並沒能真正做到父母的期盼,但卻把父母習慣的自欺欺人學了個十足。他們在做出了一件事之後,也會安慰自己可以挽回。來日方長,今天的傷害總能彌補!久而久之,世界上充滿了錯誤,也充滿了欺騙!但人們習慣了欺騙,但卻不願意承認欺騙,只能否認欺騙是欺騙!
面對別人的欺騙無能爲力,自己也只能用欺騙去平衡心裡的落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人承認,所有人慢慢習慣!實話!就等於是叛逆!
然而最可悲的是,前人的悔恨絲毫不能讓後人醒悟,反而不斷加諸在自己的後人身上,一代復一代,千載不易!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莫暢寧仍舊毫無消息。莫小天兩口子來回各地多少次,走遍了江南,居然半點消息也沒有。而丘重義和李誠雖然對莫流香沒有半點好感,可卻不能無視侄子的安危!面對大家的擔心,莫流香倒是顯得很平靜!
但丘重義肯再登莫家門完全是爲了侄子,看到他竟然一點都不擔心,忍不住心裡有氣:“我說莫伯父!寧兒這次出走已經幾個月了,到現在也一點消息都沒有,您就一點都不擔心?萬一他真有個好歹,您也不會哪怕有一點點的傷心嗎?”
面對他的質疑,莫流香心知他們對自己的怨恨是這輩子都無法消除的,但自己也不會再試圖強求!
“寧兒是我的親孫子,也是我從小帶大的,我自然會擔心他!不過現在我們只是不知道他在哪,並不代表他會有危險,那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諸人聽了都不禁一愣!連莫小茹心裡都頗爲詫異,忍不住問:“師父!難道您已經猜到寧兒去了哪?”
見諸人都滿臉疑惑,並且期待的看着自己,莫流香淡淡笑道:“寧兒心裡現在最大的死結,並不是我這個爺爺居然是他的殺父仇人。而是他從小被我帶大,現在他感到無法面對自己而已!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當年初識若未央,寧兒對他一見如故,彷彿彼此與生俱來無法割捨的情義!如今他終於明白那種感覺就是血濃於水的天性,但他卻沒辦法平靜的去面對弟弟,因爲若未央絲毫沒有願意接受他這個哥哥的意思!那假如我是寧兒,現在懷着這樣的心情,無法捨棄弟弟,但又不敢去面對。我能做的只有找個地方可以去遠遠的看着他,默默的關心他而已……”
諸人聽了雖感這話有些奇怪,但仔細想想卻也不無道理!
沉吟半晌,丘重義緩緩問:“如此說來,莫伯父是認爲寧兒現在應該在洞庭?”
莫流香點頭道:“我想若未央也應該想到了這一點,因爲當日他離開杭州的時候,守智告訴他寧兒失蹤的事,但他並沒有任何反應。可是之後他手下那些人卻暗中在到處打聽寧兒的消息,直到最近已經再沒聲息。可我想憑他以往對寧兒的外冷內熱,他心裡應該是有這個哥哥的。而現在就算寧兒並沒和他在一起,但我想他也應該是能確定寧兒平安纔會如此安穩的……”
莫小天聽了連忙點頭道:“師父說的有道理!那不如我和小茹去一趟青天水榭,至少能確定寧兒平安無事,也好讓大家放心!”
莫流香聽了搖頭道:“不行!這一趟就算要去,也不是你和小茹!你性格衝動,萬一言語有什麼不當,反而會增加誤會。而小茹向來聰明,若未央如果見到她必定會非常戒備。無論如何,他對你們兩個是絕不會和顏悅色的……”
阻止丈夫衝動,莫小茹緩緩點頭道:“師父說的沒錯!但如果不能確定寧兒平安,大家始終都放不下心啊?”
莫流香微微一笑道:“沒錯!所以我看這次只能守智一家三口走一趟最合適,因爲我們這邊只有守智他們兩口子當年和穎兒關係最好,而且彼此交情也更深,若未央對他們應該還會留幾分情面。不過我想如果能有更可靠點的人同行,也可以更有把握,至少不會讓彼此更生分……”
見他看向自己,丘重義瞭然點頭道:“也好!我心裡也是掛着寧兒,而且也想去看看未央!不過我年紀大了,也不會武功,就怕會拖累四爺!”
白守智聽了忙笑道:“丘大哥這話就說遠了,咱們是一家人,說什麼拖累?這不是太見外了嗎……?”
當下諸人商議已定,說好次日一早便到城門口匯合。而當晚,莫小茹藉機把黃鶯找出來。
黃鶯原本也是個通透的人,見她臉色糾結,稍稍轉念就想到了莫小茹的心意!
“小茹!你放心,咱們這次去怎麼也不會惹事,就算他再生硬我們也不會跟他衝突!而且這次我們是爲了寧兒去找他,我想他也應該不會太拒人千里吧?”
莫小茹聽了微笑點頭道:“四嫂!你爲人向來精明,我倒是不太擔心!可我放心不下的其實也不是寧兒,而是若未央……”
黃鶯聽了不禁一愣,奇怪問:“怎麼?你還怕他會殺了我們不成?”
莫小茹正色搖頭道:“四嫂!若未央外表雖然冷漠淡泊,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俠義行徑,我絕不認爲他真的和小師兄當年一樣!而且無論如何他從小就沒了爹孃,又報不了仇,對咱們會很生分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
沉吟了下,黃鶯緩緩問:“小茹!你是不是擔心他雖然不想仙穎那麼冷酷,但也是想憑自己一個人去承擔一切?那長此下去,恐怕他早晚會被武林中人生疏?”
莫小茹聽了點點頭,又搖頭道:“不僅如此!其實四嫂,如果你仔細想想不難發現,若未央不僅並不像他外表那麼冷酷,反而可以說是一個可能極其善良的人!你想想,當年江湖傳聞夜魅殺人如麻,那手段是何其的殘忍?但這幾個月來到青天水榭去找他報仇的又有多少人?而且如果他真的把那些人殺了,你認爲會有人去爲那些人說句公道話嗎?而且當天武林大會上發生的一切你也都看到了,顯然他雖然不想報仇,可他身邊的人卻並不都是這麼想。所以我擔心的是他爲人太善良,恐怕有一天會反而傷到自己……”
黃鶯聽了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小茹,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找機會能去提醒他一下,讓他提防被身邊存心不良的人算計?”
莫小茹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其實我覺得憑他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出情況。所以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能提醒到他身邊可靠的人!就算有一天真出了什麼事,他萬一下不了手,至少也能有人幫他一把!”
黃鶯點點頭,微笑握住她雙手道:“小茹,想不到你原來這麼關心他!”
莫小茹苦笑聲嘆道:“說到底,他好歹也是咱們的侄兒,我怎麼能忍心看着他受傷?況且他人那麼善良,天下實在少見,就算只是萍水相逢也不能視而不見吧?再說了,其實這麼多年來,大家雖然嘴上不說,可誰都明白!對當年的事,大夥兒一直都很遺憾!尤其是這麼多年來看着寧兒和雋兒都難成大器,突然見到若未央,而且知道他也是小師兄的兒子,師父心裡當然會對他非常期待!所以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回來……”
雖說是人同此心,但如果真有心的人自然也不會去強人所難!兩人相對半晌,不禁苦笑嘆息……!
藉由唐古拉山曾經魔窟作爲重入江湖起點,應該可以說是二十年來阿里王唯一採納的朱洪祖的建議。
事實上,他們彼此之間也根本毫無信任可言,只不過是互相利用!在阿里王的支持下,白蓮教聯合了雲南山區中最詭異的百毒教,開始了重建白蓮教。
但阿里王這樣做當然不會是爲了幫朱洪祖,而是希望可以在自己發兵中原的時候,可以由白蓮教爲自己去牽制中原武林的抵抗。而且只要能控制住他,也不用擔心白蓮教有一天會尾大不掉!
爲此,阿里王甚至允許朱洪祖進入魔窟遺志,去研習其中記載的武功。更將阿里兩大親王之一富祿親王的女兒,貴美郡主許配給了他。
但朱洪祖對阿里王給予的一切雖然照單全收,但卻絲毫沒放棄過自己的野心!並且他還很清楚阿里王國內最大的隱患,那就是他如今已是近百歲高齡,但因練功雖有妻妾數十,但從未有過一個子嗣!
對阿里王來說,無論此生是否可以完成統一天下的霸業,其自己王位的傳承必然是更加重要的!
不過現今阿里最有權勢的兩大親王,一個是天福親王。此人掌管着國庫,且與很多其他部落的首領私交很好!而其膝下兩子,長子赤輝,年約五十,爲人能征善戰,但性格卻非常的狂躁。
次子阿明,身爲阿里國工務總管。雖然爲人很有才能,但卻不足與兄長相爭。
而朱洪祖的岳父,富祿親王除了長女,乃妻貴美郡主以外,也只有一個兒子叫青德,現在只有不到四十歲。此人倒是頗有野心,但卻是個眼高手低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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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自己可以把這小舅子扶植爲阿里王儲,那日後自己想利用阿里國力實現自己祖孫三代的夙願就不是夢想了!
但朱洪祖心裡也清楚自己的計劃雖然明確,但這條路卻並不容易走。而且想要開始,還必須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所以多年來他一直甘心隱忍,但暗地裡卻不失時機去唆使岳父父子爭權奪利。
阿里王對這一切會半點沒看到嗎?當然不會!可他心裡有自己的打算,首先只要能活捉若未央,吸取他體內精元,自己就能擁有天壽,完全不需要什麼傳人子嗣!但要做到這一點,自己就必須能佔據中原江山,那白蓮教的勢力就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他纔會任由朱洪祖暗中的盤算,絲毫沒理會過!
可是直到武林大會之後,阿里王終於不得不重新估計形勢了!和若未央之間的默契,可信度原本就只兩可,而如今更加是偏向了對自己不利的一面!況且計劃屢次被破壞,阿里王更加不得不考慮到,憑若未央的武功才智,是否真能是自己可以算計的?
他絕不相信若未央真的是個視名利如浮雲的人,更加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能抵擋九五之尊的誘惑,但他卻不得不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爲有一天會反而被若未央利用。
而現在,自己可以想到的勝算,至少先決條件就是白蓮教刻意有效的爲自己牽制中原武林。只有武林大亂,自己進兵成功,才能讓若未央徹底孤立。可如果自己露出這種無奈,就必定會被朱洪祖趁機敲詐!
如果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財富,更高的地位都不成問題。但如果他只是想要所謂的“自由”,自己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阿里王心裡明白,現在擺在自己眼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繼續按照計劃,信任若未央,武林大會發生的一切都只當是他爲了樹立自己在江湖上的威望。另一條就是暫時放下他,設法利用朱洪祖,以白蓮教激起武林內亂。
但如果阿里王以此提出條件,朱洪祖當然會立刻明白他的處境。所以夾在這兩難之中,阿里王怎麼也想不到朱洪祖卻主動來找自己。而且還提出了讓自己無法想象,對自己無比有利,但對他自己卻似乎全沒半點好處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