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郎中
那醫生頗負盛名,醫道醫德都高人一等。見胡雪巖人雖瘦弱,雙目炯炯有光,大爲驚異,一夜之隔,病似乎去了一大半,他自承是行醫四十年來罕見之事。
“這自然是先生高明。”胡雪巖歉意地問,“先生貴姓?”
“張先生。”蕭家驥一旁代答,順便送上一頂高帽子,“寧波城裡第一塊牌子,七世祖傳的儒醫。張先生本人也是有功名的人。”
所謂“功名”,想起來是進過學的秀才,“失敬了!”胡雪巖說,“我是白丁。”
“胡大人太客氣了。四海之大,三品頂戴無論如何是萬人之上。”
“可惜不是一人之下。”胡雪巖自嘲着縱聲大笑。
笑得太急,嗆了嗓子,咳得十分厲害。蕭家驥趕緊上去替他捶背,卻是越咳越兇,張醫生亦是束手無策,坐等他咳停。這一下急壞了阿巧姐。她知道胡雪巖的毛病,要抹咽喉,喝蜜水才能將咳嗽止住。蕭家驥不得其法,自然無效。
蜜水一時無法張羅,另一點卻是辦得到,“蕭少爺,”她忍不住在屏風後面喊,“拿他的頭仰起來,抹抹喉嚨。”
是嬌滴滴的吳儂軟語,張醫生不免好奇,轉臉張望,而且率直問道:“有女眷在?”
醫生是什麼話都可以問,不算失禮。但蕭家驥卻很難回答,一面替胡雪巖抹着喉頭,一面含含糊糊地答道:“嗯,嗯,是!”
張醫生欲語又止。等胡雪巖咳停了才切脈看舌苔,仔細問了飲食起居的情形,欣慰地表示:“病勢已經不礙,只須調養,大概半個月以後可以復原。”
“多謝,多謝!”胡雪巖拱拱手說,“家驥你陪張先生到你那裡開方子去吧!”
蕭家驥會意,等開好方子,便談到胡雪巖想回上海的話。張醫生深爲困惑,“病人連移動牀鋪都是不相宜的。”他問,“大病剛有轉機,何可這樣子輕率冒失?”
“實在是在上海有非他到場不可的大事要辦。”家驥說,“路上也只有一兩天的工夫,請張先生多開幾服調理藥帶去,格外當心照料,想來不礙。”
“照料!哪個照料?萬一病勢反覆,我又不在船上,你們怎麼辦?”
“是!”蕭家驥說,“那就只好算了。”而間壁的胡雪巖耳朵尖,聽了張醫生的話,已經有了主意,請他到上海出診,隨船照料。
等張醫生開好方子,告辭上轎,阿巧姐自然也不必迴避了,胡雪巖便當着蕭家驥透露了他的意思。這個想法亦未始不可行,富室巨戶,多有這樣重金禮聘,專用車船奉迎的,但是眼前時地不同,阿巧姐和蕭家驥都覺得不易辦到。
“他肯去當然最好,就怕他不肯。”蕭家驥說,“第一,寧波的市面還不甚平靖,離家遠行,恐怕不放心;第二,快過年了,寧波人的風俗,最重過年團圓,在外頭做生意的,都要趕回家來,哪裡反倒有出遠門的?”
“過年還早,我一定趕年前送他回來。”胡雪巖又說,“說不說在我,肯不肯在他。你何妨去談一談。”
“那當然可以。我本來要到他清儀堂去撮藥,順便就看他。”
“原來他也開着藥店?”胡雪巖說,“那太好了!就是他不肯到上海,我也想跟他談談。”
胡雪巖想開藥店是大家知道的,蕭家驥心中一動,點點頭說:“這倒或許會談得投機。”
“那是另外一回事,家驥,只要他肯去,他怎麼說,我們怎麼依他。還有,要投其所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蕭家驥笑道,“不過,恐怕要請了他來,你自己跟他談。”
去了一個多時辰,蕭家驥回來了,說張醫生答應來吃晚飯,又說他喜歡字畫。問到邀他同行照料的話,蕭家驥表示還不便開口,又說最好由阿巧姐來說,因爲這是不情之請,只有女眷相求,容易成功。
“這話也是。男人說話,一句就是一句,碰了釘子或者打了折扣,以後說話就不值錢了。阿巧,”胡雪巖問道,“你肯不肯說?”
“本來是不肯說的,女人的話就不值錢,碰釘子、打折扣都不要緊?真正氣數!不過——”她故意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唉!不說又不行,只好我來出面了。”
說停當了,要準備餚饌款客。胡雪巖認爲不如到館子裡叫菜,比較鄭重。阿巧姐也想省事,自然贊成。但蕭家驥不甚同意,他肚子裡另有一番話,要避着胡雪巖跟阿巧姐說。
“胡先生,這些小事,你不必操心了,我要跟阿巧姐去商量。阿巧姐,我陪你到他們廚房裡看了再說。”
走到廊下僻處,估量着胡雪巖聽不見了,他站住腳,要問她一句話。
“阿巧姐,你是不是真的想幫胡先生辦成功這件事?”
“是啊!本來我不贊成的,不過他一定要這樣做,我無論如何只有依他。”
“既然無論如何要依他,那麼,我有句話說出來,你可不能動氣。”
“不會的。你說好了。”
“姓張的很關心你。也不知道他怎麼打聽到的,曉得你姓何,何姨太長,何姨太短,不停地問。”說到這裡,蕭家驥停下來看她的臉色。
她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氣得滿臉通紅。“這種郎中,狼心狗肺,殺千刀!”
“是不是?”蕭家驥很冷靜地說,“我知道你要動氣。”
一句話提醒了阿巧姐,知道他還有未說出來的話,如果自己還是這樣子,那些話就聽不到了。轉念又想,總怪自己的身份尷尬,何姨太出現在姓胡的這裡,在人家看,當然也不是什麼好女人。既然如此,就不妨動動歪腦筋了。
這樣轉着念頭,臉色自然就緩和了,“隨他去胡說八道,只要我自己行得正,坐得正好了。”她催促着,“你再說下去。”
“只爲胡先生不走不可。要走,就非姓張的一起走不可。所以,我只好耍記花槍。阿巧姐,你是明白人,又看在胡先生份上,一定不會怪我。”
話風不妙,阿巧姐有些吃驚,不過戒心起在
暗中,表面上又是一種態度:“不會,不會。我曉得你是爲他。你說出來商量。”
“我在想,如果直言相談,說請他一起陪到上海,他一定不會答應。這話等他一出口,事情就僵了,所以我靈機一動,說是:‘何姨太特爲要我來奉請,晚上她親手做兩樣菜,請張先生喝酒。一定要請你賞光。’他很高興地答應了,說是‘一定來,一定來!’”
這用的是一條美人計,阿巧姐心裡當然不是味道,不過一想到是爲胡雪巖,她自然就不會對蕭家驥介意,她很平靜地問道:“他還有什麼話?”
“自然還有話,他問我:‘何姨太爲什麼要請我?’我說:‘是因爲你看好了胡道臺,略表謝意。另外還有件事求你。’他一再問我什麼事,我不肯說。回頭全要看你了。”
阿巧姐點點頭,將他前後的話細想了一遍,心裡有了主意,只是有一點必須先弄清楚。
“問到我怎麼會在這裡,你是怎麼告訴他的?”
“我說:‘何姨太現在下堂了。她是胡道臺的大姨子。蘇州現在淪陷在那裡,孃家回不去,只好來投奔至親。’他說:‘怪不得!人在難中,談不到避嫌疑。大姨子照料妹夫的病,也是應該的。’”
阿巧姐明白,所謂“大姨子”是意指她有個妹妹嫁做胡雪巖的偏房。關係如此安排,是疏而親,親而疏,不但她穿房入戶、照料病人可以說得過去,而且讓色迷迷的張郎中希望不絕,纔會上鉤。
阿巧姐十分欣賞蕭家驥的機智,但也不免好笑,“要死快哉!耐那哼想得出格介?”她用道道地地蘇州話笑着說。
蕭家驥自己也笑了,“看起來,他是想跟胡先生做‘連襟’。既然至親,無話不好談。”他提醒她說,“這齣戲包定唱得圓滿,不過,要不要先跟胡先生說好?你自己斟酌。”
阿巧姐考慮結果,認爲不可不說,亦不可全說。她是在風塵中打過滾的,男人的心,別樣摸不透,只有這一層上,她真是瞭如指掌。男人的氣量大,固然不錯,卻就是論到奪愛,不能容忍。因爲這不但關乎妒意,還有面子在內。
於是略略安排了酒食,找個蕭家驥不在眼前的機會,問胡雪巖說:“你是不是一定要姓張的郎中陪到上海?”
“對!”胡雪巖答得斬釘截鐵,“他不陪去,你不放心。那就只好想辦法說動他了。”
“辦法,我跟蕭家驥商量好了。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面,你要答應了,我們纔好做。”
一聽就知道話中有話,胡雪巖信得過他們兩人,落得放漂亮些,“不必告訴我。”他說,“你們覺得怎麼好,就怎麼做。”
“唷,唷,倒說得大方。”阿巧姐用警告的口吻說,“回頭可不要小器。”
這就不能不好好想一想了。胡雪巖自負是最慷慨、最肯吃虧的人,所以對這“小器”的兩字之貶,倒有些不甘承受。轉念又想,阿巧姐閱歷甚深,看男人不會看錯,看自己更不會看錯,然則說“小器”一定有道理在內。
他的心思,這時雖不如平時敏捷,但依舊過人一等,很快地想到蕭家驥從張家回來那時,說話帶些吞吞吐吐,彷彿有難言之隱的神情,終於看出因頭了。
於是他故意這樣說:“你看得我會小器,一定是拿我什麼心愛的東西送他。是不是?”
“是啊,你有什麼心愛的東西?”
“只有一樣,”胡雪巖笑道,“是個活寶。”
“你纔是活寶!”阿巧姐嫣然一笑,不再提這件事了。
張醫生早早就來了。一到自然先看病人,少不得也要客氣幾句,“多蒙費心,不知道怎麼樣道謝。請過來吃頓便飯,真正千里鵝毛一點心。不過,我想總有補報的日子。張先生,我們交個朋友。”
“那是我高攀了。”張醫生說,“我倒覺得我們有緣。同樣的病、同樣的藥,有的一服見效,有的吃下去如石沉大海,這就是醫家跟病家有緣沒有緣的道理。”
“是的。”蕭家驥接口說道,“張先生跟我們都有緣。”
“人生都是個緣字。”胡雪巖索性發議論,“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到寧波,到了寧波也不曾想到會生病,會承張先生救我的命——”
“言重,言重!”張醫生說,“藥醫不死人,原是吉人天相,所以藥到病除,我不敢貪天之功。”
就這時門簾一掀,連蕭家驥都覺得眼前一亮,但見阿巧姐已經着意修飾過了,雖是淡妝,偏令人有濃豔非凡之感。特別那一雙剪水雙瞳,眼風過處,不由得就吸住了張醫生的視線。
蕭家驥知道阿巧姐跟胡雪巖的話說得不夠清楚詳細,深怕言語不符,露了馬腳,趕緊藉着引見這個因頭,將他們的“關係”再“提示”一遍。
“張先生,”他指着阿巧姐說,“這位就是何姨太,胡大人的大姨子。”
胡雪巖幾乎笑出聲來。蕭家驥的花樣真多,怎麼編派成這樣一門親戚?再看阿巧姐,倒也不以爲意,盈盈含笑地襝袵爲禮,大大方方招呼一聲:“張先生請坐!”
“不敢當,不敢當。”張醫生急忙還禮,一雙眼睛卻始終捨不得向別處望一望。
“我們都叫何姨太阿巧姐。”蕭家驥很起勁地作穿針引線的工作,“張先生,你也這樣叫好了。”
“是,是!阿巧姐。”張醫生問道,“阿巧姐今年青春是?”
“哪裡還有什麼青春?人老珠黃不值錢,今年三十二了。”
“看不出,看不出。我略爲懂一點相法,讓我仔細替阿巧姐看一看。”
也不知是他真的會看相,還是想找個藉口恣意品評,不過在阿巧姐自然要當他是真的,端然正坐,微微含笑,讓他看相。那副雍容自在的神態,看不出曾居偏房,更看不出來自風塵。
張醫生將她從頭看到腳,一雙腳縮在裙幅之中看不見,但手是可以討來看的——看相要看手是通例,阿巧姐無法拒絕。本來男左女右,只看一隻,她索性大方些,將一雙手都伸了出來。手指像蔥管那樣,又長、又白、又細,指甲
也長,色呈淡紅,像用鳳仙花染過似的,將張醫生看得恨不能伸手去握一握。
“好極了!”他說,“清貴之相。越到晚年,福氣越好。”
阿巧姐看了胡雪巖一眼,淡淡一笑,不理他那套話,說一句:“沒有什麼菜,只怕怠慢了張先生!”隨即站起身來走了。
張醫生自不免有悵然若失之感。男女不同席,而況又是生客,這一見面,就算表達了做主人的禮貌。而且按常理來說,已嫌過分,此後就再不可能相見了。
“但是,她不是另外還有事要求我嗎?”想到這一點,張醫生寬心了,打定主意,不論什麼事,非要她當面來說,纔有商量的餘地。
果然,一頓飯只是蕭家驥一個人相陪。餚饌相當精緻,最後送上火鍋,阿巧姐才隔簾相語,說了幾句客氣話,從此芳蹤杳然。
飯罷閒談,又過了好些時候,張醫生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不是說阿巧姐有事要我辦嗎?”
“是的。等我去問一問看。”
於是張醫生只注意屏風,側着耳朵靜聽。好久,有人出來了,卻仍舊是蕭家驥,但是屏風後面卻有纖纖一影。
“阿巧姐說了,張先生一定不會答應的,不如不說。”
“爲什麼不說?”張醫生脫口答道,“何以見得我不會答應。”
“那我就說吧!”是屏風後面在應聲。
人隨話到,阿巧姐翩然出現。衣服也換過了,剛纔是黑緞灰鼠出鋒的皮襖,下系月白綢子百褶裙。此刻換了家常打扮,竹葉青寧綢的絲綿襖,愛俏不肯穿臃腫的棉褲,也不肯像北地胭脂那樣紮腳,是一條玄色軟緞,鑲着極寬的“欄杆”的撒腳褲。爲了保暖,衣服腰身裁剪得極緊,越顯得體態婀娜,更富風情。
有了五六分酒意的張醫生,到底本心還是謹飭一路的人物。因爲豔光逼人,竟不敢細看,略略偏着臉問道:“阿巧姐有話就請吩咐。是不是要我格外細心替你擬張膏滋藥的方子?”
“這當然也要。”阿巧姐答說,“不過不忙。我是受了我妹妹的重託,不放心我這位至親一個人在寧波。我又不能常來照應,就是照應總不及我妹妹細心體貼。我在想,舍親這場大病,幸虧遇着張先生,真正着手成春,醫道高明,如今一定不礙了。不過坐船到上海,沒有張先生你照應,實在不放心。那就只好——”說到這裡,她抽出腋下的鄉花手絹,抿着嘴笑了一下,彷彿下面的話,不好意思出口似的。
在張醫生,那瀝瀝鶯囀似的聲音,聽得他心醉不已,只顧欣賞聲音,不免忽略了話中的意思,見她突然停住,不由得詫異。
“怎麼不說下去。請說,請說,我在細聽。”
其實意思已經很明顯,細聽而竟聽不出來,可見得心不在焉。蕭家驥見他有些喪魂落魄的樣子,便向阿巧姐使個眼色,示意她實話直說,不必盤馬彎弓,宛轉透露了。
“好的,我就說。不過,張先生,”阿巧姐一雙大眼珠靈活地一閃,做出像嬌憨的女孩子那樣的神情,“等我把話說出口,你可不能打我的回票!”
這話相當嚴重,張醫生定定神,將她的話回想了一遍,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倒有些答應不下了。
“是不是?”阿巧姐有意輕聲對蕭家驥說,“我說不開口的好,開了口白白碰釘子——”
“沒有這話。”張醫生不安地搶着說,“你的意思我懂了。我在想的,不是我該不該陪着去。”
“那麼是什麼呢?”
“是病人能不能走。這樣的天氣,跋涉波濤,萬一病勢反覆,可不是件開玩笑的事。”
話說得有理,但究竟是真話,還是託詞,卻不易估量。阿巧姐也很厲害,便有意逼一逼,卻又不直接說出來,望着蕭家驥問:“張先生不是說,一路有他照應,就不要緊嗎?”
“是!有張先生在,還怕什麼?”
兩人一唱一和,倒像張醫生不肯幫忙似的,使得他大爲不安,但到底還不敢冒失,站起身來說:“我再看看病。”
在隔室的胡雪巖,將他們的對答,隻字不遺地聽了進去。一半是心願可望達成,心中喜樂,一半是要隱瞞病情,所以診察結果,自然又顯得大有進境。
這時候張醫生才能考慮自己這方面的情形。兵荒馬亂,年近歲逼,實在不是出遠門的時候,但話說得太慷慨,無法收科或者打折扣。同時也存着滿懷綺想,實在捨不得放棄這個與阿巧姐海上同舟的機會,終於毅然答應了下來。
這一下,胡雪巖自然感激不盡。不過張醫生所要的是阿巧姐的感激。此中微妙,胡雪巖也看得很清楚,所以用紅紙包了一百兩銀子,讓她親手致贈。
“醫家有割股之心。”張醫生搖着雙手說,“談錢,反倒埋沒我的苦心了。”
話說得很漂亮,不過阿巧姐也深知他的這片“苦心”,越發要送,因爲無法也不願酬答他的“苦心”。當然,這只是深藏在她心裡的意思。
“張先生,你的苦心我知道。這是我那位‘妹夫’的一點小意思。他說了,若是張先生不受,於心不安,病好得不快,他就不敢勞動大駕了。”
張醫生將她的話,細細咀嚼了一遍,“你的苦心我知道”這幾個字,簡直就像用烙鐵印了在心版上,再也忘不掉的了。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老臉皮收下。不過——”他沒有再說下去。爲了要在阿巧姐面前表示她這番交情,完全是賣給她的,他決定要補還胡雪巖的人情,投桃報李,想送兩樣貴重補藥。但話不必先說,說了味道就不夠了,因而縮住了口。
“那麼,要請問張先生。”蕭家驥插進來說,“預備哪天動身?”
“越早越好。我要趁年裡趕回來。”
“那是一定趕得回來的。”蕭家驥盤算了一下,作了主張,“我盡明天一天預備,後天就動身怎麼樣?”
“後天一定是好日子,”阿巧姐識得的字不多,但看皇曆還能應付,很有把握地指着十二月初一那一行說,“‘宜出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