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昨日就將西南戰事的事情安排妥當了,可左軍大都督府依舊人來人往的,很是繁忙。
今年是九邊軍官們每五年一度的輪調之年。
五軍都督府會依據九邊軍官們這五年裡的軍功與懲處來決定是升遷還是貶謫,是去吃沙子還是吃肉。
守衛們隔着老遠就看到了一支有着三架馬車的車隊往都督府駛來,定睛看去
車隊的護衛們穿着奇裝異服,腰挎倭刀,那三輛馬車上也掛着橘紅底色的金織菊花.
原來是倭國的使團啊。
守衛們想起昨日接到的通知,說今日下午三時,倭國使團來大都督府拜見太尉.
車隊很快就停在了離大門一百步左右的地方,幾個大概是身穿倭國正裝的倭人下了馬車,每人手持一把倭扇,緩慢的朝着大門走來
“此乃左軍大都督府,來者止步!”幾個護衛齊聲高喝!
雖然知道他們是誰,但程序還是要走的。
“我等乃大和國使節,在兩日前與太尉有約,於今日下午三時正拜訪天朝太尉!”畫着麻呂眉,滿臉白粉塗着黑齒的正使二條幸良操着十分飄忽的公卿腔調朝着前方的頂盔摜甲的守衛們說道。
與此同時,他身旁的武士連忙從懷裡掏出已經回覆過的拜帖,遞給了領頭的小旗。
“還請貴使稍待片刻,在下這就前去通報。”小旗朝着二條幸良一拱手,轉身朝着都督府內小步疾走而去。
“這就是如今齊國的幕府嗎?”一個在倭人之中算得上是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聽到他的聲音,二條幸良身子一僵,再也維持不住公卿風度,張着嘴巴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那身影
“上總介大人”
“喲,幸良桑,在下齋藤義長可不是什麼上總介大人”
“信長公啊,您就別戲耍在下了”已經認出這是什麼人來的二條幸良苦笑
什麼齋藤義長啊,明明就是織田信長才對啊!
二條幸良滿肚子委屈.
唉,我在委屈什麼呢?這段日子我也是兢兢業業的在爲信長公奔波,信長公肯定也是將這些看在眼裡的
就算這件事沒談攏黃了,那也是信長公自己的問題,而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到處找朝廷公卿們喝酒拉關係,這些人脈總算不得假。
想到這些,二條幸良很快就重新調整好了心態,退到了織田信長的身後,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切,無聊.”見到自己的惡作劇並沒有對二條幸良造成多大的衝擊,織田信長一撇嘴,也不在關注他,自然而然的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不過在他的心裡還是很欣賞如二條幸良這種有才能的人的,最起碼是個有很強心態的人,決定往後重用他。
明智光秀無視了站到身旁的二條幸良那一臉幽怨的眼神,一臉嚴肅的站在信長的後面,不發一言。
很快,小旗疾走着回到了大門。
“二條中務卿你是誰?爲何二條中務卿站在你身後了?”小旗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
“在下平朝臣織田上總介信長!”
。。。。。。
由於不知道織田信長到底是誰,小旗還是決定再次回節堂去通報一下。
“平信長?竟然親自來了.”抿了口茶水,賈琿扯起嘴角笑了笑。
簽下右側一摞紙張裡的最後一份文書,蓋上大印,小吏將這摞文書抱起,朝門外走去。
賈琿也終於可以休息一下,趁機接見一下倭國的使團了。
由於往後還有大量的差事要做,賈琿也只給他們留了兩刻鐘讓他們闡明自己的目的,無論同意與否,兩刻鐘後他們必須要離開都督府。
賈琿轉頭看向掛鐘一眼,還有幾個刻度纔會到三時。
“無所謂,讓他們過來吧。”
“是!”小旗連忙走出節堂去通報去了,從堂案後走了出來,賈琿也在身旁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進行着接待四進院子國家的禮儀,進入了由耳房改造成的會客室內。
盤膝坐在蒲團上,賈琿打開了一旁的抽屜,挑選起茶葉來.
換成三進院及以下的國家,賈琿在理論上才能坐在堂案後面訓孫子一樣和他們說話。
當然,我大齊乃是禮儀之邦,還是要臉的,做不出這種持強凌弱之事
很快,在泉水即將燒開之際,尾張的大馬鹿帶着一衆使節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走進了茶室,見到了這位齊國的大將軍。
他可真高啊.
光是坐在那裡就帶來了無盡的壓迫感,那從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煞氣,哪怕是信長這個見慣了生死的武將也爲之一驚!
這就是連滅兩國的齊國太尉嗎?
“坐。”賈琿沒有擡頭,只是用茶刀撬着茶餅。
這是遠在西南前線普洱城駐防的劉瀝給自己送來的二十年陳茶餅。
自然是有年份更久的,但沒那個必要,用更陳的普洱招待倭人會讓賈琿感覺不適.與心疼。
彷彿命令一樣的口氣讓信長一行人頓感有些不適,但對方無論是從實力還是地位都遠超他們,所以幾人還是很自然的盤腿坐在了賈琿的對面.
“大和國正使,平朝臣織田上總介信長”
“副使,藤原朝臣二條中務卿幸良.”
“副使,源朝臣明智十兵衛光秀”
幾人將扇子放在懷裡,雙手放在木質的地盤上,面朝太尉躬身.
“拜見天朝太尉大司馬大將軍!”
茶室內那僅存的寧靜祥和之氣被幾人打破。
賈琿將切下來的茶葉放入壺中。
“免禮,坐過來吧。”依然未看他們一眼。 幾人這才直起身子,再次躬身一頓,口呼“嗨”後,雙手一撐站了起來,微微彎曲着身子盤腿坐在了早就給他們準備好的蒲團上。
“你們今日有口福了,我的老兄弟大老遠從西南給我送來了幾塊二十年陳的普洱,我記得你們喝的多是綠茶吧.”
一邊說着,將已經沸騰的開水倒入了茶壺內,又將洗茶的水倒掉,再次倒入沸水
“不愧是太尉,我國最常喝的就是綠茶製作而成的抹茶了”信長微微躬身朝着賈琿不卑不吭地回答。
“那可是要嚐嚐這個了,絕對是你們從未體驗過的全新口感”將泡了短短几呼吸的茶水依次倒入三個擺在他們身前,薄的透光的白瓷茶杯中。
這茶不能泡久了,一但一泡泡長了,導致茶湯變黑,那就成喝藥了
上次就是,賈琿正泡着茶呢,外面有熟人來找,就出茶室去說了大概五六分鐘的話,等回來的時候,茶湯已經快變成墨水了。
爲了避免浪費,賈琿就沒有倒了重新泡,選擇喝下去,畢竟濃縮的都是精華嘛
苦死我了!
“謝太尉”三人根據大陸茶道的規矩擺弄了幾下,之後才輕輕的抿了一口.
似乎是長期發酵的緣故,這茶湯中近乎不見新茶中常見的苦與澀味,甚至還有一絲絲蜂蜜的甜味.
回味悠長,三人的臉上不僅漏出了一絲淡然笑容.
“不愧是天朝的良茶啊,真是醇滑潤甜!這股回甘真的是沁人心脾啊”信長感嘆道。
他本就極其癡迷茶道與茶具。
在信長的政權內,開茶會是需要批准的,所以,能獲准開茶會是非常榮譽的事情,被織田信長麾下認爲是一種極高的賞賜。
在前世,信長對茶道與茶具的癡迷甚至也影響到了太閣豐臣秀吉。
不過與信長相比,太閣對於茶道就更有功利之心了,
豐臣秀吉雖然和信長一樣,會通過茶會來達成自己的政治目的,但相比於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對於茶會更多是利用態度,而非喜愛。
“是嗎,平正使不愧是四島有名的愛茶之人啊”賈琿也將茶杯舉在半空中欣賞,陽光透過杯壁,照的茶湯宛若琥珀。
“太尉,您過譽了”正要飲下第二口茶湯的信長身子不可察覺地一僵,但又好似什麼都沒聽到一樣再次飲下一口茶水,索然無味。
你在四島是個什麼東西,做過什麼事,老子一清二楚!
賈琿的話再信長耳中自動翻譯成了一種威脅。
原本在茶會中寧靜祥和的把這次拜訪進行下去的想法也徹底破滅。
“太尉,既然您都知道了,那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將雙手捧着的茶杯戀戀不捨的放回桌上,身後的二人也反映了過來,也同樣將茶杯放在了地板上。
信長深吸一口氣,朝賈琿再次一躬身,跟在信長身後的二人也同樣躬身行禮。
“還請大將軍支持我桓武平氏後裔織田家能夠獲得天朝的冊封,代替足利家開府建牙高舉大義,實現在下天下布武的夢想,成爲新的徵夷大將軍!”信長那鏗鏘有力、斬釘截鐵的話語在整個茶室內激盪着,甚至透過了薄薄的室門
“我等還請大將軍支持!”二條幸良與明智光秀也大聲的喊了出來,震得賈琿耳朵有些不適。
“織田家想要代替足利家?”賈琿也放下了茶杯,解下右手手腕上帶着的綠松石念珠開始盤串。
“嗨!”信長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
“憑什麼?”太尉身體前傾,充滿了壓迫感。
“憑足利家已經沒有鎮壓天下的能力了,無論是近畿的二條御所還是關東的古河公方,足利氏都已經成爲了傀儡,他們還有什麼資格竊據武家棟樑的尊位!”信長猛地擡起頭來,毫不畏懼的緊盯太尉那已經變得冰冷的雙眼。
“當年足利尊氏開鎌倉城有功,後來也帶領軍隊跟隨東海水師北上攻略北條氏殘餘,替我朝天軍穩定後方有功,這才得朝廷冊封徵夷大將軍的,你織田家又何德何能成爲徵夷大將軍?而不是上杉與武田呢?
對我個人而言,我甚至更加屬意上杉家呢畢竟,爲大義而戰嘛.”
“可如今織田家掌控近畿。京都與二條御所也都在我織田家的掌控之下,論實力乃關西第一家.”信長連忙爭辯道。
“那又如何,你打的過上杉與武田聯合嗎?”
“他們怎麼可能會聯合!”
“嗯,難說.啊對了,你覺得,天朝給他們賜下大義,條件只是讓他們消滅織田家,你覺得如何?”賈琿歪着腦袋,直視着被身後二人按住已經到爆發邊緣的織田信長。
“嗯我還聽說你有一個被稱爲‘第一美人’的妹妹,嘶好像已經嫁人了吧?不過我不介意的,你說,我要是再下一道命令說,誰將你妹妹生擒交到我面前,誰就能有更高的官位.”
“馬鹿野郎,住口!”信長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唾沫亂飛,怒視着眼前無所謂笑着的男人,眼神中竟然有一些.恐懼!
初聽頗爲荒誕,但眼前這個男人的權勢來說,也就是寫兩份委任書的事情
至少,五品武官及以下的軍職,左軍大都督有權自行任命(但有人數限制),只需要往兵部報備一下就行.
島上的五位官哪有天朝的五品官香?
而且阿市
雖說上杉家和自己已經撕破臉了,但他們當主的人品擺在這裡,他們也不會去對一介女流下手.
可武田信玄那老馬鹿就不一定了!若是北條氏再得到這個消息一同出兵。織田家就是再強,也抵不過三個天下頂級強藩甚至舉世皆敵的圍攻啊!
與朝鮮、暹羅那樣主動稱臣的藩國不同,大和國雖然是四進院等級的藩國,但是
大和國是被從九州島最西南的薩摩國開始,一直打到當時本州島最東北處的陸奧國,硬碰硬活生生打臣服的!
大齊對大和的掌控遠超其他藩國,對待其他藩國的態度是“王者不治夷狄,來者不拒,去者不追”。
而大和呢?
順者昌,逆者亡。非我鷹犬,即我仇寇!
海對岸的天子對大和的掌控乃千年未有之強,甚至已經廢黜過好幾任天.天王了!
這也是他織田信長離開自己的領地,不遠萬里無事風險來天朝求取大義名分的最重要原因了!
“放肆!”
被信長這麼貼臉一噴,被濺到幾滴口水的賈琿大怒,一把薅住信長的領口,信長正要反抗,就被太尉的鋼拳重擊了腹部,信長頓覺腹內五臟六腑彷彿絞在了一起,疼痛到失去了反抗能力,而後身子一輕突然往後飛了出去,隨即不省人事
抱歉抱歉,這是昨日的欠更,今天的可能要兩點左右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