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胤禛的生日過後,已然是過了兩月有餘,如今展眼元宵在邇,妙玉因命雙環給她捶了捶那痠疼的背,口中道:“這皇宮的禮儀也太煩瑣了,真有些受不住,自大年三十日,光那宮宴就不知參加了幾多回,再這樣下去,我可是受不得要回天上去了。”
黛玉聽了,因咳嗽了一聲,笑道:“姐姐這樣便受不住了,若是等到嫁給十三哥哥的那日,姐姐豈不得累死?”妙玉聽了,一張玉面少不得染上了一抹紅暈,道:“妹妹你休得取笑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的。”言罷,便作勢要來擰玉的腮。黛玉見狀,急忙躲到一旁,卻沒成想正好撞進了正欲走進來的胤禛的懷中,登時便把一張臉給飛紅。
妙玉見了,因惹不住拍手笑道:“該,這纔是現世報呢!”胤禛聞言,因惹住嘴角的笑意,咳嗽了一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高興?”
黛玉從胤禛的懷中掙脫出來,因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鬢髮,笑道:“哪裡有什麼以,不過是隨便說說玩笑,再有就是姐姐在抱怨宮中的規矩實在是太多呢。”胤祥聽了,因忙笑道:“其實因着國孝的關係,今年的禮儀卻是較往年少了許多,不過,等到大婚之後,這規矩便自又要改改,想來也不會太難爲的。”
妙玉聽了,臉飛紅霞,因忙岔開話題道:“前兒個妹妹還說起那賈探春和賈元春省親之事呢,妹妹和我決定到時去那府中瞧瞧去。”胤禛聞言,自是皺了眉頭,道:“那府中那般骯髒,偏你還去攪和做什麼?”
黛玉笑道:“那日裡可是有一出好戲要上演呢,我和姐姐怎麼能不去瞧瞧,要知道錯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呢。”胤禛聽說,自是知道是哪樁,因颳了一下黛玉的俏鼻,道:“就你是個淘氣的,也罷,只去了就回來,可別去管那府裡亂七八糟的事兒。”
胤祥聽胤禛如此說,因笑道:“想來四哥還爲着那賈寶玉的事兒,心中不痛快呢。”胤禛聽了這話,卻是瞪了胤祥一眼,道:“回頭我去跟皇阿瑪提一下,我們兄弟兩個的婚事還是分開來辦的好。”胤祥聽說,忙自告饒道:“好四哥,你可饒了我這回罷。”黛玉見了,登時笑了起來,就連妙玉亦是忍俊不禁。
再說賈府那邊,自正月初八日,就有太監出來先看方向: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等,帶了許多小太監出來,各處關防,擋圍幙,指示賈宅人員何處退,何處跪,何處進膳,何處啓事,種種儀注不一。外面又有工部官員並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攆逐閒人。賈赦等督率匠人紥花燈煙火之類,至十四日,俱已停妥。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本來按照祖制,宮中正二品以上妃位者,回府省親方有這般排場,只林如海因說如今胤禛勢頭太盛,難保無人算計,再加上賈家也沒幾日的安寧日子過了,何不就給他們這麼一個恩典。因此探春和元春雖不過是太子的妾室,卻是以正二品妃子的儀仗回府省親的,故而賈府自是萬分凌亂,卻也透着無窮的喜氣。
至十五日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妝。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綵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無人咳嗽。賈赦等在西街門外,賈母等在榮府大門外。街頭巷口,俱系圍幙擋嚴。
正等的不耐煩,忽一太監坐大馬而來,賈母忙接入,問其消息。太監道:“早多着呢!未初刻用過晚膳,未正二刻還到寶靈宮拜佛,酉初刻進大明宮領宴看燈方請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
鳳姐聽了道:“既這麼着,老太太,太太且請回房,等是時候再來也不遲。”於是賈母等暫且自便,園中悉賴鳳姐照理。又命執事人帶領太監們去吃酒飯。
一時傳人一擔一擔的挑進蠟燭來,各處點燈。方點完時,忽聽外邊馬跑之聲。一時,有十來個太監都喘吁吁跑來拍手兒。這些太監會意,都知道是“來了,來了”,各按方向站住。
賈赦領合族子侄在西街門外,賈母領合族女眷在大門外迎接。半日靜悄悄的。忽見一對紅衣太監騎馬緩緩的走來,至西街門下了馬,將馬
趕出圍幙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日又是一對,亦是如此。少時便來了十來對,方聞得隱隱細樂之聲。一對對龍旌鳳翣,雉羽夔頭,又有銷金提爐焚着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值事太監捧着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一隊隊過完,後面方是八個太監擡着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緩緩行來。
賈母等連忙路旁跪下。早飛跑過幾個太監來,扶起賈母、邢夫人、趙夫人來。那版輿擡進大門,入儀門往東去,到一所院落門前,有執拂太監跪請下輿更衣。於是擡輿入門,太監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嬪等引領探春並元春下輿。只見院內各色花燈爛灼,皆系紗綾紥成,精緻非常。上面有一匾燈,寫着“體仁沐德”四字。
探春並元春進了裡間換了衣裳後方自出來,又上輿進了賈府傾盡財力所建的園子。只見園中香菸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象,富貴風流。
探春和元春兩人在轎內看此園內外如此豪華,雖在心中默默嘆息奢華過費,卻也忍不住心中喜悅。畢竟要在太子宮中站穩腳跟,只憑着自己的美貌自是不夠,最重要的便是要有大把的銀錢支持。
忽又見執拂太監跪請登舟,探春和元春兩方下了輿。只見清流一帶,勢如游龍,兩邊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的如銀花雪浪;上面柳杏諸樹雖因爲天氣寒冷,並無花葉,然皆用通草綢綾紙絹依勢作成,粘於枝上的,每一株懸燈數盞;更兼池中荷荇鳧鷺之屬,亦皆系螺蚌羽毛之類作就的。諸燈上下爭輝,真系玻璃世界,珠寶乾坤。船上亦系各種精緻盆景諸燈,珠簾繡幙,桂楫蘭橈,自不必說。
沒多時,便已然入了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燈,明寫着“白鷺洲”的字樣。探春見了,自是明白取自“芳草萋萋白鷺洲”一句,因而心中不喜,只道:“這‘白鷺洲’三字雖雅,實不合景,不若就指着這池中的荷花取個名字,就叫‘菡池’豈不好?”侍座太監聽了,忙下小舟登岸,飛傳與賈政。賈政聽了,即忙移換。
一時之間,舟臨內岸,探春和元春便自棄舟上輿,便見琳宮綽約,桂殿巍峨。石牌坊上用那顏體刻着“天仙寶境”四字,元春見了,心中不悅,只因她更喜那米芾的字體,彼時她猶不知王姨娘被貶之事,因心中忍不住埋怨自己的孃親竟是用了探春最喜的顏體,因道:“這‘天仙寶境’四字便是皇家園林亦不敢擅用,惟恐惹怒了神仙,我們府中豈可如此託大!”因忙命換“省親別墅”四字。
接着便自進入行宮。但見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說不盡簾卷蝦鬚,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門玉戶神仙府,桂殿蘭宮“妃子”家。
探春因見那殿上空空,於是便自問道:“此殿爲何卻無匾額?”隨侍太監問了賈政,之後便跪下道:“此係正殿,外臣未敢擅擬。”探春並元春聽了,皆是點頭不語。
禮儀太監跪請升座受禮,兩陛樂起。禮儀太監二人引賈赦、賈政等於月臺下排班,殿上昭容傳諭曰:“免。”聽了這話,禮儀太監忙引賈赦等退了出去。不多時,又有太監引榮國太君及女眷等自東階升月臺上排班,昭容再諭曰:“免。”於是又再次領賈母等女眷退了出去。
茶已三獻,探春坐了正座,元春則坐了側手一席,鼓樂之聲方漸漸的歇了。接着兩人又退入側殿更衣,方備省親車駕出園。
至賈母正室,欲行家禮,賈母等人見了,俱跪止不迭。元春這時方注意到適才女眷之中並無王姨娘,因問緣故。賈母一窒,因看了探春一眼,方緩緩的道:“她如今卻是被貶作了側室的。”因元春正懷着身子,賈母生怕刺激太過,讓元春的胎給落了,那麼賈家便少了一重保障,因而方纔說成貶作了側室。
元春聽說,幾欲驚倒。探春與元春早已經是勢成水火,聽了這話,自是高興不已,便問道:“如今府中卻是誰當家的?”賈母如今手中沒了勢力,知道若要保住自己老封君的位置,少不得還要靠探春的,因而便道:“如今側福晉的生母卻是這府中的當家太太的。”
正說着,便見趙夫人扶着彩雲彩霞的手款款而至,口中道:“妾身見過側福晉,見過格格。”探春見趙夫人如今威儀,卻是比當初的王姨娘更顯尊榮,心中竟也生出一絲自豪之感,因忙走過去,喚道:“娘!”言罷,便已然是聲淚俱下。
卻沒有防備那身後的元春忽然捧住腹部,口中大叫道:“你,你竟然害我!”之後,便自人事不省了,直把賈母等人唬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