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被夏金桂鬧得一團亂,賈府自然不會派人前去攙和上一腳,而那薛寶釵,一來爲了養病,二來爲了待嫁,倒也不再出門,是以賈府中除了那幾個丫鬟,也只有那迎春在賈母跟前略略走動一些,至於惜春,只一心一意的在自己的房中參禪唸佛,其餘的諸事不管。而那爲了省親而耗費財力所建的園子,也只是在繁華過後,落得個淒涼慘淡的景象罷了。
趙夫人見了,便稟明瞭賈母,說如今家中沒什麼人,進益又不怎麼好,倒不如將園子中的田地租賃出去,可是一筆進項。賈母聞言,倒也同意了。卻哪裡知道趙夫人早將那省親別墅的地契拿到手,又悄悄的辦了一通手續,竟將它轉到了趙夫人已死的兄弟趙國基的名下。趙國基早沒了妻子兒女,他名下的一切將來竟是由賈環來繼承!
賈環自然也知道趙夫人所做的一切,知道母親早已經被探春傷透了心,因此只做不見,反正這也是賈府欠他們母子的,故而在賈府被抄家以後,這省親別墅卻是歸到了賈環的手中。
辦好了省親別墅的事情之後,趙夫人便扶着彩雲的手到了王姨娘的小院子中。王姨娘此時正在那裡給自己納鞋底,看到趙夫人來了,不覺一個驚懼,這也是習慣問題了,若是以前,她自是不會怕趙夫人的,但是現在但凡趙夫人來此,必定會狠狠的羞辱折磨她一番,因此心中早存了畏懼之心,只自己還不太清楚,可在無意識中卻是會表現出來。
趙夫人也不管王姨娘如何反應,只徑自揀了一張乾淨的椅子坐了,然後方笑道:“姐姐最近足不出戶,想來也不知道這府中發生了什麼事罷?今兒個我就是特地來告訴你的,你的好外甥女就要出嫁了,嫁的是那賈雨村呢,而你那最寶貝的兒子,倒是過的很好,我可是沒有虐待他,給他院中放了幾個姨娘還有兩個通房丫頭,哦,對了,他最近似乎迷上了小倌兒,因此我又特意命人買了幾個絕色的小廝放在了他的屋子,如今正是快活得緊呢。”
王姨娘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動,便自明白了趙夫人的用心,她這是要掏空了她寶貝兒子的身子啊。因而眼中露出一絲恨意,因道:“夫人你還真是好心啊。”
趙夫人聽了,也不計較,只笑道:“我也不算好心,只不過不想讓別人說我挾私報復罷了,再者說了,寶玉怎麼說都是老太太的心頭肉,而我也不想讓寶玉淪落成當初的環兒那樣,因此寶玉但凡有什麼要求,我也還是會滿足一下的。”
言罷,眼睛又瞟到了王姨娘正在納的鞋底,因叫過善姐兒道:“你這個丫頭是怎麼侍候王姨娘的,怎麼能讓王姨娘幹這種活兒呢,下次再讓我瞧見,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善姐兒是趙夫人特意派來的,自然明瞭趙夫人的心思,因忙跪下道:“是,奴婢知錯了,奴婢一定是好好侍候王姨娘的,絕對不會讓夫人您失望!”
趙夫人聽了,因笑着點了點頭,而後方起身道:“好了,我也要去打理一下二姑娘的親事,可不能讓人說我也虧待了大房裡的姑娘!”言罷,便自扶着彩雲的手離開了,而王姨娘則又開始了極爲悲慘的一天。
而此時的迎春屋中,司棋和繡橘兩人卻是極擔心的,只因大老爺要將迎春許給了一個四十來歲行伍出身的,如今尚在京城待職的名喚孫紹祖的二世祖。聽聞那孫紹祖脾氣很不好,經常打罵府中的妻妾,還好色性淫,家中稍有的姿色的丫鬟沒有一個不被他糟蹋了的。跟那薛蟠相比,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那孫紹祖有一個外號,叫做“中山狼”。
本來以賈府的門第,是斷斷看不上這樣一戶人家的,奈何那賈赦爲了包養一個戲子,欠了孫紹祖五千兩銀子,因沒有錢還,便跟孫紹祖打了商量,將迎春許給他,只那五千兩銀子就權當是聘金了。而孫紹祖也早聽說賈府的姑娘是一個賽似一個的漂亮,大姑娘和三姑娘更是被選進了太子宮中,便也就答應了下來。
也就因爲如此,迎春便被賈赦半賣半嫁的許給了孫紹祖做妻子,而再過三日,便是迎春出嫁的日子了。
“姑娘,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呀,你難道沒聽說那孫紹祖是何等不堪的人嗎?”司棋急了,自家的姑娘就是太軟弱了,什麼都不去跟人爭,如今就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是這般漠不關心的,真真應了英側福晉當初說的“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
迎春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我可能不嫁嗎?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在她的心目中,除了榮華富貴,就只有一個寶玉,又豈會來管我的事?再者,她便是想管,恐怕也過不得老爺的這一關,既如此,我又何必白費氣力去求她?”
繡橘道:“既然如此,姑娘何不去求一下宸玉公主,宸玉公主極得皇上寵愛,只要一句話,大老爺還能不聽不成?”迎春搖了搖頭,笑道:“不行,林妹妹雖說貴爲宸玉公主,但是我的親事,她也是無權干涉的。論私,她只是這府中的外戚,我父母皆在,怎麼也輪不到她來管我的親事;論公,妹妹是公主,是主子,而我只是一個包衣女子,是奴才,主子如何會過問奴才的親事?”
司棋聽了,不覺着急道:“那怎麼辦,難道姑娘就任由老爺將你賣給孫家嗎?”迎春聽了,因笑道:“你急個什麼,不到最後關頭,你怎麼就知道我沒辦法脫離了這府中呢?”司棋和繡橘聽了這話,只對視了一眼,便什麼話也不再多說了。
因爲司棋已經許給了她的表哥潘又安,因此自是不能再當迎春的陪嫁丫頭,而邢夫人又怕別人說她薄待迎春,故而便跟趙夫人商量了一下,又給迎春送去了三個丫頭,分別爲紅荔、綠桃以及紋梨,並且又另行置備了許多嫁妝。
寶玉一直都在怡紅院中風流快活,哪裡還記得今夕是何夕,直到那天迎親的隊伍來到賈府,寶玉方纔得知今日原是迎春出嫁的日子。寶玉原是最爲自詡爲惜花之人,其他的男子最是須眉濁物的,又見迎春的四個陪嫁丫頭長得皆不比自己房中的麝月等人差,一時之間便又犯了癡病,不由得跌腳嘆道:“從今往後這世上又少了五個清凌凌的女兒家了。”
寶玉成了庶子之後,再不是所有人心中的眼珠子,因此大多數人見寶玉犯了癡病,也不過嗤笑一聲便即走開。只麝月秋紋見了,方自將他勸回了怡紅院去。
而正在這時,忽見門上的一個小廝匆匆的跑了進來,急惶惶的對賈母、賈赦並邢夫人道:“老太太、大老爺、大太太,又有一個孫家的人擡着花轎來迎親了。”
賈母等人聽說,皆是面面相覷,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賈赦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對着那小廝吼道:“胡鬧什麼,孫家的人不是已經把二姑娘迎娶過去了,怎麼又鬧出一個孫家來?”
那小廝道:“這奴才也不清楚……”那小廝只覺得渾身冷汗涔涔,他也覺得奇怪呀,之前來娶親的不正是那孫府的嗎,怎麼又來了一個,難道大老爺將二姑娘許給了兩個孫家?而這家來的人聽到二姑娘被擡走的消息,正在門口大鬧呢,瞧那個架勢,卻是不好辦的。
賈母聽了,更是生氣,因指着賈赦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將二丫頭許給了哪個孫家,怎麼就鬧了這麼一出來,你是不是要將我氣死才高興啊。”言罷,便自大哭起來。
邢夫人聽了,因忙道:“老太太別急,想二丫頭才上花轎沒多長時間,現下里還能追得上。”賈母聽,因急道:“那還不快命人追去,可憐二丫頭,怎麼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嫁了出去?”說到這裡,賈母又痛哭起來。
賈赦聽了賈母的哭聲,只覺得更加心煩,因道:“你們還不給我去將二姑娘的花轎給追回來。”那小廝聽了,這才找了些家人,去追迎春的花轎去了,卻哪知尋遍了京城,都沒有發現適才迎親的隊伍。衆人心知,這二姑娘定是找不回來了。賈赦因想了想,別無辦法,只能將自己房中的一個俏丫鬟認作女兒,嫁了過去。
孫紹祖沒娶到迎春,心中自然對那賈家恨透了個緊,只是因着賈家還有一個探春在太子宮中,所以有些忌憚,因此這事便不了了之了。至於孫紹祖是否會報復那賈府,這些卻是後話了,這裡便不再提。
而這一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黛玉的耳中。黛玉因看了胤禛一眼,問道:“這是不是四哥你做的好事啊?”胤禛聽了,卻是一笑道:“你這可是冤枉我了,這可是那賈迎春自己的計謀呢。”
黛玉因狐疑的看了胤禛一眼,胤禛方纔笑道:“說來那賈迎春倒是個極爲大膽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認識了江湖上那頗有名氣的金葉公子江華,並與其兩情相悅,她知道賈赦要將她賣入孫府後,不慌不忙的給那江華傳了一封信,只讓那江華在那孫府的花轎來之前將她接走。如今那賈迎春正和江華兩人濃情蜜意,過得好不幸福呢。”
黛玉聽說,知道胤禛素來對她撒謊,因嘆道:“雖說我知道二姐姐是極難得的一個女子,倒不成想她竟會學紅拂女夜奔李靖。”
正說話間,忽見霜華前來,道:“王爺,公主,皇上派李公公傳話來,說是讓你們趕緊進宮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