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養傷

朝堂上的風起雲涌與我這樣的內宅婦人無關,也無法有關,我能做的就是在孫紹祖臥牀的日子裡,忙前忙後的照顧他。

受傷後的孫紹祖脾氣更暴躁了,估計是傷口妨礙他外出自由活動,而我作爲陪護人員自然是他火力的主攻點,這做的不好,那做的毛躁,反正哪裡都有問題,我就如那沙袋似的,任由他泄火了。

不過今日他的態度到是好了不少,根源就在於皇帝派了貼身太監來慰問,順便來告訴孫紹祖叛黨已消滅,他的皇位還是非常穩固的,作爲護駕有功的孫紹祖好處是大大的有。

至此,我又想,這幾日孫紹祖的暴躁也有可能對朝堂上的風雲有關,可能心中想的是孫家未來如何,他這位拼死護主的將軍會如何,皇帝傳來他皇位穩固的消息,正是一劑定心丸,孫紹祖頓無後顧之憂,這才心情轉好也未可知。

態度好也是和往日壞脾氣相對的,其實質上態度也是冷冰冰的,在牀上躺了幾天的孫紹祖不亂髮脾氣就是好脾氣了,這日他實在受不了躺在牀上發黴的節奏,就叫我又弄了一張搖椅來,和我一道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總算閉上了他那張毒舌的嘴,安然的享受秋光的沐浴。

太陽照在他臉上,將他的五官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也將他的輪廓清晰的刻畫出來,就連臉上細微的毛孔都一清二楚,至於更粗糙的黑胡茬就如被放在了放大鏡下,顯得很是毛躁。

古代大多數男人是不剃髮剃鬚的,因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作爲武將,留着一把鬍鬚,真是礙事的很,要是因爲鬍鬚死於陣前,確是冤死了。所以孫紹祖從不蓄鬚,當然,這對於作爲現代人的我,看着真是太順眼了。

我本着討好孫紹祖的宗旨,小心翼翼的對閉目養神的孫紹祖道:“將軍,妾見您的鬍鬚長了,妾給您修一修?”

孫紹祖好似睡着了似的,既沒同意也沒出言反對,到弄的我有些騎虎難下,這是要不要修啊?給個準話會死麼。

我僵着不動,心想道:若是在兩分鐘之內,孫紹祖沒回話,我就當他睡着了沒聽見,也安心的享受我的日光浴。

不過在我捏着手腕計算時間時,孫紹祖終於有反應了,語氣依舊不好的道:“不是要給爺修理鬍鬚嗎?怎麼還不動,嘴上說着玩吶,拿爺當那小貓小狗,想哄就哄哄啊!”

什麼好話被他說出來都變了味兒,何況還不是好話呢?我選擇性的接收了主旨大意,忽略不雅的語氣詞,起身拿來修理用具。

自孫紹祖躺在牀上的第二天,我便離了搖椅,開始照顧他來,雖然有丫鬟,但是對於讓人扶着他做一些事情,他還是不願意的,所以有一些事情得我親自來,不過鬍子我還是第一次修,而且古代的刮鬍工具也太簡陋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這要是不小心傷到孫紹祖,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我有些唉聲嘆氣:怎麼忘了這裡哪有現在那種刮鬍刀,叫你嘴欠!

當我拿着那把刀期期艾艾的走到孫紹祖旁邊,竟不知該如何下手了,左比劃右比劃,就是不敢下刀,大概察覺到我的異樣,孫紹祖睜開眼看了看,見我不專業的拿刀方式,哪裡還有不知道的,他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道:“你還會幹些什麼?在賈府沒人教你三從四德,針織女工嗎?連這點小事都不會做,我看你就是一吃白飯的。怪不得賈家把你嫁過來,他們倒是省心,就給我添堵來了。”

我小聲辯解道:“妾是內宅女兒,哪能給別人修須,還不是見將軍鬍鬚有些長了,想幫您修一下嘛,哪還記得不會修了。”說罷,我還斜眼看了他一眼,以示我的嬌羞情態。

不過孫紹祖看都沒看我一眼,眯着眼看着外邊的景色對我道:拿把西洋鏡來。

我又照他的話顛顛的拿來一把西洋鏡,遞給他,不過他到是沒接,只是將我手裡的小刀拿了過去,又囑咐我好好端着鏡子,纔開始自己修理起來,短碎的鬚髮隨着他的動作一點一點的飄灑下來,留下一片青色的皮膚,也褪去了他這些日子的滄桑,瞬時煥發出年輕人的朝氣,這麼說有點誇張,但絕對是精神面貌不同。

我內心深處其實是有些讚歎孫紹祖的相貌的,他長得很有陽剛之氣,讓人總是生出心安的感覺,不過我知道他的本質,所以最常想的一句話就是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也。

修過鬍鬚,孫紹祖便又躺在搖椅上,一副老太爺的架勢,而我則不幸的淪爲女傭人了,他因爲傷口行動不便的原因,這幾日茶倒是喝的少了,不過卻要吃點心,還要我親自做的,天知道我會做什麼點心。

我依着他的意思去了廚房,讓廚娘做了一碟桂花糕,一碟如意酥,還做了一個雙皮奶,而我則坐在廚娘搬來的椅子上接受煙熏火燎,我也不願意在這兒看着,可是身上若沒一絲煙火氣,那也太假了。

生生受了一個時辰的罪,我才端着新鮮出爐的點心回了正房,孫紹祖還坐在那裡接受陽光的撫摸呢,不復先前的讚歎,此時的他在我看來卻像一個黑暗男配一樣可惡。

武將的身體素質就是好,我都覺得我走路不帶聲響的,卻在走入院子裡時就被他察覺到了,微眯着雙眼的孫紹祖像一隻慵懶的老虎,不動則已,動則要命。

見來人是我,孫紹祖坐了起來,輕輕的活動活動身體,等着我端過來的點心上桌。

大抵做了壞事的人,心裡總會有些心虛,雖然在廚房裡我理直氣壯的指揮廚娘做了點心,但是面對孫紹祖時,我總是不敢直面他的眼神,怕被他發現我的小花樣。

我這邊心肝一顫一顫的,而孫紹祖那邊則是每樣點心都吃一塊嚐了嚐,末了還咂麼咂麼嘴兒,好似能品出別樣滋味來。

事實上孫紹祖也確實品出了點不同,他聲音陰沉沉的道:“爺的嘴可不是吃素的,想要糊弄爺也糊弄的像樣一點,拿府裡廚娘做出來的給爺我吃,真不知道你長沒長腦子,還是說你把爺我當做沒長腦子的,任你糊弄?”

知道孫紹祖拆穿了我的把戲,我這心卻突然有如石頭落地般,到平靜了下來,做錯事情承認錯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把自己犯錯誤的原因合情合理的解釋出來。

我紅着臉向孫紹祖道:“妾手腳笨拙,能做的都是些饅頭包子,哪裡敢做出來丟醜,又怕將軍您等吃食,就讓廚娘做了,而我就在一旁打的下手,還叫廚娘過幾日教妾學做幾樣點心,好給將軍您嚐嚐,妾一心想着過幾日做給您吃,哪裡是故意糊弄將軍呢。”

雖然我自我感覺是說得情真意切,可是孫紹祖根本就不鳥,看着我道:“那爺給你一週時間,一週後把這三樣做給爺吃,要是不好吃,你可以猜猜後果。”說完,他還不懷好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