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昭十五年,三月十五,日落時分。
黃宅對面的那座茶樓,過了正午之後,生意便有些寡淡。
但二樓靠左那間雅室,每過一個時辰,便有新面孔在靠窗位置出現。
茶樓底下的街道兩頭,有兩個固定攤販,在沒精打采做着生意,半點不引人注目。
但是所有經過黃府門前的人流,都逃不過兩個攤販的視野。
等到夕陽衍射出金紅色,一個身材消瘦的小廝,手中拿着一包東西,敲開了黃府的大門。
他和門房說了幾句話,便進入了黃府。
只是過了很短的時間,那小廝便出了門,微微佝僂着背,手中得意的拋着一塊碎銀,想來是剛得的賞錢。
茶樓二層靠窗的雅間,一個推事院探子看到這一幕,問身邊的同伴:“那小子是不是哪家南貨店的夥計?”
另一人往窗外看了一眼,說道:“這幾日南貨店送了三次貨,第一次是店裡的娘子,後面兩次都是這小子,沒錯。”
問話的那人取出炭筆,在隨身的冊子上記錄,那家南貨店最近送了幾次東西,也算司空見慣,並不值當什麼。
如今已過日落,按照往日的情形,過了這個時辰,黃府多半不會再有人出入。
而且,黃宏滄前幾日開始,就已經休沐在家,這幾日都閉門不出,他十六日晚會入貢院閉關,以待春闈開試。
這幾日黃府除了一位都察院御史到訪,再無其他客人到訪。
不知是黃宏滄爲人過於嚴正,不善官場交際,所以親朋交好寡淡,還是因他春闈主考的身份,會試在即旁人有所避諱。
總之這樣的情形,讓推事院的人頗有些失望,因爲這種關鍵時期,黃宏滄對外交往越少,想要抓到破綻就越困難。
至於那惟一到訪的都察院御史,鄭英權也早讓人查明身份,便是因彈劾賈政棧戀榮國府主堂,被當今聖上嘉勉的御史孫守安。
但此人剛剛得了聖眷,又被人舉薦入春闈屬官,正在風頭上,鄭英權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安排人手關注他的舉動。
……
這兩個推事院探子,都得過鄭英權的囑咐,只要黃宏滄入了貢院閉關,一切就成定局。
他們只要再監察守候一天一夜,如果能發現異動,自然是好事。
如果一切正常,也算萬事大吉,盡到職守,其他的事情自有上官去操心……
兩人料定今晚會如同往常,多半是平靜無波的一夜。
他們從茶樓買了一些吃食,卻不敢去買酒水,雖篤定黃宅夜裡無事,但他們會恪盡職守,輪流值夜。
無有皇命,無有事由,春闈期間,擅自監察主考大員,可不是一件小事。
即便周君興這等囂悍之人,心中也多有顧忌,鄭英權自然縝密佈置,力求不露破綻。
如果兩個探子,一整夜都坐在茶樓二樓雅間,未免太過愚蠢,連傻子都能看出異樣。
兩人出了酒樓,便進入臨近黃宅的一處民宅,這是推事院租賃的地方,用於探子守夜之用。
……
似乎真的一夜無事,兩人有些百無聊賴,依着往日的模樣,輪流休息值夜。
一直到外頭街道上,更夫單調悠長的梆子聲,顯示時間已過去午夜。
突然,那名值夜的推事院探子,聽得巷子對過黃府,傳出喧譁之聲,仔細辨聽,隱約含着雜亂腳步聲……
黃府不比那些高官富貴的深宅大院,那只是一所簡樸的二進小院,宅子內一旦有所吵鬧動靜,便很容易被外人察覺。
更不過說如今是午夜時分,萬籟俱寂之時,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變得異常醒目清晰!
值夜推事院探子暗叫不好,立刻推醒歇息的同伴,兩人飛快衝出住處,一直跑出小巷口。
看到側方的黃府大門已被打開,裡面傳出驚呼甚至抽泣聲。
幾個黃府的家僕,提着燈籠衝出了黃宅,並向不同的方向狂奔。
他們手中的燈籠,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瘋狂的搖晃,刺眼的光亮在陰沉街道上,衍射出動盪不定的光暈。
那燈籠中的燭火,劇烈跳動,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熄滅,在無盡黑夜中,傳遞出心悸的慌亂和恐懼……
……
嘉昭十五年,三月十六,卯時未至。
大周宮城,午門。
春寒料峭,天地混黑,空氣中透着蕭瑟陰冷之氣。
大批上早朝的官員,聚集在午門外等待宮門打開。
不少官員的馬車上還掛着燈籠,星星點點的火光,點綴着漆黑冰冷的凌晨。
等候的官員之間,有相互熟悉之人,相互輕聲私語閒聊,打發無聊的等候時間。
禮部尚書郭佑昌作爲六部魁首之一,在官員之中熟人不少,不少有人上來搭話問候
但一向禮數恭謙的禮部大宗伯,對待同僚的寒暄,言語中卻顯露附和和應付,顯得心不在焉,讓熟悉他爲人的同僚有些奇怪。
等到宮中號炮震響,高大厚重的午門轟隆隆打開,上早朝的官員通過寬敞的城門洞子,魚貫進入皇宮。
因大周早朝的地點在奉天殿,幾乎所有官員都往同一個方向行進。
唯獨,禮部尚書郭佑昌孤零零拐出官員隊伍,走了和奉天殿完全不同的方向,一下子吸引了許多官員的注意。
甚至有官員好意在後面呼喊,提醒他走錯了方向,但更多的官員察覺出異樣,這位郭大人上了十多年早朝,怎麼可能走錯方向?
郭佑昌對身後同僚的提醒和議論,不僅置若罔聞,甚至腳步越走越快,最後還不顧儀態一路小跑起來。
這對一位上了些年紀,主持朝廷宗法禮道的大宗伯,實在是有些逾矩的異常舉動。
郭佑昌舉止上的古怪,引起部分心思敏銳官員的揣測,這位禮部大宗伯必定遇上大事,不然不會如此大失常態。
而且,郭佑昌和他們分道揚鑣,去往的方向正是幹陽殿的方向,那裡是嘉昭帝起居和處理政務的所在……
……
等到上朝官員陸續到達奉天殿,殿外早有禮部風紀官等在殿門口,監督官員上朝禮儀,各自列班進入大殿。
只是官員入殿列班站定,等了許久,眼看到日常嘉昭帝臨朝時間已到,但那張金燦燦的龍椅上,依舊還是空蕩蕩的。
嘉昭帝登基十幾年以來,算得大周曆代皇帝中最勤勉之君,
十餘年以來除了例行休沐,每日早朝幾乎風雨無阻,少有延遲臨朝的情形出現。
今日早朝的異常之狀,讓不少列班官員紛紛竊竊私語,等到禮部風紀官上前制止,奉天殿裡的微微喧譁,才被勉強平息。
但是不少心思機敏的官員,目睹眼前早朝的異常,不由想起方纔進入午門時,那位同樣舉止異樣的禮部大宗伯。
並隱約猜測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隱約的聯繫……
一直到皇帝臨朝的正常時間,將將過去一刻鐘,一個六品內侍出現在奉天殿。
早朝列班的官員,其中只有少數人認得這位內侍,幹陽殿值守太監袁競。
袁競走到龍椅右側,略微上前一步,對着階下羣臣唱道:“聖上口諭,今日休朝,百官返歸!”
此話一出,即便有禮部風紀官督查官員言行,列班官員還是不可遏制發出輕微喧譁。
好在如今身在奉天大殿,入朝官員多少有些顧忌,只是最初交頭接耳一番,便收拾心情,依次列班退出奉天殿。
而那些原先心思敏銳,早就有所揣測的官員,心中越發篤定,今日必定有大事發生,纔會讓聖上臨時休朝。
想到那位禮部大宗伯舉止失措,這件大事多半和禮部相關……
……
大周宮城,幹陽宮。
方纔入午門舉止失常的郭佑昌,正靜靜站立御案之前。
他微低着頭,額頭能見到一層細汗,不知是方纔入宮急促所致,還是因密奏之事牽扯太大。
因爲昨夜宮門落鎖,非社稷傾覆之變,絕對無法叫開宮門,隻身入宮奏事。
郭佑昌一夜不敢入睡,熬到凌晨早朝入宮之時,才趕去往幹陽殿奏事。
其實他到達幹陽殿之時,嘉昭帝已擺下儀仗,正要擺駕奉天殿臨朝。
如果不是郭佑昌曾被賜宮中行走的恩典,他只怕都來不及攔下鑾駕。
而嘉昭帝聽了郭佑昌的急報,也是臉色大變,立刻下了本日休朝的決定。
御案之後,嘉昭帝手中拿着一份東西,正在仔細瀏覽。
言語森然的問道:“這份醫案上說,黃宏滄昨夜突然昏厥,人事不省,望診醫生有說舊疾復發,有說外邪入侵。
言辭混亂,莫衷一是,事情究竟如何!”
郭佑昌回道:“昨夜子時過後,黃府突然有家僕送上面急報,說黃大人突發急症,面目灰白,昏厥不醒,人事不知。
因黃侍郎是本屆春闈主考,在春闈開考前二日出事,臣深知其中厲害,便召集禮部兩位屬官,連夜趕到黃府。
那時黃府已有些混亂,請來的兩名神京名醫,看了黃大人病情,只是用鍼灸和蔘湯吊住氣息,但對病因卻無定論。”
嘉昭帝厲聲問道:“黃宏滄突然病危,消息是否已擴散,今日十六,後日十八便是春闈入場之日。
一旦被數千趕考舉子得知,春闈主考在入場之前,出現不虞,不明不白,朝廷就要顏面掃地。
到了那種境地,必定會引動波瀾,挾裹非議,那可是會惹出大事!”
郭佑昌急忙說道:“聖上所慮極是,因黃大人出事在深夜子時,所以並未驚動太多人。
黃宏滄之女頗識大體,且有急智,她知道父親身爲春闈主考,身份特殊,在入場之前突然出事,必定會引動風波。
所以,她並沒有立即報官,而是安排家僕連夜延請名醫救助,另派家僕向微臣報訊,以微臣乃禮部上官之名,讓微臣去黃府處置。
微臣和兩名禮部官員到達黃府,已安撫過黃宏滄的家人,微臣一直在黃府呆到天亮,這才入宮報訊。
我離開黃府之前,留下兩名禮部屬官在黃府坐鎮,黃小姐也已封了黃府前後門戶,兩名大夫和一干家人,都已經不許出入。
所以,如今黃大人出事的消息,必定還沒有外泄。”
嘉昭帝微鬆了口氣,說道:“愛卿做得極妥當,黃宏滄性子嚴正,倒也養了個出衆的女兒。
只是,本年春闈大比,三月十六日落時分,主考官與同考官需入貢院閉關,三月十八日開試。
黃宏滄身爲會試主考,引人矚目,偏偏在入場閉關前一夜,突然爆發急症,人事不省,郭愛卿,你不覺得此事蹊蹺嗎?”
郭佑昌聽出嘉昭帝話語中的寒意,心中一陣凜然。
其實昨夜他趕到黃宅,看到黃宏滄昏厥不醒,生死難料,就覺得有些蹊蹺。
不僅是這急症來得詭異兇猛,而且來得未免太巧了,這是將春闈三大主考,在入場閉關之前,先生生毀掉一個……
但郭佑昌身爲禮部大宗伯,心中禮道規矩森嚴,言語謹慎明智,他只是禮部文官,不善斷案稽查,君王之前,不言揣測之語。
回道:“黃大人在入關前夜出事,的確過於湊巧,臣心中雖有懷疑,但並無實據,不敢在聖上面前妄言。”
嘉昭帝微微點頭,對侍立一旁的郭霖說道:“傳朕口諭,讓錦衣衛指揮使許坤安排便衣人手,嚴密守護黃宅,嚴防消息走路。
傳內閣大學士王士倫、吏部尚書陳墨即刻入殿,商議春闈主考之事,郭愛卿也留下一起參議。
命大理寺即刻派出幹員,清查黃宏滄一事,是否有魍魎之輩,預謀暗害朝廷命官!”
郭霖聽了嘉昭帝口諭,立即轉身出殿辦事,但是他還沒走到殿門口,又被嘉昭帝叫住。
他思索片刻,說道:“郭霖,此事先不用通報大理寺,讓推事院周君興負責偵緝此案,即刻入黃宅問詢,不得張揚!”
一旁的郭佑昌聽到嘉昭帝不用大理寺,竟然要用密衙酷吏周君興,心中微微一寒。
郭佑昌是一個純粹的文官,自然對周君興這等臭名昭著的酷吏,沒有一點好感,文官之事讓這種酷吏介入,後果如何實在難以預料。
他上前奏道:“啓稟聖上,黃宏滄乃禮部右侍郎,正三品大院,本屆春闈主考官,在士林官場都有名望。
如果此次黃宏滄遭遇不測,真是有人陰私謀害朝廷重臣,茲事體大,臣以爲讓三法司偵訊此案,才能彰顯堂堂正氣,震懾宵小。”
嘉昭帝聽了郭佑昌的進奏,臉上不動聲色,他自然非常清楚,郭佑昌這等正統文官,對推事院沒有半點好感,並不算意外。
淡淡說道:“郭愛卿所言雖有道理,但是事急從權,主考官入場閉關之前,突然出現不虞,陰私謀害之嫌,猶如昭昭。
大理寺等三法司衙門,行事依據法度,規矩繁雜,一旦介入,黃宏滄遭遇不虞之事,消息很快就會走漏。
如今事態緊急,春闈入試之前,不能再起變故,以免擾動掄才大典,讓推事院秘偵介入,才能便宜行事,控制事態……”
……
神京,推事院官衙,周君興官廨。
昨夜兩名推事院探子,發現子時前後黃宅發生變故,因推事院是秘偵此事,所以那兩名探子都不敢露面,只是暗中嚴密監視。
先是黃家奴僕連夜請大夫入宅,之後竟連禮部尚書都深夜進入黃宅,他們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刻回報的鄭英權。
鄭英權聽聞消息,心中驚駭,事態發展之詭異,完全偏離了推事院的謀劃……
他嚴令推事院探子暗中監視,絕對不可介入,更不可露出推事院秘偵此事的痕跡,以免沾惹上說不清的麻煩。
另一邊又立刻回報上官周君興……
這一夜,推事院院事官廨的燭火,一直亮到天命,周君興徹夜未眠,雙眼熬得通紅。
原先他通過特殊渠道,查探杭州府舉子吳樑、惠州舉子周嚴曾拜訪黃宏滄,黃宏滄出於故人之情,給他們擬題點撥。
事後吳樑和周嚴對此事秘而不宣,最終黃宏滄又被點爲本屆春闈主考官之一。
周君興知曉此等科場秘事,如獲至寶,他甚至通過特殊途徑,弄到了黃宏贈給兩位舉子,並被兩人秘而不宣的會試擬題
依照他的推測,黃宏滄和這兩位舉子,行事隱秘,極可能孽生春闈舞弊之患。
所以,他雖安排人手監視這幾人的舉動,卻從不打草驚蛇,只等黃宏滄和那兩名舉子,安然進入貢院入試。
一旦這幾人真的做出舞弊之事,推事院便能獲得先機,以掌握的黃宏滄秘製擬題爲證,一舉揭開一起春闈舞弊大案。
春闈乃是科舉倫才的終點,歷來被視爲社稷大事,國之大典,歷代君王對春闈取士,視爲重中之重。
同時,凡爲君王者,對科舉春闈舞弊,都是深惡痛絕,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一旦推事院勘破春闈舞弊之事,必定要震動天下,以當今聖上的凌厲的性子,絕對不會有絲毫姑息。
到了那個時候,血雨腥風,百官驚恐,推事院將會威勢大增,可令朝廷內外再生慄然,更能大幅提升在天子心中的份量。
即便黃宏滄和那兩名舉子,在春闈試卷之中沒有露出大的破綻。
但只要那兩名舉子最終登第,周君興以黃宏滄私制擬題爲據,蠱惑他人舉告,引動風波。
到了那個時候,事態生髮,將兩名舉子的試卷和擬題比對,裁句鑿詞,牽強附會,難道還找不出破綻。
一個人的文思必定有一脈相承之處,古有文字獄之說,先定果後尋因,誰也無法倖免……
即便黃宏滄和兩名舉子沒有實質舞弊之舉,只要風議一起,百官譁然,數千落第舉子喊冤,事態就會失去控制。
到了那時,即便聖上再器重黃宏滄,爲了平息風波,挽回朝廷的體面,說不得也要做揮淚斬馬謖的諸葛亮!
一起尚未發生的春闈舞弊大案,在周君興的謀劃之下,本已事事縝密,步步殺機,推事院威懾百官,再添君心倚重,指日可待!
卻沒想到事到臨頭,身爲萬事之因的黃宏滄突然出事,再也無法擔任主考之任。
這讓周君興的千鈞之力,似乎砸在了一團棉花上
甚至讓他生出詭異的直覺,似乎在這件事背後,還有一股隱藏力量,在關鍵時刻釜底抽薪……
當然,這只是他陷入困居之後,思緒紊亂之下生出的雜念,並且毫無根據……
……
這一夜對於黃宏滄的家人,是極其煎熬的過程。
對於最早得知黃宏滄出事郭佑昌,因宮門落鎖而無法奏報中宮,同樣也是煎熬難耐的一夜。
對於滿腹陰狠,爲自家鑄就不敗仕途,敢爲天下之大不韙的周君興,竟然也是同樣艱難的一夜。
如此種種,不得不說是世事無常的異樣諷刺……
周君興一直熬到將至卯時,嚮往常一樣趕去午門上早朝,心裡焦灼一片,但混跡在入宮官員之中,面上還要裝作一如往常。
等到宮內太監傳諭,今日聖上休朝一日,旁人都在揣測之中,但周君興卻明白,黃宏滄之事已驚動當今聖上……
但面臨此等劇變之際,一向擅長火中取栗的周君興,卻有些一籌莫展,不知該如何將此事繼續下去。
等到他返回推事院官廨,很快收到宮中傳來第一道聖諭,命推事院派員入黃宅問詢,秘偵春闈主考官黃宏滄危症不虞之事。
但是,周君興對此事卻提不起精神,只是讓鄭英權去辦理。
如今,他籌謀的一切都已落空,黃宏滄到底是爆發隱疾,還是被人陰謀暗害,對他已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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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周君興意興闌珊,在官廨中困坐愁城,不知過去多久,屋外日後漸漸高升,突然聽到官廨外腳步紛亂。
院中差役來報,宮中又派來內侍,向院試大人傳召第二道聖諭。
周君興連忙整理心情,匆匆去推事院衙門正堂,聽領嘉昭帝的令諭。
據他估計眼下春闈在即,主考官突然出事,這第二道聖諭多半也是和春闈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