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風飄柳絮亂離傷
琅軒的心跳的很快,他緊緊的盯着那人的眼睛,偏偏猶若秋水一般的平淡一池讓他感到莫名的悲傷。
“我知道是誰殺了你的小叔叔。”那人明明在威脅自己,可是卻讓琅軒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憤怒的情緒,他淡淡的眼神在自己臉上掃過,有一瞬間,琅軒覺得好熟悉。
他的半張臉都在面幕下面,卻依舊可以看出那薄薄的嘴脣緊抿着,望着自己的時候,甚至看不出是悲傷還是愉悅。
琅軒側過臉,少年冰涼的皮膚,在這光線下甚至看起來有幾分蒼白。
“我憑什麼相信你?”
男子沒有反駁,只是淡淡的問道,“那麼,你又爲什麼相信緋墨?還是你覺得他不會騙你。”
少年禁不住呆了一下,對方的眼睛裡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一點不是嗎?”
“我只是……”他孩子氣的轉過頭,“算了吧,我不會去爭什麼王位的,我沒有興趣,也沒有這打算。”
“你知道的吧?有的時候,你想要袖手不管,但是最終還是會被牽扯到無窮無盡的爭鬥中去,只要你身體內的血液還在流淌,它們就會不斷的提醒你你是誰。”
“……”琅軒一句話不說,站起來就走。
“即使你能逃避這一切,總有一天,它們還是會摔到你的面前……相信我,到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像現在那麼輕鬆了。”
往往,你只會有一條路可以走,而那條唯一的路,也許會是充滿了絕望和悲傷。
“……”
“現在,你的那個弟弟正在滿世界想辦法救你,其實他不明白……真正需要被救的人是他纔對,或許也就是在王見到你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明白這個決定的人,只有你和你那個愚蠢的雙胞胎弟弟而已。”
“尉遲王妃是你的人對吧?”琅軒緊緊的盯着對方,“是你把她送進宮裡的?”
“她只是我的一個意外的小發現而已,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更多關於紅琦攸和紫燕瀟過去的事情。”
“我越來越想知道你到底是誰了。”
“我只是恰巧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而已罷了,”男子擺弄着茶水,“很多的時候,你只要好好的去想想,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說,你在滿世界找的那幅畫。”
琅軒心念一動,“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男子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懷念的情緒,他輕輕一嘆,“那個女子,曾經是紅家昔日影衛的後裔,母親叛逃後,父親帶着她躲到了什麼地方……直到紅琦攸殺光了她的全家。”
“什麼?”琅軒禁不住呆了呆。
“接着就是老掉牙的故事了,復仇的女子自認爲冷酷無情,卻因爲紅琦攸而慢慢的改變了。”
琅軒想起那張讓人受不了的臉,似乎女人對此沒有任何的抵抗力是很正常的。
“可惜的是,她卻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幾乎紅琦攸也要爲之動心了,但是他卻有一個對他至死不渝的妻子。”
“藍芯苑?”
“藍芯苑對他的感情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她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所以她把你留在了紅家。”
“是……藍芯苑把我留在了那裡?”琅軒想起自己在畫中看到的那個溫柔,眼神中卻又不失堅強的女子,心忍不住動了動,“爲什麼?”
“爲了保護你,也爲了保護紅琦攸。”男子淡淡的道,“她是個好人,可惜,很多事情她還想得不夠……你的體內流動着蒼玄王的血液,早晚有一天,那些血液會讓你的身份慢慢的浮出水面。”
“……”
“我知道你的心裡始終想着你的兄弟什麼的,只是,你應該明白一些事情……一些始終不能被改變的事情,比如,你終有一天會坐上那個位置。”
“我不會。”
“別急着那麼快說不,你想要做的事情,一旦你擁有了萬人之上的位置,全部都可以實現,你可以救七絃,唯一從緋墨的手裡救下那個可憐女孩子的辦法就是,你來變成那個被緋墨守護的人;你要給你的小叔叔報仇,我知道是誰做的……說實話,如果你不變成太子的話,我懷疑你根本能不能從那人的手裡逃出來。”
“……”
“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個回答,琅軒,而你可以改變這一切,琅環做不到,他只是一個心軟而且又優柔寡斷的小笨蛋而已。”
漫長的時間內,琅軒都沒有說話。
男子悠閒的撥弄着茶杯,似乎對琅軒的回答並不是很着急。
少年的眼神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他想起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那些聽起來天方夜譚一樣的故事,似乎自己的未來也早就在幾十年前就有了定數,若是如此,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反抗到底是爲了什麼。
或許就這樣選擇一條路,然後毫不遲疑的走下去。
他還好給他的小叔叔報仇,他還要救七絃,那女孩子還很年輕,她不該是這個命運。
“不,”那一瞬間,少年明亮的眼睛裡溢滿了淚水,但是他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重複道,“不……那個什麼位置,我不要。”
皇城。
“你確定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嗎?”七絃嘀咕了一句,紅色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有些心虛的四處張望着。
“我……如果有些什麼事情的話,還是我去說比較好。”
七絃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的退開在了一旁。
御書房的門沒有鎖,只是虛掩着,琅環小心翼翼的探入腦袋,卻引來了門內人的一聲輕笑。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燕瀟還是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對面放着一張棋盤,緋墨坐在他的對面,兩指捏起一顆棋子,輕輕的敲擊着棋盤。
“父親大人。”琅環的心臟跳得很快,他緊張的望着燕瀟,然而,在他開口之前,燕瀟就淡淡的開口了。
“讓我猜猜看,你是來給那個下落不明的小子求情的?對不對?”
他扣下了一個棋子,側過頭,嚴厲的眼神在少年的臉上緩緩掃過,琅軒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今天還真是湊巧,來求情的居然有兩個,”笑容,在王的臉上慢慢的散開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燕瀟的視線似乎在緋墨的臉上一掃而過,“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琅環忍不住問道。
少年人便是這樣沉不住氣,燕瀟在心裡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那年輕人,或許該死也說不定,畢竟,死的人是紅家宗主,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對紅家的人說不,而且……小子,你還沒有見過現在紅家的那位少爺吧?哼,紅秀才死了幾天,紅琅軒不在,那羣傢伙掌權倒是快得很。”
“我聽說父親升紅琅軒的同期進士皇甫夜斐做了員外郎,可以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
緋墨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摔門走了出去。
“哎,真是一個小孩子,”燕瀟頗有些好笑的瞥了一眼緋墨離去的方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要不要下一盤棋?”
“我……”琅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換個說法,要是你贏了我,我就赦免那個小鬼怎麼樣。”撥弄着石盒裡的棋子,燕瀟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兒子。
“但是,從來沒有人贏過父親大人啊……”琅環小聲道。
“怎麼?還沒下,就要先認輸嗎?”燕瀟細眉一挑,琅環愣了一下,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燕瀟的棋藝似乎是無人能超越的,自從他七歲那年之後,他就從來沒有輸過。
“你知道嗎?”落下了第一子,王擡起眼眸望着他,“實際上,緋墨也很會下棋。”
“緋大人本來是個很有才幹的人。”
“才幹?那傢伙可不只是才幹而已,”燕瀟笑了笑,“你知道嗎?下棋和舞劍一樣,如果可以看透你的對手,你就可以控制這一局。”
“……”
“和緋墨下棋不在於技巧,在於你要看清他想要什麼,給他想要的,你給他,你就可以拿下這局,”燕瀟將棋子輕輕釦下,“而你的母親則更加容易看明白。”
“父親下棋原本也不在於輸贏吧?”琅環忽然擡起眼簾,“父親只是想要通過下棋來觀察每一個人的反應。”
燕瀟的手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下棋只是馭術而已,父親的棋路既非最好,也非最差,想看的,無非只是下棋人會如何迴應罷了,因此而取術。”琅環擡起頭,注意到燕瀟饒有興味的眼神,禁不住臉一紅,趕緊低下頭。
“你倒是很少說這些,”燕瀟摸了摸下巴,“這麼說,你可以贏我咯?”
“我……琅環不知道。”少年含含糊糊的道。
“可惜,你現在不下這局也不行了。”燕瀟冷冷的道,“你若是輸了,紅琅軒就死定了。”
琅軒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被困在這裡。
神秘人的武功居然還很高,幾次試圖逃掉都被識破,琅軒只能無奈的呆在院子裡曬太陽,而對方倒是很愉快的在院子裡喝着茶。
“你只要同意,你就可以離開這裡。”神秘人這樣表示,鬱悶之極的琅軒無聊之餘,開始鑽這個小院子裡遊蕩。
讓琅軒感到奇怪的是,這裡幾乎全部都是詩集或者雜詩,這裡簡直就像是什麼人閒來無事的小院。
神秘人大多數時候都不在,琅軒一個人呆呆的望着庭院裡的飛鳥,忽然間,他有了一個主意。
鳥獸蟲魚皆有靈性,琅軒的老師市場便可以與它們交流,雖然琅軒不能做到這一點,不過,一些簡單的事情他還是可以做到的,他輕輕的躍上樹幹,摘下一片葉片,壓在脣邊吹了起來。
他的運氣並不好,不僅沒有鳥兒飛來,反而連院子裡的都飛走了,他正有些沮喪,忽然一隻紅尾的奇異鳥兒飛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是什麼玩意?
少年嘀咕了一句,不過那鳥兒好像也只是一個惡作劇,在他的肩頭呆了一會,便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琅軒一臉黑線。
只是,他覺得那鳥兒有些眼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琅軒,”那人忽然出現了,被嚇了一跳的少年險些從樹上掉下來,“你和我去皇城怎樣?”
“你又要做什麼了?”
“太子爲你求情,差不多也是讓你的真實身份公諸於衆了。”
“身份?”
“只要你的身份被三公承認,你的位置就不是問題了。”
“我說了我不要!”
“照我說的做,否則七絃姬就沒命了,”那人淡淡的道,“這個選擇怎麼樣?”
“……你說什麼!?”琅軒強作鎮定,“那小丫頭可不是普通人。”
“那女孩子是半個妖魔,只要讓縹家的人知道,她就活不長了,我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對方倒是一把掐住了他的軟肋。
“……”
琅軒咬牙道,“我只是跟你去皇城而已,其他的事情我可什麼都不會做。”
去皇城也不過是小半盞茶的時間。
“緋七絃在御書房,你直接去找她吧。”
那人忽然沒有了要跟他一起去的意思。
“什麼?你讓我走了?”
“有人已經找你來了,我繼續扣着你也沒有什麼意義,”那人似乎覺得很好笑,“你自己小心些吧。”
說完,他便二話不說的走了。
事情還真是變得有些奇怪,琅軒雖然感到奇怪,但是他還是向着書房跑了過去。
穿過長長的門廊,剛要走進御書房,忽然後領被什麼人拎着,狠狠的向着後面摔了出去。
後腦一陣一陣的發暈,琅軒還是一個挺身跳了起來,剛要出招,便被對方毫不留情的踢了出去。
琅軒開始明白爲什麼覺得那隻紅色的鳥兒覺得眼熟了,他一定在這傢伙的地方看到過這個東西。
緋墨的表情依舊是這般的不冷不熱。
“你去哪裡了?”
“說來話長……你這人到底有什麼毛病?啊……好痛……”
緋墨似乎格外的有耐心,他慢慢的蹲下來,緩緩的道,“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嗎?小子,你已經開始把我惹火了。”
“你……”
緋墨一把拎起了琅軒的衣領,雖然看起來很瘦,這傢伙的力氣居然大的嚇人,“我……開始覺得我在浪費時間了,或許有更容易解決這一切的方法。”
琅軒被他弄得幾乎要斷氣,他睜大了眼睛,“什麼?”
“既然有兩個太麻煩了,那麼……你就去死吧。”
緋墨的臉上似乎掠過了一絲笑容。
門被撞開的瞬間,琅環正處在無比驚訝的狀態下,琅軒被狠狠的踹了進來,燕瀟依舊平靜的坐在那裡,兩根手指輕輕的撥弄着棋子,似乎什麼都麼有看到。
“琅軒!”太子立刻站了起來,然而對於緋墨來說,多一個少一個實在是區別不大。
“你這混蛋!”琅軒一邊咒罵着,一邊不斷的咳嗽着,血從他的嘴角不斷溢出,他好像已經受了內傷。
這些天少年也受夠了,不斷的麻煩一件又一件的找上門來,他的親人死了,現在又有一羣傢伙要殺自己,若是要結束這一切,那便結束這一切吧!
琅軒猛地站起來,忽然拔出靴統裡的小刀,狠狠的像緋墨紮了過去。
緋墨居然好不抵擋,一個紅色的小洞泊泊的流出鮮血,銀色的刀刃格外顯眼,琅環完全的嚇呆了。
他毫不在意的拔出了小刀,銀色的刀刃上沾染着紅色的鮮血,不知道這是不是少年的錯覺,琅軒彷彿看到緋墨的紅色眼眸更加深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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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第二次這把刀紮在我的身上了,這次……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緋墨將銀色的小刀猛地扔了出去,刀鋒砸進了橫樑,一直深入刀柄。
琅軒知道緋墨很強,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然而他沒有想到緋墨的強,居然會到這種程度。
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個人影在什麼地方,只覺得什麼火熱的東西抵上了自己的咽喉,接着,彷彿燒着了一般,自己的身體,就好像被空氣中的什麼東西抓住,狠狠的按在了牆上。
“琅軒!”
琅環慘呼一聲,緋墨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他也被無形的力量按在了牆上。
房間內只有燕瀟用棋子輕輕敲擊着棋盤的聲音。
兩個少年急促的喘息着,而琅軒顯然更爲痛苦,他感覺到什麼東西在自己的體內燃燒着,而緋墨的眼睛,彷彿讓他變成了一個魔鬼。
“別過來!”少年嘶喊道,“別過來!”
然而這並不能改變任何的狀況,緋墨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琅軒覺得自己幾乎要被蒸碎了。
“一切應該結束了,我並不喜歡這樣玩下去,琅軒。”緋墨在他的耳邊低聲道。
“你、你說什麼……”體內的熱流讓琅軒感到無比的痛苦,他的意識正在渙散。
“打個賭吧,看看你能不能活下去。”緋墨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的妖媚,接着他伸出手,那原本深深扎入橫樑的小刀竟然憑空的飛了過來。
銀色的小刀忽然在了緋墨的手中,他淡淡的在琅軒的臉上掃過,忽然舉起手,對着少年的心臟狠狠的紮了下去。
哧。
琅軒緊緊的閉着眼睛,然而,當他聽到刀刃插入肉裡的聲音時,他卻並沒有感到疼痛。
他慢慢睜開眼睛,然而,讓他驚訝的是,一段青色的刀刺穿了緋墨的胸口,血液,慢慢的浸透了那男子白色的襯裡,然而緋墨臉上的表情卻無比的平靜,他甚至都沒有轉過頭去看看,那究竟是誰。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琅軒看到了那個綠色眼睛的神秘人。
也就在那一瞬間,那人整個摔了出去,好像被什麼風吹了出去一樣。
緋墨平靜的轉過身,少年看到了插在他背上的一把長劍,青色的長劍,淒冷而詭異,然而卻並沒有刺中緋墨的心臟。
“玄意?”他喃喃了一句,接着有些痛苦的跪倒下來,輕輕的喘息着,“你倒是會選。”
神秘人似乎也受了傷,他慢慢的走過來,聲音卻依舊平靜,“讓他走。”
“抱歉,這不可能。”長劍忽然一把被拔出,琅軒驚訝的發現燕瀟居然已經出現在了緋墨的身後,王微微的笑笑,“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我背後玩花樣,現在差不多應該讓真相揭曉了吧。”
緋墨痛苦的□□了一聲,接着,傷口竟然緩緩的癒合了。
燕瀟拿着玄意,慢慢的走到神秘人的身邊,輕輕的挑去了那人臉上的面幕。
多少次見過這張平靜溫和的容顏,琅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震驚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的面色雖然因爲受傷而有些蒼白,淡淡的眼神在自己的臉上掃過,溫潤的笑意似乎依舊殘留在嘴角。
“果然是你,”燕瀟顯得毫不驚訝,“不過你倒是把我和你的哥哥都嚇了一跳,秀。”
紅秀靜靜的站在那裡,他的眼睛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而變成了淡淡的綠色,他的眼睛凝注着緋墨。
“哥哥。”他輕輕的喚了一聲,望着緋墨,或者說琦攸的眼神溫柔,一絲血跡留在紅秀的嘴角,他倏地淺淺一笑。
“你爲什麼不對準心臟,秀。”琦攸撕去了那張□□,冷冷的道,“殺了我,一切就結束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對吧?”
紅秀的身體微微的震了震,低下頭去,並沒有說話。
“你的腿已經好了?多久了……從上官鵲瀾他來貴陽的那次起就好了吧?”
紅秀溫和的笑了笑,“鵲瀾大人的醫術確實了不得,但是其中,還是多虧了龍澈大人。”
琦攸將銀色的匕首倒轉,握在手中,”你到底想要什麼,秀。”
“我只是想要琅軒得到他應得的東西。”他望着燕瀟,“他應當得到和琅環一樣的機會,不是嗎?燕瀟大人。”
“小叔叔……”琅軒和琅環忽然從牆上掉了下來,琅軒不可思議的望着秀,茫然道,“你……沒死?”
“讓你進入皇宮確實花了我不少時間,不過到頭來,應該還是值得的。”紅秀微微一笑,“燕瀟大人最終還是注意到了你的存在,而哥哥也很喜歡你,這對你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那個尉遲甯宓,”琦攸忽然道,“是紅·影暮炎的女兒對吧?”
“找她花了我不少的時間,”紅秀低下頭,“我只是想找一個和瓏珊大人很像的女人,可是還是有血緣關係的最容易找了,她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只是,我沒想到,他們兩個會把那些陳年舊事翻出來。”
“你們兩個是孿生兄弟,而王位只有一個,所以你們註定有一個人會消失。”紅秀的眼睛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恢復成了原先的淺褐色,他一定是服食了什麼藥物。
琅環呆呆的看了看琅軒,又看了看燕瀟,支吾道,“你說……什麼?”
“在你們的父親殺了你們的母親之後,哥哥就把你們帶回了貴陽,”紅秀冷漠的視線在燕瀟的臉上掃過,“他把弟弟琅環交給了藍貴妃,將哥哥琅瑄交給了自己的妻子藍芯苑……但是這一切並沒有長久,藍芯苑在生下自己的女兒之後很快就死了,她把琅軒留給了我,但是我知道的是,這一切不應該是這樣。
我原本以爲藍貴妃會在以後可以接受琅軒,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藍貴妃對於自己孩子的疼愛不是我可以想象的,她不會讓琅環放棄太子的位置。”
“所以,你就把尉遲甯宓送進了宮裡?”燕瀟一臉嗤笑的看着他,“你做的簡直完美,秀……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到你……我本來一直以爲是藍龍澈在背後搗鬼,但是看起來卻不是如此……不過想來也是,能把紅琦攸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除了他最疼愛的弟弟,還能有誰?”
紅秀的身體微微的晃了晃,但最終,他還是擡起眼,正視着燕瀟。
“琅軒是你的兒子。”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燕瀟點了點頭,“我會承認他的身份。”
承認身份也好,太子的地位也好,對琅軒來說,從來都不重要。
少年擡起眼,怔怔的望着紅秀。
“小叔叔……”他囁嚅道,“到底爲什麼……”
他已經是身份高貴的紅家公子,爲什麼他最喜歡的小叔叔還要把他推到這紛亂錯雜的漩渦中去?爲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遺憾的是,紅秀沒辦法告訴他原因,也沒有人能告訴他原因。
如果我拉着你的手不斷向前,我就無法保護你;拿起劍爲你斬斷荊棘,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太多的疑惑在心中不斷的反覆着,琅軒不懂,也不明白,這樣溫柔的紅秀,爲什麼要一手操縱這一切。
“我本來以爲那個人是藍龍澈的,”很多年以後,琦攸才告訴琅軒,他依靠在軟榻上,燙了一壺酒,醉眼迷離的笑着,“我真的以爲他死了,所以,猜想賭一次,如果是他,一定不會讓你死。”
“如果那個時候,你猜錯了,我是不是就死了?”
琦攸閉上了嘴巴,只是微笑不語的喝酒。
當然那是後話了。
相比琅軒的震驚,琅環只是腦海中一片空白,他能記住的只有一個詞“兄弟”。
琅軒是他的哥哥。
琅環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走過去。
“琅軒纔是那個位置的繼承人。”秀繼續平靜的道,“你心裡很清楚這一點,琅軒要比他的弟弟優秀得多,你也看到了,不是嗎?”
最合理的利用身邊的一切,即使琅軒自己沒有意識到,那也是早已流淌在他血管內的紫家血液。
“……”燕瀟靜靜的瞥了一眼兩個少年,忽然冷冷的轉過了身,“我今天累了,你們先回去吧。”
“……”對於王的反應,紅秀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琅軒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而琅環則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茫然的望着琦攸。
“你回去洗把臉,好好睡一覺,明天我來看你的功課。”
丟下一句不冷不熱的話,琦攸瞬間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紅秀居然就這麼回到了紅府,伶曲沒有回來,龍澈也不在。
他的臉上依舊平靜淡然,琅軒卻越來越弄不明白,他忍不住怒道,“等等!”
紅秀停下了腳步,乾淨的淺褐色眼眸靜靜的望着他。
“你不覺得你想要說些什麼嗎!?”有生以來第一次,琅軒對自己的小叔叔這樣生氣。
“……”
“紅秀!”少年吼道。
“你知道……”秀緩緩的開口道,“那並不是結束。”
琅軒呆了一下。
“那個故事,那個復仇的女子,名爲七絃。”紅秀的眼中閃爍着莫名的悲傷,“而她一出現,其實眼中就只有哥哥……我做了很多事情想要讓她看我一眼,可是,卻並沒有什麼用處。”
“難道說……”琅軒訝然道,“紅琦攸他……”
“他心心念唸的女子,也並不是藍芯苑或者是藍雪。”他自嘲的笑了笑,“可惜的是,那個女子,原本就不是可以屬於誰的。”
“……我不明白。”琅軒沉聲道。
“那個女子……深愛着的只有哥哥一個人,這便是答案,”秀像個少年一樣調侃的笑起來,“我也不知道被甩了多少次呢。”
“……騙人吧,那個緋墨?”
“哥哥基本上很不受女人的歡迎啦,所以看上他的都是有很特別品味的那種……”
想來也不知道爲什麼,紅家的公子很多都是充滿了才華,不過似乎因爲性格等等的種種問題,最終只是變成了毫無用處惹人嫌的傢伙而已。
“那傢伙……嘛,我可以想象啦,但是小叔叔你這次太過分了吧!到底爲什麼要做那種事情,而且不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啊……這個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神色,“我也想要告訴你的,但是伶曲說,你一知道的話,一定會抓狂,然後……厄……生氣……”
對琅軒來說,並不是很難想到伶曲當時說了什麼。
“而且,我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琅軒到底會怎麼做。”秀的視線停留了半晌,微笑道,“琅軒和我不一樣,我像琅軒這麼大的時候,還是一個任性不聽話的小鬼,自以爲自己什麼都可以做到,滿腦子都是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而琅軒……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琅軒嘟着嘴巴,開始有些不安的環顧四周。
“還有一點,”秀輕輕一嘆,“我不想讓你重複哥哥的命運。”
“哎?”琅軒微微睜大眼睛,“重複……紅琦攸的命運嗎?”
“我原本也不相信所謂命運這種東西,哥哥也不相信,所以,他選擇了反抗。”秀微微眯起眼睛,他有些瘦弱的身體,斜着一條稀疏的影子。
“紅琦攸?爲什麼呢?他是紅家的繼承人啊。”
“正因爲是繼承人,他卻不在乎紅家,他也不在乎自己身邊的人是不是會受到傷害,所以他選擇了用一種極端的方法來逃避這一切。”
那個時候的紅琦攸,選擇了哪怕沉入黑暗也不要順從所謂的命運,然而換來這一切的代價卻是慘重的。
琅軒好奇的望着秀,然而這個溫潤的男子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如果一開始就選擇接受,那麼也許失去的會少一些……與其將來把琅軒藏在紅家,不如讓他回到他應該去的地方,也許會讓琅軒做出正確的選擇。
“如果稍有不慎,你就會被殺,不僅僅是外界的,可能危險還來自於紅家自身……我不想讓你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所以,我必須讓你變成太子。”
“但是……爲什麼你說要……”
“殺了琅環?”秀笑了,反問,“你會嗎?”
“當然不會!”
“那不就好了,我想要的,只是你的覺悟而已。”
到底少年能做到何種的份上,秀並不希望琅軒變成一個冷血的人,但是想要站在那個位置上的話,光會說漂亮話是絕對不行的。
“但是,現在的你,還不夠斤兩。”秀說的倒是毫不客氣。
“我纔不想要什麼王位呢。”
“說拒絕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琅軒,”秀平靜得道,“你做好準備看着七絃去死,然後讓自己有一天不得不隱藏在紅家的陰影處,然後躲過來自各方的追殺了嗎?”
“你比哥哥要幸運得多,他把事情看的很複雜,也很透徹……”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一個頭腦簡單的笨蛋呢。”
秀苦澀的笑了笑,“也是因爲這樣……哥哥一直活得很痛苦,真實總是很傷人的,與其看透這一切,想到解決的方法恐怕纔是更爲重要的。”
“……”
“而且,這樣說起來的話,但是這樣說起來的話,哥哥好像還是比較喜歡琅環一點……很奇怪呢。”秀摸了摸下巴,正色道。
“……那幅畫,”琅軒忽然問道,“她就是七絃嗎?”
“嗯。”
“伶曲嬸嬸知道你還留着那東西?很奇怪呢,她好像不是那麼寬宏大量的人。”
“啊,是嗎……不過對她來說,可能唯一的礙事者只有哥哥而已啊。”
“……”真的嗎?琅軒鬱郁的望着他。
“還有什麼想問的,留着去問哥哥吧,如果我告訴你,他會生氣的。”
秀微微的側過頭,走進了屋內。
事實上,琦攸並不僅僅是生氣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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