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沒事嗎?”
北堂君青嘟着嘴站在一邊,很不高興的樣子。
姐姐從一回來就坐在桌邊生氣,她心裡也不好受。
“別管我。”
北堂君墨沒好氣地應一聲,繼續生氣。
左邊臉又紅又腫的,等下屠子卿來了,她可怎麼見人。
“到底是誰打你呀,姐姐,皇上對你那麼好,誰敢打你?”
北堂君青還真就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心性太單純,就如同當初的北堂君墨一樣。
“誰打了君墨?”
屠子卿恰好走進,一聽這話,登時急了。
“參見---”
“哎呀起來!”屠子卿一把扶起她,動作都有些大了,“君墨,是誰打了你,你告訴朕!”
他都不捨得動她一根手指頭,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皇上莫要慌,臣妾沒事。”
北堂君墨勉強笑笑,臉卻煞白得可怕。
梅皇后會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就打人,她還真是沒想到。
不過,平心而論,她不氣梅皇后,誰叫那幫妃子那麼會挑撥是非。
“都腫成這個樣子,還說沒事?”屠子卿氣得咬牙,“到底是誰打了你,君墨,告訴朕,朕---”
“是皇后娘娘,”北堂君墨賭氣似的說了實話,“皇上要怎麼樣?”
她還真就要看看,屠子卿會不會爲了她,把梅皇后怎麼樣。
“瀟兒?”屠子卿怔了怔,一下就氣不起來,“她……你是不是言辭之間頂撞了她?”
他們兩個已是多年的夫妻,他素知梅皇后溫婉賢淑,怎麼可能打人。
“姐姐,是皇后娘娘打了你?不會吧,我看皇后娘娘人蠻好的耶!”
北堂君青也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很無辜的樣子。
“皇上都還沒聽臣妾說,就知道是臣妾的錯?”
北堂君墨笑笑,不無嘲諷之意。
原來在屠子卿心裡,梅皇后無論怎樣都是對的。
“君墨,你這是在罵朕處事不公?”
兩個人在一起已不是一天兩天,對於北堂君墨倔強的性子,屠子卿不是不瞭解。
因而,儘管她對他的態度相當不敬,他仍不見生氣。
“臣妾不敢。”
北堂君墨矮身施禮,情緒一落千丈。
也許她應該看清一個事實:梅皇后始終是屠子卿最看重的人。
除了她的美貌賢淑,更重要的是她背後的人,她身上維繫的勢力。
“君墨,朕知道你受了些委屈,但,你能不能站在朕的立場想一想,有時候,朕也很爲難。”
屠子卿咬咬脣,眉眼間有隱隱的愧色。
他給過北堂君墨承諾,會好好對她。
可眼見她受了委屈,卻只能勸她隱忍,他心裡也不好過。
“臣妾不敢,皇上言重了!”
身爲一國之君,屠子卿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已是難能可貴,北堂君墨又驚又愧,屈膝跪倒。
“朕說的,是事實,不管怎麼說,瀟兒都是國之皇后,就算有時候她手上重了些,你也該尊她敬她,就放低身段,認個錯,也不算辱沒了你,是不是?”
屠子卿微一笑,伸手相扶。
北堂君墨一向識大體,他不會看錯人的。
“是,是臣妾心胸狹窄,臣妾知錯。”
北堂君墨紅了臉,都不敢擡頭。
“嘻嘻,姐姐臉紅了呢,知道錯了吧?”
北堂君青掩嘴吃呼地笑,都不顧屠子卿還在場。
“君青,皇上面前,不得無禮!”
北堂君墨臉就更紅了,爲掩飾窘態,便低聲叱責起妹妹來。
“無妨,君青一向天真爛漫,朕蠻喜歡的。”
屠子卿心情大好,很大方地不與她計較。
北堂君墨輕舒一口氣,決定了一件事:
“皇上,臣妾知道錯了,皇后娘娘一定還在生臣妾的氣,臣妾想去向她賠罪。”
現在想想,那時候她也確實太過沖動。
明知道嚴妃她們是沒事找事,想要挑起她跟梅皇后之間的爭鬥,她怎麼就上了她們的當,真是太不明智。
“這纔是朕的好君墨!”屠子卿很誇張地捧起她的小臉,“好啦,朕陪你一起去。”
“謝皇上!”
天大的面子。
北堂君青一個勁兒在那邊笑,看來姐姐能夠得皇上恩寵,她很高興,很放心。
嘉福宮裡,梅皇后正一邊皺眉,一邊氣着呢。
大概剛纔被北堂君墨給氣得狠了,不但心口一陣緊似一陣地痛,連肚子裡的胎兒也不安地躁動着,叫她好不
煩躁。
雲袖實在看不下去,跑去找御醫,王騰到後面去煎藥,整個嘉福宮裡靜得可怕。
“皇上駕到!墨昭儀到!”
門外有侍衛通傳一聲,梅皇后先是一喜,跟着一愣,怒火一下就躥了上來。
好個墨昭儀,纔在她這裡吃了一個耳光,接着就把皇上搬來興師問罪了?
“妾身---”
“瀟兒不必多禮!”屠子卿大步邁進,一把攙起她,“朕不是早說過,你懷着咱們的皇兒,可不必行這些大禮?”
“謝皇上。”
梅皇后忍着氣,就勢坐了下去。
“妾身參見皇后娘娘。”
北堂君墨低眉垂目地走近,神情無比恭敬。
“不必多禮,皇上跟墨昭儀一起來,是有什麼事嗎?”
因爲心裡先自不痛快,梅皇后臉色很是蒼白,眼神亦冰冷。
若皇上真是爲問罪而來,她絕對有話說。
莫要忘了,她是後宮之主,教訓些不聽話的妃子奴婢,她還是做得主的。
就算是皇上,也不好過問太多。
“皇后娘娘恕罪!”
北堂君墨突然就跪了下去,動作又快又重,甚至都能聽到膝蓋撞到地上的“咚”聲。
“你---”
梅皇后嚇了一跳,本能地站起來,驚疑未定。
“妾身罪該萬死!妾身有行爲失當之處,皇后娘娘教訓妾身,是應該的,是妾身不懂事,頂撞皇后娘娘,讓皇后娘娘生氣,妾身自知罪重,特來向皇后娘娘領罪!”
北堂君墨深深叩下頭去,渾身都在抖。
這番話絕對是出自她的真心,不是做戲給屠子卿看。
“這、這---皇上?”
梅皇后一下失了方寸,慌亂地後退了一步。
她本不是心存惡念之人,也從不想逼人怎樣。
北堂君墨先前跟她強硬,她很生氣沒錯,但現在人家一服軟,她立刻就不忍心了起來。
“瀟兒莫氣了,君墨是誠心來請罪,”屠子卿笑笑,溫柔地握着她的手,“朕知道是君墨先前頂撞了你,是她不對,瀟兒看要怎麼罰,便怎麼罰。”
他這話可不是要擠兌梅皇后,而是認真的。
後宮之主的地位,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對皇后太過不敬。
“皇上言重了,臣妾、臣妾一時氣極,也打了、打了墨昭儀……”
梅皇后登時紅了臉,好不尷尬。
枉她還以爲人家是找了靠山來尋她晦氣的,原來---
“是妾身的錯,皇后娘娘罰妾身就好,不然何以立威。”
北堂君墨擡起頭來,目光清涼,很是坦然。
反正她心無雜念,誠心認錯,若梅皇后還是不肯體諒,也沒法子。
“昭儀妹妹言重了,本宮也有不當之處,起來吧。”
梅皇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手扶腰,一手去扶她。
真是沒想到,墨昭儀這般拿得起,放得下,竟有如此胸懷。
“皇后娘娘大人大量,妾身慚愧。”
得到屠子卿暗示,北堂君墨順從地站起來。
只要梅皇后不怪罪她,明白她的心性,縱使衆妃再想從中挑撥,也沒什麼關係吧。
她不會看錯人的,梅皇后是個好女子。
“無妨,不過,本宮有幾句話,不當說也便說了,”梅皇后深吸一口氣,已平靜下去,“墨昭儀,這裡好歹是後宮,你也該謹言慎行,莫要讓要抓了錯處去,她們會有不滿,也不全是空穴來風。”
她意思就是說,北堂君墨和北堂君青姐妹倆過份了。
別忘了她們始終是亡國之奴,她們太得寵了,別人心裡總不是滋味。
“是,皇后娘娘教訓的是,妾身會改過。”
北堂君墨有些赫然,她這陣子只顧着跟妹妹高興,是忽略了一些事。
“瀟兒說的有理,君墨,日後自己注意些。”
屠子卿笑笑,這兩個女人是他最愛、最敬的,他不想任何一個人有事。
“皇后娘娘,藥煎好了---奴才參見皇上,參見昭儀娘娘。”
王騰拿着托盤進來,施禮後走到牀前去。
“放着吧,王騰,你到外屋看看,本宮的銀耳粥好了沒有。”
大概說話太多,費了太多心神,梅皇后有些氣喘,臉色也很不好。
這銀耳粥是一日不可或缺,都吃成癮了。
“王公公服侍皇后娘娘喝藥吧,我去外面看看。”
找到個機會爲梅皇后做點事,北堂君墨趕緊接過話來,起身到外面去。
“瀟兒,心口還是會痛嗎?”
見
她臉色很不好,屠子卿擔心莫名,握住了她的手---好涼。
“讓皇上擔心了,臣妾沒事。”
梅皇后勉強笑笑,躲避着他的視線。
她不想讓屠子卿以爲自己是貪生怕死之人,可今日心口難受得特別厲害,她已快要喘不過氣來。
“臉色這般難看,還說沒事,朕聽她們說,雲袖去叫太醫過來,等會讓他好好爲你診診脈。”
屠子卿心疼莫名,握緊了她的小手。
兩人正說着話,北堂君墨已端着一個不大的盅走了進來,“皇后娘娘,銀耳粥好了,妾身盛給你。”
這些事她雖不常做,卻也難不倒她,小心地把碗拿過來,盛上一碗,端了過去。
“昭儀妹妹不用客氣了,本宮自己來。”
梅皇后笑笑,接過來,一口一口慢慢吃了下去。
既然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屠子卿一時半會也不像要走的樣子,北堂君墨便識趣地退了出來。
看來,以後遇事還要再冷靜一些,莫要中了他人奸計。
北堂君墨一路走一路想,感覺到四周似乎射過來無數的冷箭,她手腳都冰涼了起來。
不過,好在梅皇后消除了對她的敵意,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不大會功夫,程據來爲梅皇后診了脈,大抵還是憂思成疾之類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他也沒再開什麼藥,只囑咐梅皇后放寬心,好生休息。
誰料半個時辰之後,屠子卿纔要離開,睡夢中的梅皇后卻被腹中翻江倒海一樣的疼痛給折騰得醒了過來,“雲、雲袖……”
她連叫人的力氣都沒有了,腹中越來越痛,簡直無法忍受!
“奴婢在,娘娘,你怎麼了?”
雲袖忙過去侍侯,屠子卿已看出來不對勁:
“瀟兒,你不舒服嗎?還是---”
看她緊緊按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難道孩子要出生了嗎?
“我、我、我心裡疼……我肚子疼……”
梅皇后急促地喘息着,眼睛卻沒有睜開,左右翻滾着身子,好像神智不清。
“皇后娘娘,你哪裡不舒服?!奴婢、奴婢去叫太醫!”
雲袖急得冷汗都流下來,拔腳就跑。
“瀟兒,你怎麼樣?瀟兒?”
屠子卿倒還夠冷靜沉着,抓緊了她的手,免得她亂動,傷到自己。
“我、我肚子痛---啊!”
只不過很短的時間,梅皇后已痛得冷汗滾滾而下,手捂着腹部滿牀打滾,嚎叫起來。
“瀟兒?!”
屠子卿到底還是吃了一驚,試圖壓住她,卻是不能。
梅皇后就像瘋了一樣,沒命地大叫。
“瀟兒---”
哇!
梅皇后突然瞪大眼睛,口一張,噴出一大口鮮血。
“瀟兒?!”屠子卿駭然,嘴脣也變得青紫,“瀟兒,你、你---”
他都給嚇傻了,這樣的事,他也是頭一次遇上。
“哇!哇!”
梅皇后已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血,體內的血似乎越來越多,怎麼也吐不盡似的。
“瀟兒,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屠子卿越來越害怕,渾身都在抖,都不敢去碰梅皇后,任由她自己在牀上翻滾掙扎,痛苦嘶吼。
慢慢的,她掙扎得越來越無力,翻滾得越來越慢,再吐出一大口血之後,身子向後一挺,頭一擡,只一瞬,又重重落了回去,不再動了。
“瀟兒?”
老半天過後,屠子卿才哆嗦着叫一聲,卻不敢上前去。
“皇后娘娘撐着,太醫來了!”
門外,程據像是被雲袖給綁架了似的,連拖帶拽地進門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梅皇后秀髮蓬亂、衣衫不整地仰躺在牀上,被上、牀上、牀前地上、她衣襟上到處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紅;
她嘴角正慢慢溢出血來,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竟是死不瞑目。
屠子卿則慘白着臉站在牀前,目光發直,像被抽了魂魄一樣。
“皇后娘娘!”雲袖失聲驚叫,跟着一把將程據推過去,“快,快給皇后娘娘看看,快!”
程據嚇得臉色蒼白,這氣氛太詭異,皇后的樣子又太嚇人,饒是他行醫大半輩子,見過不少死人,也嚇得雙腿發顫,都有些不敢上前。
“皇后娘娘已……歸天。”
一試脈之下,程據就看出來,梅皇后已香消玉殞了---帶着她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不!”雲袖呆了一呆之後,陡然淒厲大叫,“皇后娘娘!”
屠子卿身子一震,癱坐到椅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