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第二天顧芷心的報道出來後,引起了多大的震動。
一時間,關於昆泰的各種傳聞相繼涌出。昆泰遭受了幾乎滅頂的重創,股價大幅下滑,擁有昆泰股份的股民紛紛拋售。
輿論緊跟而上,關於昆泰經營狀況的各種報道甚囂塵上,更有甚者,已經有報道將矛頭直指昆泰,稱其內部虧空巨大,不久將面臨破產的命運。
而這一切,顧芷心還絲毫未放在心上,爲了做畋裕的系列報道,顧芷心一個禮拜的時間都沒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工作完成了,她特地請了半天假,約了高沐陽逛街,放鬆一下心情。
顧芷心這段時間心情平復了許多,工作的忙碌填補了她內心的空洞,思想的重心轉移到工作上之後,偶然間想起尹述,驚奇地發現,自己沒那麼心痛了。
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高沐陽最近事業也混得風生水起,升任了部門的小主管,還接連談成了兩大筆單子,老總一高興,單獨賞給她一個大大的紅包,以示獎勵。
懷裡有了銀子,高美人頓時覺得腰板挺得筆直,口出狂言自己一定要下回血本好好買幾套衣服,就連顧芷心都跟着沾了光,高沐陽也給她買了一套衣服,當做陪逛街的酬勞。
下午四點,兩人逛得差不多,也都有些累了,就各自分開。顧芷心想到自己還有資料忘在單位,送走高沐陽之後就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報社。
到報社門口下車,顧芷心看見一輛警車停在門口,周圍有幾個人伸頭伸腦地衝裡面張望。她心裡陡然升騰起一種不好的感覺,快步走了進去。
來到自己的辦公樓層,就見一羣人圍着兩三個人,喬旭安正在最裡面。
“顧芷心在不在?我們是公安分局的,有案件需要請她回去協助調查。”
芷心聽到頭“轟”的一聲,眼前也有些黑,身體的力量似乎就要被抽走。她強自鎮定地走過去,站在人羣外,開口。
“我就是顧芷心。”
人羣分開,裡面的兩個男人走過來,站在她面前,其中一個男人從口袋裡掏出證件,亮在她眼前:“我們懷疑你涉嫌捏造事實,刊發虛假報道,致使被報道公司遭受重大財力和名譽損失,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顧芷心只覺身體裡由腳底升騰起一股寒意,瞬間貫穿全身,雙手在身體兩側不自覺地收緊,牙關緊咬,卻還是止不住地打顫。
就算她再怎麼見多識廣,也不過只是一個30歲不到的女孩子,遇到這種事不可能不慌張。
喬旭安首先邁了出來:“怎麼回事?這裡邊有誤會吧?警察同志,這不太可能。”
“我們接到了對方的報案,而且還有證據提供,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沈子涵衝出來,抓住顧芷心的上臂,眼神焦急,“芷心,怎麼回事?”
顧芷心這時已經平靜下來,“沒事,我做過什麼事我心裡清楚,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說着跟着那兩個男人走了出去,坐上了外面的警車。
報社裡留下了明顯已經亂了陣腳的沈子涵和一些看熱鬧的同事。
沈子涵這功夫知道事情嚴重了,她心裡清楚芷心是被冤枉的,而問題肯定出在那個欒瑩穎身上,可她相信是沒用的,要警方也能相信這樣纔好。
可現在看來如果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這如果真是欒瑩穎給芷心下的套,等着她往裡鑽,一定會把周圍佈置好,那他們想突圍,自然是比登天還難。更何況剛剛警察還說對方提供了確鑿的證據,不知道這證據是指什麼,又會對芷心造成什麼樣的威脅。
沈子涵越想越坐不住,最後直接衝進了喬旭安的辦公室。
喬旭安正坐在椅子上吞雲吐霧,向來平靜淡定的面容此時增添了一縷若有似無的憂愁。沈子涵也沒敲門,推開門直接嚷開了:
“主編,芷心是被冤枉的。你想想辦法吧!”
喬旭安斜眼看了看她:“門都不知道敲,沒規矩!”
沈子涵調整了一下呼吸,沒有接話,她也知道,自己確實有些亂了分寸了。
“我當然知道她是被冤枉的,這個新聞情況我還了解一些,看來她是着了誰的道了。”
沈子涵不說話,她即使知道事情是怎麼樣,沒有確鑿證據也不敢亂說,再說,這畢竟是芷心的私事。
“主編,您路子多、人脈廣,看看能不能打探打探消息?”
“就怕沒那麼容易,我打聽打聽再說吧,如果真是有人陷害,只怕沒我們插手的餘地。”
沈子涵還想說什麼,喬旭安攔下了她的話頭:“行了,你先出去忙吧,我得好好想想。”
沈子涵知道,這個時候她說得再多也沒用,只能悄悄地退了出去。
剛回到位子上坐下沒多久,就接到了康躍的電話。
“是沈子涵嗎?我是康躍。”
康躍在電話裡說,他打顧芷心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問了高沐陽才知道,她們分開之後,芷心回了報社,所以想問問她是不是跟沈子涵在一起。
“康躍,芷心出事了。她剛剛被警方帶走,說是虛假報道。”
沈子涵感覺到那邊的氣流有了微弱的變化,康躍的聲音伴隨着起身向外走的動作通過話筒傳過來。
“我們在你單位附近的咖啡館見吧,現在說話不方便。”
沈子涵聞言,便約好了時間掛斷了電話。
郊外的某處廢棄工廠,一個身形纖弱、圍着絲巾、帶着墨鏡的女人前後張望,見周圍並沒有人跟蹤,快速地閃身進了一間廠房。
廠房裡早有一個個頭高大的男人在焦急地等着,看見女人靠近,快步迎了上去。
“沒被人發現吧?”
女人摘下墨鏡和圍巾,臉上表情頗爲不耐,正是畋裕總裁欒瑩穎。
欒瑩穎微皺了皺眉,“你怎麼還沒走?”
“這邊還有點事沒有處理好。”男人微抿着脣。
“警方很快就會摸到你這條線,你要趕快走,這個時候你不能摻合進去了。”說着從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這裡有點現金,還有一張銀行卡,裡面的錢夠你用一陣子了,你快找個地方藏起來,等事情平息了,我會讓你回來的。”
男人接過信封,欒瑩穎看着他,“你放心,你的家人我都會照顧得很好的,只要你把你自己藏好了。”
男人漆黑的眼睛裡有一絲絲的陌生情緒正在擴大,雙手在身體兩側逐漸收緊,最終又無力地鬆開。
“阿偉口風不會鬆吧?”欒瑩穎想到什麼,又問。
男人的眼神在欒瑩穎臉上逡巡一圈,這纔開口,“不會,我都交代清楚了,他母親急等着錢做手術,哪怕是在裡面待一段時間,換回一百萬也綽綽有餘,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至於他該怎麼說,我也教過他了。”
“昆泰那邊呢?都擺平沒有?”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欒瑩穎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轉瞬即逝,“顧芷心,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可以毫髮無傷地出來,我看以後還有哪家報社敢要你。這就是跟我搶男人的代價,這次我讓你插翅也難逃!”
男人聽見這話,臉微微地變了顏色,嘴脣更加的抿緊,也就幾秒鐘的時間,臉色已恢復如常。
“你的電話沒準已經被監聽了,這部電話你放在身邊,儘量和外界少聯繫。”欒瑩穎邊掏出手機,邊不放心地囑咐。
他接過電話,沒再說話。
“快走吧,在這久了被人發現就糟了。”欒瑩穎轉身要走,眼神掃過面前的男人時,瞥見他眼裡的複雜。
“別擔心,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手撫上他的面頰,輕輕拍了拍,然後轉身離開。
留下男人一個人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當沈子涵風風火火地趕到咖啡廳時,看見已經早到達那裡的康躍。
“欒瑩穎?”沈子涵剛坐下,康躍就問道。
沈子涵點了一杯檸檬汁,看着服務生離開這纔開口:
“我猜應該是,但是不確定。而且據警方說,報案的人提供了證據,現在這個證據到底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康躍向來溫潤柔和的臉上此刻棱角分明,嘴脣抿緊成一道凌厲的線條,仿似不經意望向窗外街景的眼光略顯寒涼……
“昆泰的消息是誰透露給芷心的?”康躍突然問。
“欒瑩穎手底下的一個男人,應該是她的助手。”
康躍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桌面,眼神望向窗外,目光復雜深邃。
沈子涵被那一下一下敲得愈發心急,剛傾身開口:“康躍,你覺得……”
話才說到一半,思考半晌的康躍冷着一張臉悠悠開口:“還真是下了血本……”
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
沈子涵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康躍,像一頭準備伏擊的獅子。
“你先彆着急了,這個時候我們得冷靜。我先想辦法進去見一下她,問問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才能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只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康躍臉上的陰沉深邃已完全褪去,臉上還是一副慣有溫潤平和的神情。
看着這樣的康躍,沈子涵竟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一顆心卻也因爲他的話平靜了下來。她知道,這個男人肯定會把顧芷心完整地帶出來,她就是有這個預感。
“你等我電話。”說着,康躍已果斷起身,對沈子涵安慰地一笑,隨即大步走了出去,留下面前尚冒着熱氣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