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露回到西殿,已是滿身的疲憊,癱下身子就再不願動了,她半倚在牀榻上,神色微微慵懶地對呂舫蕭說着:“舫蕭,今日的事進展這般順利,都讓我有些疑惑了。”
“小主無須太過擔心,許采女姿色傲人,性情又單純可愛,以往不過是皇上未曾注意到她,如今被皇上喚去承寵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呂舫蕭將已經備好的菊花茶奉上,輕輕爲姚玉露拿起了杯蓋,說道。
“小主,已經有太多的人從皇后那裡分走一杯羹了,她又何苦在乎一名采女,何況如今蕭淑妃獨大甚至有壓過皇后的勢頭,與其同一名采女較勁,不如在皇上跟前兒凸顯賢淑。”呂舫蕭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
姚玉露聽着,覺得心頭盡是絲絲涼意,不過是隻言片語其中卻有着如此深刻的宮中門道,究竟是怎樣的勾心鬥角才能在這後宮之中安穩地生存下去?
“舫蕭,不止我如此是幫了她還是害了她......”姚玉露說着,語氣越發輕淺,似乎已有太多的疑惑暗含其中。
“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不爭不搶也不一定就是安穩的啊,小主。”呂舫蕭語重心長地說着,卻是話中含話,似是在勸解着姚玉露。
姚玉露點點頭,說道:“今日我倦了,也不再去想了。”
凝兒和蕪兒連忙侍奉姚玉露就寢,這忙碌的一日就是如此匆匆地過去,或許明天醒來這宮中又將有許許多多的改變,許許多多的歡笑與悲傷。夏日已然來了,人心還是微微地冷着。
第二天,過了夏至天氣果然不同了,天空越發的青白如魚肚皮之色,陽光透着泛白的天空將皇宮鍍了一層白金色的光芒,微風中盡是夏天的氣味,是說不清的道不明的青草氣與燥熱氣。
這一早,門外一陣叮噹作響,如翠玉落地般清脆的木鈴之聲從巷子內傳來,聲音越來越近,不一會聲音落住,一頂轎子停在了月玫宮門口,轎子旁邊的內監趕忙走上前去拉開轎簾,轎內一個少女面色含羞地探出頭來,扶着內監下了轎子,原來正是坐在春欒轎內的許采女。
許采女身上所着的已不是昨日的衣裳,而是一件鑲銀絲邊際的淺粉色羅緞羣,上面精緻地做工顯出了裙子的身價不凡,聽說是今個兒一早皇后派人送到乾坤殿的。
許采女下了春欒轎,擡頭望着月玫宮這三個金匾大字,心中卻不如往日一般平靜了,從昨夜起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女人,雖還有着孩童心性,卻是淺淺的情懷涌在心頭。
“小主,月玫宮到了,奴才還得回去覆命,請小主好生歇息。”說話的內監正是敬事房的主管王公公,他口氣帶着微微的恭敬,半彎着腰說道。
許采女微微笑着對王公公說道:“那還麻煩公公了。”說罷又從袖口掏出一錠銀子交到王公公手中,這點小規矩她心裡倒還是明白的。
姚玉露聽見鈴鐺聲便急急忙忙地趕到了園內等着,見許采女走進來,忙是眉開眼笑地迎了上去,說道:“寧妹妹,你可是回來了,可否是皇上留着你不許你走呢。”
許采女立刻紅了臉,像脹熟了的櫻桃般嘟囔道:“姐姐怎是這般取笑我......”
姚玉露看着她這幅模樣見四下無外人,更是嗤嗤笑着言道:“都是女人了,還害羞呢。”
“姐姐……”許采女嬌嗔着叫着,卻是羞紅的臉龐讓她說不出話來。
“罷了罷了,這一晚上你也乏了,趕忙回殿內休息吧。”姚玉露見許采女稚嫩的臉上略帶着些許疲憊,眼眶也是微微發青,忙關心道。
“定是乏了,和皇上忙了一宿,豈會不累?”一句尖酸刻薄的話傳入了二人的耳中,二人均是回過身望去,才見楊選侍慢悠悠地走過來,臉上的帶着一絲慎人的笑容,說不清嫉妒還是譏諷。
許采女與楊選侍向來不和,聽了楊選侍這話忙是連着幾步走上前去說道:“楊選侍定是心中羨慕得狠了吧?怎說出的話跟打翻了醋罈子一樣?”
姚玉露輕輕拽了拽許采女的袖角,示意她莫要多說了,可楊選侍卻是不甘心地繼續說道:“我承寵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呢,何來的羨慕?”
楊選侍說的沒錯,當年她也不過是因爲承寵一次從答應晉到了選侍,可是隻有那一次,僅僅那一次,皇上便是看都未再看過她一眼了。太多年輕漂亮的女人涌向皇上的身邊,又豈能再輪到姿色平庸,家世低微的她呢?
這月玫宮本是清淨的,宮中不受寵的人兒都居在這個偏僻地殿宇內,誰想許采女竟是承了寵,不知這往後的月玫宮可還能如以前那般清淨。
許采女看得出來很是乏累,不願再與她多說,正想回殿內,關貴人和藍燕又是迎了過來,看來想早些休息都成了難事。
“妹妹,昨日一切可還好啊?”關貴人笑容滿面地迎上來,關心地問道。
“謝關貴人關心,都還好。”許采女倦倦地答道。
“恭喜許采女。”藍燕甜絲絲地說着,臉上似是笑開了花,看起來好像真心爲許采女承寵之事歡心。
許采女看着衆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禁有些頭昏腦脹,連忙說道:“謝謝各位姐姐關心了,寧兒倦了,還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妹妹好生歇息着。”關貴人溫和地說着,口氣中滿是關切之情。
許采女福了福身,要朝着姚玉露微微一笑,便是先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殿內。
“果然是承寵過的人啊,這譜兒擺的夠大的。”楊選侍撇撇嘴,臉上帶着厭惡和不滿。
“楊選侍,你便少說兩句吧,許采女年紀輕,這一晚上沒睡好怕不過是有些累了罷了。”關貴人微帶着厲色說道。
關貴人如今年歲也已是不小,復寵恐怕是渺渺無望了,若是這月玫宮的小輩們能在皇上那裡承寵,她這個做主位的也好面上有些光彩,自然是喜聞樂見,不會如楊選侍一般斤斤計較。
楊選侍怒哼了一聲,揚長而去,留下衆人面面相覷的臉龐。
到了傍晚的時分,皇上身邊的於公公手中拿着黃色綢緞聖旨進了月玫宮內,宮人們立刻跪在園內跪了一地,只聽於公公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許氏賢淑大方、溫良敦厚、勤勉柔順、性資敏慧,特封爲庶七品才人,欽此。”
姚玉露雖是想到了王公公爲何來到這月玫宮,但聽着王公公這般念道心中還是很是震驚,看來昨夜許采女……不,此刻已是許才人了,應該是和皇上共度了一個美好的夜晚,也從皇上那裡博來了幾分情意,纔會如此快的晉升,而且連升兩品,也算是個稀奇事了。
許才人突而露出了歡快的笑容,忙是眉飛色舞地謝恩,高興得有幾分手舞足蹈了,這樣的喜形於色怕也只有她許煙寧才做得出來,便是如今承了寵也是不改往日的性子。
王公公字句鏗鏘地念完了聖旨,一園的宮人們卻是神態各異,姚玉露忙是站起來朝着許才人走去,許才人也是笑彎了眼睛望着姚玉露。
“臣妾見過許才人。”姚玉露俏皮地福了福身,臉上的笑容有幾分俏皮,見得出她是真爲許才人高興,畢竟這一招一棋都是她自己下的,她自是樂得見着許才人如此。
在這後宮之中,姚玉露早就不對自己得寵抱着多少希望,她累了倦了怕了,更是連累不起自己那蝸居在府上的孃親,能明哲保身已是萬幸。她不是聖人,如此幫助許才人,除了二人的情投意合,也是想爲自己尋一個長久的依靠,許煙寧年紀尚輕又是貌若天仙,不說是獨寵專寵,便是得了皇上的歡心對姚玉露自己也算是個靠山了。
“姐姐怎是如此打趣我……還這樣端着禮。”許才人微微頷首笑着說道,那平日的冒失丫頭此刻也是收斂了幾分,只是轉動的瞳仁還是掩不住她活潑的心思。
“許才人,恭喜你了,承寵一日就晉封了才人,這往後啊豈不是要爲嬪爲妃了。”楊選侍挑着眉毛踱步而來,這話中帶着諷刺和嘲笑,旁人聽去了都甚是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