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怪的是,若說是想要太后的命,又怎麼有一段時候就沒有了,可若說是因爲那高僧已經識破了的原因,懼怕不敢再下手,後來,在隔了一段時候後,怎麼又敢繼續了呢,而且,上來就是極重的手?
而更讓人不解的是,那高僧既然用的是蘭鬚根解的毒,就說明,他是知道有人在太后的飲食裡下了毒的,可他既然識穿了,卻又爲什麼不說出來,卻將這一切歸於天道,攛掇着英宏遠去泰山祭天?
英宏怒極,下旨整個後宮全部戒嚴,將榮壽宮上到近身服侍的嬤嬤,下到伺候茶水飲食的宮人,全都鎖了起來嚴刑逼問,太后的飲食湯藥全都由內務府改換了過去,並且嚴旨道,“太后若再不見好,服侍的人將全都先去黃泉路上侯着。”
年關已近的時候,太后宮裡突然一下子被鎖了這許多人,衆人全都不明所以,在經歷了我的被冤,皇后被禁,到此時太后宮裡的變故,宮裡衆妃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一時間,宮裡無不人心惶惶,自顧不暇。
我自然是知道這內中緣故的。雖然英宏早就有旨,不許人來攪我靜養,然而我仍然命人緊閉了宮門,更命蔣秀楊阿亮嚴令下面的宮人不許多嘴議論,若有發現,一律發去暴室。
小青不明白,“小姐,太后的事,就算再怎麼懷疑,也扯不到咱們身上吧,太后再次發病時,咱們可在宮外呢!”
我無奈的看着她嘆氣,指着她向蔣秀苦笑道,“秀兒你看,這小蹄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得聰明點的,這怎麼說都是非常時期,躲着點兒到底是好的,自己本就是局外人,只管站在一邊看戲就好,幹什麼偏得上趕着去湊上一身干係來的。”
小青被我說得臉兒一紅,扭着身子飛跑了出去,我和蔣秀全都忍不住掩口笑了起來,我嘆氣搖頭,“她總是這樣兒,可叫人怎麼放心哦。”
蔣秀淡淡勸慰,“娘娘別擔心,青妹妹還小呢,再大些,自然就好了。”
我看了眼蔣秀,“其實,我倒又不希望她變得太過世故凜冽了,一個好好的女孩兒家,若不是經歷見識了太多的血腥變故,哪裡會變成那樣兒。”
蔣秀沉默半晌,方纔淺笑了道,“娘娘說的是,奴婢也願青妹妹一世都是這般安逸無憂。”
“也是我當初不該將她帶進宮來,”我心裡自責,再看蔣秀,我心內忽然一動,心內有了一個打算。我牽過蔣秀的手,笑道,“嗯,等過了這段時候,我跟皇上說,給你在那些侍衛裡,或者是朝廷官員的世家子弟裡,選那好的,將你和小青許過去,縱然不能一世風光,極端富貴,也定能保你們兩個一生安逸順心,如此,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蔣秀聽言,正色道,“謝娘娘的隆恩,奴婢不嫁的,奴婢這輩子就跟在娘娘的身邊,伺候娘娘。”
“你這叫什麼話,難不成爲我耽誤了自己的青春,我又哪裡忍心,倒要叫我不安了,”我的神色亦是凝重的。
她委婉一笑道,“娘娘多想了,能跟在娘娘身邊一輩子,這纔是奴婢的福氣呢,再說,那朝廷官員的世家子弟,又能裡看得上咱一個做奴婢的,縱然迫於皇命娶回去了,也必定是給冷臉子看的,與其去看那樣的臉色,不如留在娘娘的身邊,咱們一世相隨的好。”
我見她的意志竟然是極堅定的,知道一時說不通她,也只得罷了,然而我心裡並不爲她的堅決所動搖,相反,這個念頭愈發的深了。
宮裡此時意氣風發的,唯有瑾貴妃一人,如今皇后被幽閉,她中宮令在手,雖無皇后之名,卻有皇后之權,是如今真正的一宮之主。
按她如今的身份,以及太后跟她的關係,太后宮裡發生的事,英宏自然不會瞞她,她一聽說太后姑母竟然被人下了毒,立刻又驚又急,雙淚交流,向英宏請旨,要親自去侍奉太后,英宏因着年關在既,瑾貴妃手掌中宮令,事物太重,憐惜她的身子,命她只每日探望既可,只派良昭儀每日守在太后身邊,日夜貼身伺候的。
太后雖然前些時無端派人將我申斥,但是我惦記着太后往日的慈祥良善,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英宏在時,我也向他請旨要去榮壽宮服侍,英宏看了看我的臉色,搖頭不允,佯嗔道,“你自己都還是這樣病歪歪的,哪裡就能夠去服侍別人呢,”他摸了摸我的臉,安慰我道,“凝霜,你有這孝心就很好了,有昭儀在太后身邊服侍,你就放心罷!”
他一提到良昭儀,我想到前天小青說的,她宮內的太監總管竟然是沒有淨過身的,心裡就突的一跳,想來良昭儀定是不知道的,此事不比別的,一旦暴露,只怕,良昭儀逃不了那瓜田李下之嫌啊。
到底,我要不要點她一下,只是,這樣的事,我又如何開得了口?
我心裡驚疑不定,臉上也就顯現了出來,英宏見我神色變化不停,只當我是爲太后擔心,忙拍拍我的手,連聲安慰。
我擡眼看了看他,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無聲無息的深嘆了一口氣。
英宏走後,我想了想,突然就有些患得患失起來,我喚進蔣秀,結結巴巴的將心裡的疑慮緩緩說出,未開口卻先漲紅了臉兒,“秀兒,嗯,嗯,這個……這個……”
蔣秀見我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口的樣子,不知道所爲何事,也緊張起來,道,“娘娘,您喚奴婢進來,有什麼要吩咐嗎?”
我咬一咬牙,這才道,“前日小青回來說的,那霓霞宮的總管太監的事,你可還記得不?”
蔣秀聽我提這個,不由的她臉也紅了,點一點頭,低聲道,“奴婢記得。”
我沉吟半晌,緩聲道,“我就想,既然能夠混進一個,就難保不會混進第二個的,咱宮裡這麼些人,萬一……”
我停住不再說下去,蔣秀卻明白了,她楞了愣,道,“娘娘擔心的有道理呢,可是……這個……這個……”
我知道她亦是爲難,她縱然聰慧老練,但到底也不過是一個黃花閨女呵!
於是,我們相對沉默起來,突然,蔣秀一拍手,“對啊,我怎麼忘了呢!”
我不解的看向她,她抿嘴兒一笑,道,“娘娘放心,這事兒,就交給奴婢了。”
她神神秘秘的出去,我又不好問,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她出去,但看到她如此篤定的樣子,我多少有些放下心來。
太后的病,在用了枯禪大師的方子後,逐漸好轉,當她得知自己這一段日子的病痛折磨,竟然是被人下毒所至,大是震驚,好在英宏溫言安慰,加上良昭儀服侍得很是體貼周到,她的身子好轉了自己心裡也舒暢許多,所以,她在嚴令皇帝徹查後,也就不再過問此事,靜心養病了。
見太后的身子有些好轉,嫁了的公主們陸續回宮探望,然而說是探望,也只是在外殿行禮,再向近身服侍的宮人太醫們問問太后的病情,也就退了的。
宮妃們在瑾貴妃的帶領下,每日亦同公主們一樣,在外殿裡遙遙相拜,雖然英宏道我身子不好,命我免了問安的禮,然而我哪裡肯依,正色謹言道,“臣妾的身子哪裡敢跟太后金玉之軀相比,如今太后的身子逐漸安好,正是歡喜的時候,臣妾別的不能做什麼,去請個安,爲太后祈願求好,還是可以的。”
這是我出事以來,第一次在人前露面,紫芫和瑛兒一見我,就掩不住滿臉的悽然之色,只是因着在人前,不好說什麼,只依着規矩,過來給我見禮。
安貴嬪,祥嬪等見了我,全都笑得親熱,過來一邊行禮一邊道,“給婕妤娘娘請安,婕妤娘娘多日不見,身子可好?
我微微含笑,點頭回應,皇后之前原本已經向她們道我身故,我卻突然生還,隨後傳出皇后被禁,瑾貴妃掌中宮令,而皇長子歿了,內中情由,雖然沒有明白的說出,但是在這宮裡住着的,哪一個會不知道箇中蹊蹺,全都心知肚明,如今見了我,有替我可惜的,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和,嫉妒怨恨!
這一切,亦是瞞不了我,我只作不知道,臉上再不露一點悲慼痛苦的神色,微笑而立,就彷彿,那些悲傷慘烈的事,再沒有發生過。
給太后請了安後,瑾貴妃關切道,“嫺妹妹的身子尚未大好,就早些回去歇着罷。”
我淺淺笑着,給瑾貴妃行了一禮,語氣恭敬,道,“貴妃娘娘操勞後宮事宜,更是辛苦,貴妃娘娘都還在這裡守着,嬪妾怎麼敢就先退。”
瑾貴妃嫣然而笑,嘆道,“嫺妹妹太過客氣,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嫺妹妹的身子不好,大可不必太過拘泥了規矩禮法,”她又笑了道,“嗯,再者,皇上每日懸心的,除了太后她老人家,可就是妹妹了,若妹妹在這裡撐出什麼不好來,再急壞了皇上,那纔是姐姐的罪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