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彭厲鋒並沒有講述這段時間經歷的打算,他只想,“我帶你走。”
紀輓歌苦了臉,若是平常她自然能跟着彭厲鋒離開的,可是現在卻是不行,她現在肚子裡的孩子馬上就要七個月了,哪裡還經得起折騰。
顯然彭厲鋒也是想到了這一點,臉色難看的厲害。
“阿鋒,對不起。”紀輓歌沉聲道歉,她是真心的覺得對不住,要不是她當初任性,非要離開夜帝都,他們現在不會面臨這樣的困境,但是,“我那時不是真的想來找楚晏的,我只是急瘋了。”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說的清的,現在讓紀輓歌回頭看,她也覺得自己當時的那樣子很是躁動,不知道那時候她怎麼就中了邪一般的想要一個孩子,似乎沒有孩子,她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一般,老天爺還真是會開玩笑,現在她得到了孩子,卻失去了自由,不能跟彭厲鋒在一起,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心中最最疼痛的存在。
彭厲鋒略低下頭,輕柔的幾乎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是我不好,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
分離是很痛苦,但是卻能讓人更加的清醒,紀輓歌離開後,尤其是她失蹤的這段時間,彭厲鋒也曾深深的懊悔,他其實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夠好,他忙於國事,一日裡與紀輓歌只是匆匆見面,很多時候連話都說不上幾句,他本就不是個細心體貼的人,很多時候也顧及不到紀輓歌的感受。
紀輓歌從小對愛,家庭都充滿着濃濃的不確定感,這是家庭不幸福的孩子,都有的共同點,紀輓歌的不安全感有多麼的重,她的佔有慾就有多麼的強烈,而那時候的彭厲鋒哪裡能顧念紀輓歌的心思,想來那時候的紀輓歌也是真的慌了,每日每日都有人告訴她,有大臣又向彭厲鋒進言了,讓擴充後宮;又有閨閣小姐跟彭厲鋒偶遇了等等等等,而這個時候,紀輓歌懷不上孩子,誰都知道懷不上孩子意味着什麼,沒有孩子的愛情,又能維持多長時間呢。
紀輓歌的世界其實很閉塞的,朋友並沒有幾個,黃金,白銀現在都一心撲在自己心愛的人身上,而景葉紫能傳達給紀輓歌的多的也是悲觀的想法,這一樁樁一件件夾雜在紀輓歌心中,到頭來,都成了壓垮她的重量。
說來也是女人的悲哀,在男人一日日成功的同時,你的耳邊就會摻雜着越來越多的傳聞,很多人打着爲你好的旗號,會不厭其煩的告訴你,你要小心,男人有權有錢之後就不會在專一於你,有些甚至會有板有眼的用自己的經驗告訴你,要生兒子傍身,要牢牢抓住男人的心,還有的人會告訴你,別放那麼多的感情,要不然最後受傷的只是自己。
紀輓歌在這些漫天的言論中迷失自己,忘記了她是在彭厲鋒最艱難的日子陪伴而來的女子,更加忘記了,一段感情中,最最重要的是你的愛人,而不是那些口口聲聲說着爲你好的人。
對此,紀輓歌是真的抱歉。
但是彭厲鋒又何嘗不是呢,最近他看了很多探子送來的消息,知道紀輓歌在楚晏這裡,他知道楚晏是什麼樣的人,很多事情他做起來,甚至比他這個真正的丈夫做的更加的好,彭厲鋒從來沒有陪紀輓歌品茶看花,甚至連兩人一起促膝長談,再後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裡,都是沒有的了,他總是很忙,能結餘出來的時間,僅僅是滿足生理需要都是不夠的,哪裡還顧得上紀輓歌的心情。
男人總覺得我在外打拼,能給你掙來榮耀,金錢就是好的,卻不知,在女人心裡,體貼,溫情甚至是感覺這種更貼近心靈深處的東西更令女人看重。
他們都在學習着怎樣經營婚姻,卻也都犯了錯誤。
“輓歌,我想你。”在剝開那些心中的懊惱,悔恨,甚至是擔憂後,彭厲鋒想說的,僅僅也只有這一句,好想你。
阿鋒,對不起。
輓歌,我想你。
他們用六個字描繪了那段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荒唐的歲月,卻又是如此的令人感傷。
彭厲鋒攻下齊國之後,只覺得自己很忙很忙,忙到什麼都來不及想。
紀輓歌在回到夜國後,只覺得自己好想要個孩子,至於爲什麼這般執拗,她來不及想。
生活裡很多時候都是這樣,似乎每天都忙的跟陀螺一樣,什麼都來不及想,卻也什麼都錯過了,回憶往昔,也許他們都太執着,太不懂得怎麼去體諒他人,所以纔有了這半年的分離。
他錯失了第一時間知道自己成爲父親的機會,而紀輓歌,徹底將自己陷入瞭如今這般無奈的處境。
好在,好在,一切還不晚。
紀輓歌將頭埋在彭厲鋒的胸口,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讓人沉迷,令人心安,可是,“阿鋒,怎麼辦呢?”
那麼那麼想在一起,但是怎麼辦呢,她走不了,楚晏不可能在給彭厲鋒又一次帶走她的機會,這外面的守衛可想而知有多麼的森嚴,而且紀輓歌現在的身體,根本就不能拼個魚死網破的出去,怎麼辦呢。
彭厲鋒略思索了一陣,下定決心一般的說:“你先留在這裡吧,我總會想到法子帶你離開這裡的。”
雖然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但是紀輓歌還是抱緊了他的脖子,怯怯的問:“不能再在那個密室裡躲避一段時間嗎?”
彭厲鋒搖搖頭,目前來看,是不能的了。
紀輓歌現在的身體,萬一有個什麼,呆在湖底的密室裡,找個大夫都是不能夠的,更何況,那時候他們可以艱苦一點,吃的差一點,現在紀輓歌的身體哪裡經得起哪般折騰。
最重要的是,那時候的彭厲鋒不過是毫無名聲的獅王,而現在的彭厲鋒卻是名震天下的獅王,若如彭厲鋒現在失蹤一個月的時間,就是下面的人有通天的本領也是壓不住的,到時候夜國必亂,天下的形勢也是會大變的。
權利大了,責任也就重了,彭厲鋒哪裡能如以前哪般的不管不顧呢。
這些紀輓歌都清楚,可是清楚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段時間紀輓歌不是不恐懼的,只不過孩子是她的動力,一定會等到他來接她是他的希望,總能撐着,不讓自己露出害怕的情緒來。
但是在彭厲鋒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什麼堅強算計都沒有了,有的只是一個女人的軟弱,還有一個孕婦的恐懼。
誰不知道生孩子是走一趟鬼門關,夜國有俗語,有命喝雞湯,沒命見閻王。
說的就是生孩子這個事情,有福氣的生的順利,就能喝上坐月子的雞湯,沒命的就只能見閻王去了。紀輓歌在楚晏這地方,日日防備不敢停歇,身邊沒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便是楚晏都得防着些,她實在是害怕。
彭厲鋒拍着紀輓歌的後背,不斷的哄着,“今日來是我顧慮不周,不知道你的身子已經........等我回去想到萬全之策,就來接你和孩子回去,放心,你生產的時候我一定陪着你。”
紀輓歌胡亂的點頭,知道他這是哄她,這肚子一日日的大起來,能接她出景仁宮的可能就越來越小,生產的時候,紀輓歌不敢想,只能讓自己去相信,去堅信!
唯有此,她纔有走下去的動力。
外面已經有些動靜,想必是守着紀輓歌的小丫頭回來了,彭厲鋒捧着紀輓歌的臉狠狠的吻她,難捨難分的癡纏,紀輓歌回吻着他,恨不能跟他融爲一體纔是好呢。
也許彭厲鋒有很多地方做不到楚晏那樣,楚晏必彭厲鋒要成熟,要穩重,在很多女人眼裡,比彭厲鋒更有魅力,但是不可否認的,彭厲鋒是炙熱的火爐,能妥帖的蒸發掉紀輓歌心中所有的不安與澀意。
其實紀輓歌與楚晏倒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爲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懈努力,但是他們的心底卻都是有上一輩留下的創傷,並不會去愛,去諒解。
而彭厲鋒卻永遠是那個不知疲倦的人,無論曾經還是現在,無論紀輓歌做了什麼,在彭厲鋒這裡,從來沒有改變過心意,勇往直前的追着紀輓歌。
讓紀輓歌心中的涼薄,漸漸的全部釋然。
比之楚晏,她何其的幸運。
——
彭厲鋒還是走了,消失在漆黑的夜空裡。
“姑娘?”小丫頭在內室外試探的問。
紀輓歌坐在窗前的榻上,望着星空,懶懶的‘嗯’了一聲。
小丫頭幾乎在片刻之內就進了內室,看到紀輓歌的樣子,驚呼了起來,“姑娘您怎麼不休息,您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呢。”
紀輓歌好脾氣的笑笑,答道:“這就去睡了。”
這一覺,紀輓歌睡的香甜無比,夢裡是一串串她愛吃的葡萄,黑紫黑紫的掛着青霜,看着就讓人止不住的想流口水。
紀輓歌伸手去夠,卻發現那些葡萄都變成了憨態可掬的小娃娃,美好的讓人心中發軟。
睜開眼睛,紀輓歌臉上的笑容還未退。
楚晏冷冷的站在窗前,一雙漆黑的眼睛盯着紀輓歌,紀輓歌僅剩的那點子睡意,猛然間就消失了,她急忙坐了起來。
聽到楚晏說:“你昨晚見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