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什麼——啊!”紀輓歌頭腦發懵,條件發射的就想否認,但是她否認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出口,楚晏的手已經掐上了紀輓歌的脖子。
紀輓歌瞳孔放大,難以置信的望向楚晏。
楚晏的臉上其實沒有什麼大的波動,就像是現在要將紀輓歌置之死地的人不是他一般,可就是他此時冷靜極了的神情,讓紀輓歌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從來都是一個不流於表面的人,情緒也是極內斂的,紀輓歌甚至沒有見到過楚晏發怒時的模樣,所以眼前的這個男人在紀輓歌看來是極其陌生的。
“我有底線的,輓歌。”楚晏冷冷的說,紀輓歌幾乎能聽到他牙牀磨合的聲音,第一次知道原來從不動怒的人真的怒起來會是這番樣子,讓人不寒而慄,魂飛魄散。
紀輓歌嚴重缺氧,肚子裡的孩子似乎能感受到外界的惡意,不安的動了動,紀輓歌眼前白光閃過,但是她卻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任由楚晏這樣發狂下去,他此時並不是平常那個冷靜的楚晏,他許是失控了。
拼着最後一點力氣,紀輓歌氣若游絲的說:“我留下來了。”
無論她見過什麼人,爲了什麼原因,她留下來了,不是嗎?
不得不說紀輓歌在這種特殊時候的敏感度還是在的,果然她一句話說出,楚晏的手勁兒就鬆了鬆,但是還是沒有離開她的脖子,他問:“心甘情願留下來的?”
紀輓歌點頭,的確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儘管是爲了孩子的安全。
這裡是楚國,楚晏的景仁宮,從這裡出去也許彭厲鋒拼了命是能帶她出去的,但是然後呢,這裡可是楚國啊,距離夜國還有那麼長的距離,一路奔波,哪裡能兼顧到孩子,再者說,上一次紀輓歌逃婚離開楚國的時候,彭厲鋒已經耗損了他埋在楚國軍中的所有釘子,這一次哪裡還有上一次那樣的便利呢。
楚晏鬆了手,失去力氣一般的坐在紀輓歌的牀前,大口大口的喘息。
昨夜景仁宮中失火,所有人都以爲是那些不甘心的女人在臨走的時候作出的舉動,楚晏昨晚恰好不在宮中,而是宿在了皇宮裡,這樣一來,景仁宮中的下人都跑去救火,哪裡還有人注意紀輓歌。
紀輓歌從住進來以後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人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下人們就以爲她不會出事,直到早上楚晏回來聽聞昨晚的事情才知道壞了,一路疾步到了落花院,連碧蘿(小丫頭)回稟的話都沒有聽到。
楚晏也真是被嚇怕了,好怕再一次面對人去樓空,再一次失去她。
看到紀輓歌安好的酣睡在牀榻上,楚晏凝着她的笑顏,腦中迴響着昨晚在父皇宮中,楚帝對她意味深長說過的話,那個女人會成爲你的軟肋,她死了,就永遠屬於你,她活着,你永遠都不會安心。
也許父皇說的是對的,紀輓歌死了,他就不會在這樣牽腸掛肚,不會在這樣瘋狂,執拗,更不會在那無數個深夜的唸到了心底,也恨入了骨髓。
可她說了什麼,她說她是心甘情願留下的。
那他是不是可以認爲,她是爲了他留下的呢,估且就這麼認爲吧。
楚晏勾起脣角,渾身暖融融的,他淺笑着擡頭,卻對上紀輓歌淚流滿面的臉,以及泛着青色的脖子,她的脖子本來就細,又白的透明,此時一圈紅腫中泛着青色,看起來怵目驚心的。
“輓歌!”楚晏肝膽俱裂的,他不想傷她的,只不過剛纔,滿腦子都是她又會離開的畫面,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紀輓歌不說話,事實上她還沒有緩過氣來,剛纔楚晏是下了死力氣的,她能捱過,也算是命大。
要不然以楚晏的內力,要掐斷她的脖子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到底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楚晏伸出手,想去碰觸她那慘烈的脖子,但是紀輓歌卻是怕極了,不停的縮着雙腿後退,想要躲避開他手能觸到的範圍。
這樣的排斥雖然無可厚非,但是對於楚晏來說,還是覺得傷痛。
她連他的碰觸都不願意接受了呢。
楚晏站起身,說了句‘你好好休息’然後就大步的離開了,那倉皇的背景怎麼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
紀輓歌雙手抱住膝蓋將自己縮起來,而鼓鼓的肚子,是她藏的最深的存在,腦中不停的迴響着楚晏的那句話,‘我有底線的。’
楚晏曾經說過的,什麼都能忍受,就是她生下彭厲鋒的孩子,他都可以忍受,但是卻決不會放她離開。
剛纔楚晏眼中的恨意不是摻假的,那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的,也正是那濃烈的恨意讓紀輓歌震顫,這是第一次,紀輓歌從心底裡肯定了楚晏對她的感情,以前總是覺得楚晏對她可能有些感情,但是卻與彭厲鋒的絕不相同,楚晏不會爲了她放棄任何事情,她在楚晏的心中可能有所特別,但是卻不是最特別的。
紀輓歌佔有慾極強,不全是我的,我寧可不要,這也就是爲什麼她無法容忍彭厲鋒與旁人有關係的原因。
那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卻是楚晏不得不走上的路。
紀輓歌茫然極了,愛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曾經紀輓歌不屑一顧,覺得年畫絨與紀霆,夜宸帝之間的關係太過於拖拖拉拉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說明白不就好了嘛。
到了今日,紀輓歌卻再也不敢說這般大膽的話來,心中對感情充滿了敬畏,不是那麼容易的。
愛,恨,怨,尤,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剛纔楚晏那樣恨到了極致,卻有疼寵到了極致的眼神,讓紀輓歌心尖都在顫動,不是不震撼的。
楚晏那樣的人,逼到今日這般失控的狀態,可見他心中的煎熬與掙扎。
而這一切的最終元兇,是她紀輓歌。
這個結論讓紀輓歌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她曾經覺得自己的母親在感情的處理上一塌糊塗,可是現在看來,她也並沒有精明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