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庭看向了她,笑了笑:“沒事啊,我原本也想和你說些呢,你們家老太太前幾天來了,果然是給皇上跑腿的。這事你該知道,心裡有個數,免得蒙在了鼓裡在府裡有什麼行差就錯的,再被你家那位老太太尋釁罰你去跪祠堂。”
楚恪寧愕然:“王爺怎麼什麼都知道呀?”
韓耀庭好笑:“這有什麼難的?大長公主常常罰不聽話的大小姐去祠堂跪着,外面的人都知道。大姑娘來我們這裡幾回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知道了,串起來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
楚恪寧訕然:“其實連我自己都不大明白……”
時間差不多了,起針。
韓耀庭坐了起來,整理着袖口道:“前太子要奪回皇位這是肯定的,跟這位皇上兵戎相見也是必然了。而前太子想來一定會散播一些本朝皇帝是謀朝篡位、非正統繼位等等的言論打擊新皇,新皇首先就需要宗室中人的全力支持,爲他正名,叫天下人知道他是得到了皇族宗室認可的。”
楚恪寧將針收好,坐在錦杌上聽他說。
“我呢,自然是需要趁這次機會離開京城。皇上既然需要證明自己是我朝正統,想讓宗室中人的承認,那麼該給封王封地的就應該照祖制給。只要我帶着母親離開了京城,那麼天南海北的地方就多了,不需要再守着爵位被鉗制。”
楚恪寧不由得點了點頭,這應該是最好的一種辦法了。
韓耀庭繼續道:“別看你們老太太跟我們走動了走動,那都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其實真正的跟我們平常的來往聯繫,反倒是你這個晚輩閨秀,我母親只是一心想治我的病,又找不到郎中,這纔跟你開了口,上次老太太來又跟老太太請求了。照理我一個年輕王爺,你們老太太不能同意讓你總上門來,可她還是答應了。你想想。”
楚恪寧馬上反應過來了,動了動嘴脣但是沒說出來。
韓耀庭點頭道:“沒錯,你們老太太心裡頭清楚,皇上是暫時需要,纔會對我緩以顏色,等滅了前太子,恐怕馬上就會翻臉。你們老太太覺着我的下場不會太好,她儘管是奉命接近我們,但也要避嫌,爲今後留路。讓你來走動,等以後皇上翻臉了,算前賬的時候,她大長公主就毫無一點嫌疑,若是皇上對你這個閨秀都不放心,那麼就……”
楚恪寧咬住了下脣。
韓耀庭道:“我一開始也有點不太明白,直到前幾天她來府上,我見了人,聽她提起你的言辭,才確信……”說到這裡想了想,才繼續道:“大長公主着實也非一般人,盤算起來也是冷血的嚇人。”
楚恪寧停了半天才道:“這選擇估計也沒讓她覺着多麼的艱難,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韓耀庭聽了無語,他早已經感覺到了。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兩人好像是各想各的,氣氛反倒溫馨寧靜,韓耀庭從榻上下來,就在屏風後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先走到了裡屋往裡看了看,然後過來親自給楚恪寧倒了一杯茶。
“老王妃怎麼樣?”楚恪寧問道。
“沒事,還睡着。”韓耀庭說着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楚恪寧喝了口茶,心中總有個疑問,已經放了一段時間了,之前覺着沒法問,也不好意思問,總覺着也許他就是……如他自己說的,看樣貌。但現在實在忍不住了,擡眼看他問道:“王爺,你……跟我說那些話,”頓了頓改口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其實老太太怎麼樣,我知道的,畢竟她怎麼對我,我心裡明白。”
韓耀庭其實早想說這些話了,只是頭一次那麼唐突的,楚恪寧的驚嚇,還有之後那有些冷淡的反應真的有點傷了他,所以也謹慎了起來。
聽她問想了想怎麼說,才道:“頭一次姑娘來府裡,我說的那些話,”果然一說這個就看見楚恪寧臉蛋緋紅了起來,他更加小心的說道:“都是真心的。姑娘可能覺着我是看中了你的容貌了,這當然也……不能否認,不過姑娘在府門口幫我母親,衆目睽睽,那麼多人沒有一個肯幫忙的,其中的利害關係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但還是幫忙了,這一點叫我特別感動……心動,雖然有點草率,不過也認定了姑娘心地善良,那時也感覺出來一點,姑娘在府裡的艱難,就魯莽的開口了。”
說着看着她忙道:“雖然魯莽,不過卻是真心的。剛剛說的那些話,只是想讓姑娘清楚我的處境,我當然希望姑娘認真考慮我,不過我的處境是什麼樣的,並不想隱瞞你,也得讓姑娘知道。”
楚恪寧端了茶杯喝了一口,低頭看着杯子裡淡黃的茶湯,脣齒間有種醇香的味道,她抿了抿脣。
“你若是覺着我趁人之危,確實,我承認也有點。”韓耀庭道:“不過既然說開了,希望姑娘別再見外了,不管你怎麼想的,最後願意不願意,我都不會有任何的不滿責怪。只姑娘幫我看病,我就應該幫助姑娘。所以你府上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你沒辦法做的事情,我能幫上忙的,一定一定開口跟我說,我全力幫忙。”
楚恪寧又喝了一口,脣齒間的醇香更濃了,她慢慢的擡眼看韓耀庭,眸子裡都有些朦朧之意,輕聲道:“眼下真有個需要王爺幫忙的地方。”
“噢,什麼?只管說。”韓耀庭忙道,雖然看見她眸中的朦朧煙色,一瞬間心跳似乎都停頓了一下,但是……他還有點不敢想太多,怕自己空歡喜一場。
“有個姓高的,應該是郎中大夫,或者只是給一些大戶人家開些見不得人的方子,做些穩婆虔婆做的事情……我想查到這個人。”
韓耀庭點頭:“好的,我幫你查。”頓了頓,直接挑明瞭:“是他給楚月瑤開落胎藥的?”
楚恪寧反倒是猛地意外,擡眼驚訝的看他。
韓耀庭笑了道:“你們老太太過壽那天,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瞧見了。你還說什麼我懂得真多,其實是三年前恭親王妃就是這樣小產的……”說着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帶着笑意:“你冤枉了我,你可知道?”
楚恪寧一下子又滿臉通紅,擡眼看了他一眼,紅着臉低下頭去,抿了一口茶。
韓耀庭眸子緊盯着她,總覺着她好像是態度有些變化,但這種變化他又不知道意味着什麼,是不是自己心裡想的盼的那樣……
“我現在需要你幫忙的就是這一樁。”楚恪寧說着放下了杯子,起身:“那我走了。”
韓耀庭忙跟着站起來,道:“好,我送送姑娘。”說着看見放在旁邊的披風,便拿了過來遞給她,又道:“這樣更熱了,或者你把褙子脫了?”
楚恪寧搖頭道:“不用,沒事的,又沒怎麼跑來跑去,下車進屋,上車回家而已,不會熱到哪裡去的。”說着接了過來,自己披上了。
香豆在門口早想上前來服侍,但看王爺親自動手,她還是繼續站在門口吧。小丫頭還在想剛剛王爺和姑娘說的話,難怪……原來……
天啊!
韓耀庭送楚恪寧往外走,道:“剛纔那個國舅還是要留點心……”
他一提楚恪寧猛地想起來了,其實之前就想問的,只不過說那些事反倒將這個忘了,被他一提醒想起來了,忙道:“對了!你不說我都忘了,剛剛那個……臉上只差寫着壞蛋兩個字的人,是國舅麼?”
韓耀庭一下沒忍住‘噗’的笑了出來,看着她笑道:“對,那個渾身都寫着壞蛋倆字的就是皇后的親哥哥,叫湯玉麟。”說着又忍了一會兒,嚴肅了些道:“你也瞧出來他的毛病了,皇上後宮的女人他也敢沾,色膽包天,且無法無天,還是留點心吧。”
楚恪寧蹙眉點點頭:“知道了。”真倒黴。
韓耀庭看她臉色極度難看,忍不住又安撫道:“深閨的小姐,他也不可能再見到你,所以不用太擔心。”
兩人說着話到了側門,門口停的是王府的馬車,丫鬟婆子過來攙扶楚恪寧上了車,馬車便往前走了。
到了拐彎的地方,楚恪寧忍不住轉頭掀開了後面車窗簾子看了一眼,本以爲也許會看見韓耀庭站在門口望着這邊,或者已經進去了。可沒想到看見他居然騎着馬跟在後面!
楚恪寧一下子放下了車窗簾子,臉蛋頓時像燒開了一樣的熱了起來。然後就明白了,又轉頭掀開了看了看,韓耀庭離得不遠不近的,不過一直跟在後面護送。
以前應該沒有過吧?今天這是……到底因爲那個國舅,韓耀庭有些緊張起來了?
楚恪寧一下子也有點緊張,那個國舅會幹出來什麼事?
到了府門口,下車的時候楚恪寧回頭看了看,沒看見人。韓耀庭沒有拐到衚衕裡來,就是爲了不被自己看見。她進了府門,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院。
雖然一路也有丫鬟婆子看見她還披着披風實在有些驚訝,不過倒也沒有追着問的,只驚訝一下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