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語帶着幾十袋子新鮮的草藥可謂滿載而歸,回去後二話不說先把醫女們叫進來料理藥材。
而中軍大帳那邊,毫無疑問的,和談失敗。
至晚上,衛章又來到鳳城,進後院便見杜三娘子和翠微翠萍等人都廂房在料理那些藥材,姚燕語抱着手爐坐在旁邊看着,偶爾說兩句,倒也清閒。
“將軍來了。”門口的婆子忙福身行禮。
杜三娘子等人聽見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起身請安。衛章擺擺手:“大家繼續忙吧。”
姚燕語抱着手爐起身,走向前去,還沒說話便被衛章抓住手腕,低聲說道:“你跟我來。”
“嗯。”姚姑娘看了一眼忙碌的衆人,跟着衛章出了廂房的屋門。
“和談怎麼樣?”兩個人緩緩地往正屋走,姚燕語低聲問。
衛章淡淡輕笑:“這事兒沒有懸念,自然失敗了。”
姚燕語無奈的嘆了口氣,皺眉問:“那……是不是要開打?”
衛章皺眉搖了搖頭,說道:“昨天他們和談,說到一件事。”
“何事?”姚燕語詫異的問。
門口的小丫鬟打起厚重的門簾,衛章扶着姚燕語的後背進屋,方說道:“那耶律吉病的厲害,說如果你能把他的病治好,胡人大軍自願後退五十里,雙方休戰五年。”
“我?”姚燕語越發的驚訝,“他們胡人倒是好消息,居然連我都知道?”
衛章擡手敲了姚姑娘的額頭一下,嘆道:“你呀!現在可是遠近聞名的大人物,自己還不知道吧?”
“不許打我!”姚姑娘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嘟着嘴巴‘哼’了一聲。
衛章卻無心玩鬧,皺着眉頭嘆了口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姚燕語走到他近前看他的臉色,“什麼事能難倒你這個大將軍?”
衛章伸手把人拉進懷裡,再次嘆氣:“韓帥問我可否答應你去給耶律吉治病之事。我很爲難。”
“去,爲什麼不去?”姚燕語毫不猶豫的笑道:“我走這一趟,可換得他們後退五十里,休兵五年呢。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有這樣的成果,我算不算的上大功一件啊?”
“我不想你去。”衛章皺着眉頭,一臉的不樂意。
“爲什麼?”姚燕語輕笑,“不過也是,誰知道耶律吉那人說話算不算數。”
衛章嘆道:“那天行刺之人很是可疑,現在想起來很可能跟這次的和談有關。再說,如果你去給耶律吉治病,雖然我們肯定會有人跟着,但畢竟是在對方的營帳裡,我怕防不勝防。”
姚燕語點點頭:“說的也是。”
可是,如果不去,這事兒若是讓皇上和朝臣們知道了,肯定會以爲姚燕語恃寵而驕,貪生怕死,不肯爲國效勞。這裡面每一條都夠姚燕語喝一壺的。
“這個該死的耶律吉。”衛章低聲罵了一句。
姚燕語輕聲笑了:“好了。你都說了會有護衛跟着我,還怕什麼?大不了你也跟着去好了。再多帶幾個身手好的。再說,我去給耶律吉治病,就等於把老胡王的性命攥在我的手裡,我還怕他們什麼?”
衛章一怔,忙把懷裡的人拉出來認真的盯着:“可不能輕舉妄動,耶律吉那四個兒子哪個都不是吃素的。”
姚燕語滿不在乎的笑道:“我還能當着他兒子的面殺了他啊?我是醫生又不是殺手。”
衛章又是一怔,然後慢慢地呼了一口氣。
“你在想什麼?”姚燕語看着他凝重的神色,疑惑的問。
“沒想什麼。”衛章拉着她去胡牀上坐下,麥冬端了茶進來,又問晚飯的事情,姚燕語讓她把衛章的晚飯一起送過來。
晚飯送上來,有清蒸小銀魚,還有韓明燦叫蕭侯爺帶來的糟鵝掌,鴨信,醬黃瓜等幾樣精緻的小菜,主食依然是這邊的麪餅,還有紫米粥。
衛章見了這些東西,心裡稍微安慰了些,又默默地對韓明燦存了幾分感激。
“吃吧。”姚燕語加了小銀魚放到衛章面前的盤子裡。
衛章忽而輕笑:“我這會兒特別想吃你烤的魚了。”
姚燕語也跟着笑了:“這小銀魚烤了不好吃,清蒸是最好的。”
“嗯。”衛將軍開心的吃魚,只要是心愛的人給夾過來的,哪怕是生的也是人間美味。只是吃到一半,衛章又笑了。
姚姑娘嗔怪的瞪他:“吃飯呢,食不言寢不語,懂不懂?”
衛章笑道:“我只是在想,若是讓二哥知道我們兩個人一起吃飯,他會被氣成什麼樣?”
“嗯,二哥是會被氣壞的。”姚燕語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飯後,姚燕語讓小丫鬟把碗筷收拾下去,方問:“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衛章輕輕點了點頭:“去給耶律吉治病對我們來說也是個機會,正好藉此探一探他的虛實。而且若是不去,恐怕朝堂上那些言官也會亂咬人,所以我決定陪你同去。”
“好。”姚燕語痛快的點頭。
“你好好休息,明日隨我去中軍大帳。”
“嗯。”
*
第二日一早,翠微和翠萍兩個收拾東西準備跟姚燕語一起去給耶律吉看病。
“那老東西不是咱們的敵人麼?死了最好,爲什麼還要去給他治病?”翠微一邊收拾醫藥箱一邊埋怨。
姚燕語嘆道:“能不費一兵一卒便可讓他們後退五十里,休戰五年。說起來也值了。你看看傷兵營裡那些人,難道還嫌不夠麼?”
“可誰知道把那老東西治好了他不會再反悔?”翠萍也不願意姚燕語走這一趟,畢竟是去敵營,太危險了。
姚燕語輕笑道:“他反不反悔就不是我們能說的算的。但我們既然在這裡,他又提出這樣的條件,爲了這一帶的百姓免受戰亂之苦,我是必須要走這一趟的。”
杜三娘子爲姚燕語整理好了衣裝,自己和翠微翠萍也各自換了一身男兒的衣服,隨着姚燕語一起往前面去跟衛章匯合。
姚燕語依然騎馬和衛章並肩而行,身後跟着衛章的隨從和杜三娘子,翠微和翠萍兩個丫頭坐着馬車跟在最後。一行人出鳳城往北,去韓熵戈的中軍大帳。
經過一番商議,由衛章,韓熵戉,唐蕭逸,趙大風四個人帶二十名烈鷹衛護送姚燕語過河去給耶律吉治病。雲琨十幾名副將及精銳奇兵在圖母河畔壓陣,若有風吹草動,立刻發兵過河。
韓熵戉皺眉問:“就我們這麼幾個人去?”
對方可謂龍潭虎穴,他們二十幾個人護着四個女人過去,的確有些少。
韓熵戈輕笑:“人不在多,在精。你們四個人身手不凡,那二十個烈鷹衛也是拔尖的。若是人多,會引起耶律吉的懷疑。”
看寶貝弟弟還是有些不滿意,韓熵戈輕笑着反問:“你沒信心?不然讓君澤去,你帶兵在河邊接應?”
“怎麼可能!”韓熵戉大手一揮,“我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
韓熵戈輕笑道:“那好,你們收拾一下準備過河吧。”
其實不用收拾的,衆人都是隨時準備的。只等一聲令下,一行人便隨着衛章姚燕語一起出發了。一共不到三十個人過河,河對岸已經有胡人等在那裡,因爲互相不信任,對方也是劍拔弩張的等。
因見人數不多,來接應的將軍也沒廢話,直接請了人一起往胡軍大營去。胡王宮修建在太白山以北,胡王耶律吉往南進犯大雲,自然也是行營而居。
進入胡兵營地,自然有人上前翻檢。
衛章,韓熵戉等人全部兵器不離身,自然不能讓他們搜身。
雙方劍拔弩張的站在胡王的營帳之外,後來還是三皇子耶律郄從裡面出來,說胡王特赦不必上繳兵器,但請大雲御醫只帶兩名兵將入內。
姚燕語輕笑道:“想不到北胡王的心眼兒這麼小。既然不相信我們,又何必讓我們走這一趟?不如我們這就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
後面的兵將嘩啦一下圍了上來,擋住了姚燕語的去路。
二十名烈鷹衛也不怠慢,各自抽出兵器,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耶律郄呵呵一笑,說道:“之前聽聞姚御醫是個柔綿的性子,如今看來傳言非實啊!”
衛章冷笑道:“既然你們的王不需要醫治,又何必多此一舉。”
“哪裡哪裡。”耶律郄忙朝着衛章拱了拱手:“聽說姚御醫乃是衛將軍的未婚妻?得妻如此,衛將軍真是好福氣。將軍,姚御醫,請吧。我父王可是等候多時了。”
姚燕語冷着臉站在原地不動。
耶律郄上前兩步,微笑着躬身拱手:“姚御醫,請。”
姚燕語看了一眼這位三王子,典型的胡人五官,深眉細眼,眼神犀利而狡黠,跟那日在雪林裡行刺自己的不是一個人。
“嗯。”姚燕語淡淡的撇開視線,轉身往營帳裡走。杜三娘子和翠微三人緊隨其後。
衛章,韓熵戉,唐蕭逸,趙大風四個人都跟了進去。耶律郄沒有再說搜檢兵器之類的話。
耶律吉靠在一張鋪了羊羔毛褥子的胡牀榻上,身上搭着羊毛毯子,看見姚燕語進來,側了側身。雖然是一臉病容,但目光卻依然犀利。
“父王,大雲御醫姚大人來了。”耶律郄走到胡牀跟前,欠了欠身。
原本守在牀跟前的另外兩個王子一起冷冷的看了姚燕語一眼,其中年長的一個冷聲哼了一聲沒說話,另一個則不悅的問:“大雲人好放肆!見了我王,居然不行禮?”
姚燕語淡然冷笑:“你也知道我們是大雲人。大雲人怎麼可能給胡王行禮?何況我們是胡王請來治病的。胡王既然是求醫,就該拿出有求於人的樣子來。先是搜身,然後又如此指摘,竟是一點誠意也不見。這樣的病人,我不醫。”
“放肆!”大王子耶律広忽的站了起來。
姚燕語冷笑着看着他,剛要說什麼,胡王耶律吉便擡手示意自己的兒子坐下,咳嗽了兩聲,又朝着姚燕語點了點頭,卻對衛章笑了笑,虛弱的說道:“衛將軍,你我之前一直是沙場上相見,今日卻想不到能在這種狀況下相見。本王相信你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才誠心請你的夫人來給本王治病。”
衛章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那衛章就先該謝謝王爺的信任了。王爺有病在身,就不必多客氣了,還是先治病吧。”
“嗯。”胡王沉沉的嘆了口氣,他這病來時兇猛,已經耗費了他許多的精神,這會兒若不是真的沒辦法,也不會想起請大雲御醫來治病。要知道這就等於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大雲人的手裡,稍有不慎,他會死的更快。
耶律郄在一旁打圓場,微笑道:“姚御醫,請爲我父王診脈吧。”
姚燕語淡淡一笑,回身看了一眼翠微。翠微把藥箱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打開,拿出墊子來上前墊起了耶律吉的手腕。
耶律広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藥箱裡的東西,兩個羊皮包,還有十幾個瓷瓶瓷罐,倒也沒什麼可疑的。
姚燕語上前去給耶律吉診脈,然後換手。
片刻後,耶律郄上前笑問:“姚御醫,怎麼樣?”
“先是風寒,後又飲酒,加上連日勞碌……”姚燕語笑了笑,說道:“這病可輕可重。若是再不好生調養,病情加重就不好辦了。”
“那現在?”耶律郄忙問。
“有個快法子,有個慢法子。”姚燕語故意買了個關子,“不知王爺想要那種?”
耶律郄忙道:“自然是快的。”
“快的,便是鍼灸,要用銀針針王爺的風池,大椎,外關,曲池等穴位。”
“大膽!”耶律広怒斥:“你居然敢用銀針刺我父王的頭?!”
“大哥!”耶律郄皺眉反駁耶律広:“大雲朝的鍼灸術那是有上千年曆史的!父王正是因爲吃了那些草藥沒辦法緩解病情,我們不得不想這個辦法的。”
耶律広指着耶律郄怒斥:“胡說!你口口聲聲說爲了父王的病,以我看你分明是包藏禍心!你想殺死父王,然後搶了王位,做大雲的走狗!”
“大哥!”旁邊的耶律大石忙上前來站在二人中間,“你非要當着別人的面吵嗎?”
姚燕語和衛章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淡然一笑。看來胡王的四個兒子之間不和是真的了,他們竟然不惜當着病重的父親和大雲的使臣吵架,可見積怨已久。
“哼!”大王子冷冷的瞪了耶律大石一眼,說道:“總之誰想在父王身上動針,我就殺了誰!”
耶律大石轉頭看向姚燕語,說道:“姚御醫不是說還有一種慢的辦法嗎?”
姚燕語笑着點頭:“不錯,不用針,吃藥也可以。我這裡有丸藥,王爺可是試試。當然,如果不放心,王爺也可以不吃。”說着,她轉身走到藥箱跟前,拿了一隻瓷瓶遞給耶律大石,“這裡面一共十二粒,早晚各一粒,一共是六日的量。若是見效,王爺可再派人來大雲軍營討要。”
耶律大石將信將疑的接過瓷瓶,沒有說話。
耶律郄則朝着姚燕語拱手道謝:“多謝姚御醫。”
“沒什麼事,那我們就告辭了。”姚燕語笑了笑,示意翠微收拾東西走人。
衛章則伸手把姚燕語護在懷裡,轉身往外走。韓熵戈唐蕭逸等人隨後跟上。耶律郄隨着往外送人,耶律広則冷冷的盯了衆人一眼,目光狠毒,恨不得拿刀子上前拼命。
衛章在走到大帳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狠狠地盯了耶律広一眼,眼風之利弊刀鋒更甚三分。
出了營帳,外邊守着的烈鷹衛立刻圍了上來。
韓熵戉冷冷的看着耶律郄,提醒道:“若是胡王吃了我們的藥病情有所好轉,希望你們能夠信守承諾。”
耶律郄拱手笑道:“韓將軍放心。只要我父王病癒,自然會信守承諾。”
“好,告辭。”韓熵戈衝着耶律郄抱了抱拳,和衛章一左一右護着姚燕語往外走。
耶律郄一直送衆人離開胡軍營地至圖母河邊方拱了拱手笑道:“今日有勞姚御醫了。”
姚燕語淡淡的笑了笑,轉身欲上馬的一瞬間,忽然傳來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幾乎是本能的,姚燕語轉身躲避,而身邊扶着他上馬的衛章已經揮劍格擋。
“噹啷”的一聲,一支箭弩落在地上。
“保護姚姑娘!”韓熵戉一聲高喝,烈鷹衛們呼啦一聲圍成一圈把姚燕語等四個女子護在中間。
衛章早就看清箭弩來的方向,揮手便是三隻飛鏢甩出去。
那邊雪堆之中一聲悶哼,鮮紅的血化開積雪,漸漸地擴散開來。然而與此同時,周圍十幾個雪堆紛紛迸裂,十幾個白衣人每人手裡都有一隻強弩,一起朝着這邊接連發射。
耶律郄怒喝一聲,罵了一句不知是什麼的髒話,揮手命自己的人:“快!抓住他們!一個都不許放過!”
一時間圖母河邊此處亂作一團。
烈鷹衛揮着手裡的兵器格擋,那邊耶律郄的人四散開來圍住那些白衣人廝殺。只是那些人動作十分的敏捷,閃展騰挪之間,依然有空閒朝着這邊發射弩箭。
韓熵戉揮着手中長刀一躍而起,踩落幾支飛過來的強弩欺身上前,砍向那個躲在同伴身後連續發射強弩的人。
姚燕語已經發現這些人跟那次在雪林裡行刺的是一夥,她躲在杜三娘子身後,低聲說道:“就是那些人。”
“嗯。”衛章皺眉看了杜三娘子一眼,吩咐道:“保護好你家姑娘!”
“是。”杜三娘子揮手把姚燕語擋在自己和馬匹之間。
衛章又看了姚燕語一眼,提劍縱身一躍而起,飛過箭雨直接殺向另外一組白衣人。
耶律郄因爲是送行,只是帶了爲數不多的親兵,此時已經摺損大半兒,那些白衣人不管是誰一律都殺。那些人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護在了耶律郄的周圍。
如此一來,姚燕語這邊便更加危險。杜三娘子不敢原地不動,把姚燕語護在懷裡在烈鷹衛的保護下往河邊走:“姑娘,我們往那邊走。”
姚燕語也知道盡早過河才更安全,於是也不敢多說只隨着杜三娘子往河邊跑。
只是變故只在一瞬之間,一支強弩從護衛們飛舞的兵器之間穿過來,不偏不倚正好射在杜三娘子的腿上。杜三娘子一聲痛呼,身子往一旁歪去。
“三娘!”姚燕語忙欠身拉她。
“姑娘小心!”翠微忙上前去擋住姚燕語,把杜三娘子拉了起來。
“快!護着姑娘快走!”杜三娘子已經疼得變了臉色,卻狠命的推了翠微一把,“別管我!快走!”
這邊變故突生,那邊打得難解難分,衛章和韓熵戉各自被三四個人纏住,一時半會兒也顧不到這邊,只有各自着急。
姚燕語非要託着杜三娘子一起走,卻不料又有一支強弩鑽了空子射過來,一箭射中了杜三娘子的後心。
“姑娘……”姚燕語覺得手臂一沉,杜三娘子整個人往下溜了下去。
“三娘!”姚燕語大驚,蹲下身子把杜三娘子抱在懷裡,連聲問:“你怎麼樣!三娘……”
“姑娘……快走!”杜三娘子奄奄一息,嘴裡流下殷紅的血,卻反手無力的推了姚燕語一把:“姑娘快走,不要……管我……”
“三娘!”姚燕語急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燕語快走!”衛章手中的劍陡然加速,狠戾的刺死一個白衣人後迅速的往這邊飛奔過來。
衛章朝這邊一路疾奔,在他的身後立刻有人發射強弩。姚燕語看的膽顫心驚,三魂七魄丟了大半兒,忙朝着他大聲喊:“小心!小心!”
旁邊有烈鷹衛拿出自己的弓弩反射回去。對面立刻有人應聲而倒。
“將軍!快帶嫂子過河!”唐蕭逸見衛章過來,便縱身而起,輕盈的身姿如一隻蒼鷹從天空掠過,手中長劍一揮,一個端着弓弩發射的白衣人應聲而倒,血濺三尺。
“走!”衛章一把拉起姚燕語便走。
“三娘!”姚燕語回頭眼看着杜三娘子無力的倒在地上,一時間魂飛魄散,整個人都傻了一樣推開衛章轉身撲過去。
衛章無奈之下又轉身回去把人護在身後,又看那些十幾個白衣人只剩下了四個,便心一橫,吩咐手下:“你們一起上!務必捉活的!”
周圍的烈鷹衛齊聲答應着,各自揮着兵器欺身上前,把那四個白衣人團團圍住。
耶律郄也吩咐自己的人:“快!你們也上去幫忙!抓活的!”
胡人護衛也紛紛上前幫忙圍住那四個白衣人。
卻無人料到原本倒在雪堆裡的一個白衣人忽然舉起強弩朝着衛章這邊發射過來。
沉浸於悲憤之中的姚燕語對那邊的廝殺沒有心思關注,卻猛然感受到來自一側的殺氣,於是心裡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往前一撲推了衛章一把。
一支強弩卻噗的一聲刺入了她的小腹之中。
“姑娘!”翠微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撲上去把姚燕語抱進懷裡。
“燕語!”衛章目光一凜,擡手一隻飛鏢甩出去,正好釘入那個朝着這邊放箭的白衣人的眉心,那人吭都沒吭一聲便沒了氣息。
“燕語,堅持住……”衛章啞聲嘶吼一聲把人抱在懷裡,迅速飛奔往河對岸疾馳而去。
韓熵戉聽見衛章的嘶喊,手中一頓,胳膊上被對方刺了一劍之後,在劇痛之中回神,嘶吼一聲爆發出驚人的殺傷力,一劍砍斷了對方的脖子。
一場浴血廝殺在胡人大批兵馬趕到時已經結束。
耶律郄的二十多個近身護衛只剩下了三個,三人皆帶了重傷。連耶律郄身上也受了兩處刀傷,氣的跳腳咒罵。
行刺的那十六個白衣人盡數被誅殺,唯一一個活口也橫刀自盡。
韓熵戉胳膊被刺了一刀,其他沒有大礙。唐蕭逸和趙大風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外傷。二十名烈鷹衛有八人受傷,其中三人傷到了要害。
“耶律郄!”韓熵戉憤怒的朝着耶律郄斥道:“我非要以十萬鐵騎踏平你們耶律大營!”
說完後,一甩手帶着衆人轉身上馬。輕傷的烈鷹衛把重傷的扶上馬,跟着韓熵戉往河對岸疾馳而去。
“韓將軍……這……”耶律郄也是有苦難言,他的人也死了十幾個啊!
耶律郄的身後,耶律広冷聲嘲諷:“怎麼,跟你的大雲朋友決裂了?”
“是你?!”耶律郄回身,怒視着耶律広。
耶律広怒聲冷笑:“哼哼!可笑。自來都是你耍奸使詐,我可沒你那麼卑鄙。”
*
前面衛章抱着姚燕語疾馳過河,河對岸接應的雲琨見姚燕語一身血漬,也嚇了一跳,忙迎上來詢問:“怎麼回事兒?”
衛章根本說不出話來,腳步稍一停頓,便又抱着人往營帳的方向奔跑。隨後,韓熵戉和唐蕭逸策馬各自帶着翠微翠萍疾馳而來,見了雲琨忙勒出馬繮繩:“副帥,救人要緊,我們先回營了!”
“快去!”雲琨皺點頭。
“駕!”韓熵戉揮手朝馬後抽了一鞭子。
趙大風隨後跟過來,一邊跳下馬一邊罵娘。雲琨拉住他問到底怎麼回事,趙大風一邊罵一邊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後面跟上來的烈鷹衛們跟上來,雲琨一擺手,吩咐他們趕緊回營處理傷口。
韓熵戈的中軍大帳內,衛章小心翼翼的把姚燕語放在屏風之後的牀鋪之上,握着她的手,大口的喘氣。此時此刻,他的心肺撕裂般的疼痛,簡直痛不欲生。
她是爲了自己擋了這一箭,他恨不得這一箭是刺在了自己的心頭,哪怕自己當時血濺當場立時斃命,也不願她受這樣的苦楚。
蕭霖早就叫來軍醫進來要給姚燕語處理傷口,姚燕語卻擺了擺手,拒絕了。
“姚姑娘……傷口必須及時處理。”韓熵戈眉頭皺成了疙瘩。
蕭霖也勸:“你別任性,傷口再不處理,你失血過多,很難恢復的!”
姚燕語一手扶着小腹上的箭弩,皺眉忍着痛,虛弱的說道:“等……翠微來。”
“翠微呢……咳咳……”衛章的嗓子啞的不像話,說完之後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卻咳出一口血沫子。
“顯鈞!”韓熵戈見狀大驚,忙上前扶住衛章的肩膀:“你怎麼樣?”
“翠微呢!”衛章嘶啞的聲音吼得旁邊的軍醫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來了!”唐蕭逸直接抱着翠微進了中軍大帳把人送到牀前,“將軍!翠微——快!”
“姑娘!你怎麼樣?!”翠微上前撲在姚燕語身上就哭。
“別哭!我還沒死呢!”姚燕語虛弱的斥責,“擦乾……你的眼淚,準備給我治傷!”
“姑娘!姑娘!”翠萍隨後被韓熵戉拉進來,見了姚燕語立刻撲上去。
“都別哭!”韓熵戈低聲喝道:“你們姑娘還指望你們兩個治傷呢!把你們的眼淚收起來!”
翠微翠萍兩個立刻止了哭聲,各自擦乾眼淚。
姚燕語虛弱的笑了笑,說道:“若有鏡子,幫我拿一個來。”
“你要鏡子作甚?”韓熵戈不解的問。
姚燕語又笑了笑,看着那兩個眼睛紅紅的丫鬟,說道:“找個人舉着鏡子,我要看着自己的傷口,纔好教導她們兩個幫我處理。”
“……”饒是韓熵戈這樣的鐵血硬漢聽了這樣的話,也忍不住心頭一抽。
衛章更是受不了,握着姚燕語的手腕低下了頭,兩顆淚珠先後落在了她的手心裡。
姚燕語攥了攥手,轉身拍了拍衛章的手背,輕聲說道:“好了,我的傷在腹部,請各位爺們先出去一下吧。”
韓熵戈忙吩咐外邊的人拿了一塊鏡子來,又爲難的說道:“這鏡子讓誰舉着?軍醫……”
“我來。”衛章站起身來接過了那面鏡子。
翠微一邊打開藥箱一邊說道:“姑娘流了好多血,這箭帶了倒勾,一會兒取出來的時候還得撕裂傷口,恐怕還得流血……”
“用我的血。”衛章毫不猶豫的擼起袖子。
翠萍爲難的皺眉:“將軍的血……姑娘不能用。”
姚燕語微微轉頭看了一眼衛章,苦笑道:“我的血型跟韓元帥是一樣的。”
“好,那就用我的。”韓熵戈毫不猶豫的擼起了袖子。
“用我的!”韓熵戉闖了進來,“我跟我哥是一樣的。”
翠萍看了一眼姚燕語,姚燕語微微點頭。她便拿了一支輸血器出來,把一根針頭扎進了韓熵戉手臂上的血管裡,引出血來之後,又把另一跟針頭刺入了姚燕語手臂上的血管中。
衛章死死地盯着韓熵戉,又看着殷紅的血流入自己心上人的身體裡,眼神十分的複雜。
韓熵戉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顯鈞,你別用那種目光看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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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章抿了抿脣,轉過臉去,臉色難看又委屈。
韓熵戉無奈的皺了皺眉頭,也轉過身去不敢看那邊血淋淋的場面。
翠微已經用剪刀剪開姚燕語身上的衣裳,把傷口完整的露了出來。然後拿了銀針給姚燕語做了針麻。
姚燕語的另一隻手還攥着那隻箭弩,鮮血已經把整隻手都染紅了。
“姑娘,放手吧。”翠微把姚燕語的手輕輕地拿開,然後一手扶着那隻箭弩,另一隻手拿了手術刀輕輕地把傷口劃開一些,把箭弩拿了下來。翠萍忙取了簡易的止血鉗止血夾給傷口做止血。
“把……傷口打開一些,給我看一下……”
翠微的手有些顫抖,雖然她已經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傷在姚燕語的身上,她怎麼控制也控制不住。姚燕語從鏡子裡看見她微微顫抖的雙手,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翠微,我就站在你身邊,受傷的是別人。”
“是。”翠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穩了穩心神。
“把傷口打開給我看一眼。”
“是。”翠微沾血的雙手把傷口輕輕地撥開,翠萍忙拿了藥棉清理裡面的血漬。
傷到了子宮。姚燕語微微點了點頭,慢慢地閉上眼睛,無力的說道:“傷到了宮房,幸好箭上沒有毒,按照我跟你們說過的,先縫合宮房,再縫合傷口,用天蠶絲線……”
“是。”翠微的眼淚嘩的一下掉下來。
翠萍嘆了口氣,忙拿了一塊藥棉給她擦掉。
衛章猛地扭開臉,舉着鏡子的手不停地顫抖,整個人幾乎站立不住。
“鏡子不要了,你……先出去吧。”
“不。”衛章轉手把鏡子放到一旁,向前一步半跪在牀前,握着姚燕語那隻沾滿了血的手。
翠微和翠萍兩個人萬分緊張,但也深知自己稍有差池便會要了她家主子的命。於是也是萬分的謹慎。
也幸虧姚燕語平時對她們調教有方,這兩個丫頭也在傷兵營裡多次動手醫治外傷,手上的功夫早就練得差不多了。
縫合的時間着實不短,韓熵戈,唐蕭逸等人盡數等在屏風之外,卻不好進來。
姚燕語漸漸地支撐不住,神思有些模糊,只在昏迷之前來得及吩咐:“不要再輸血了,已經夠了。”便緩緩地合上了眼睛。
翠微終於縫合好最後一針,剪短了蠶絲線,拿了傷藥敷在傷口上之後,雙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翠萍忙過來把輸血器,韓熵戉擡手製止:“再給她輸一會兒吧,我撐得住。”
“姑娘曾經吩咐過,人不能失血過多的。而且現在傷口已經縫合好了,姑娘已經不再失血,所以請元帥放心。”翠萍一邊說着,一邊把針從韓熵戈的手臂上拔出來,拿了藥棉按住針孔。
韓熵戉自己按着手臂慢慢地站起身來,看着已經昏睡過去的姚燕語,輕輕地嘆了口氣:“這種時候不宜挪動,跟大哥說一聲,就讓姚姑娘在這裡養着吧。”
“謝韓將軍。將軍手臂上也有傷,讓奴婢給您處理一下吧。”翠萍對韓熵戉十分的感激。
“不必了,你們服侍好姚姑娘。”韓熵戉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姚燕語,皺着眉頭出去了。
翠微洗過手又去給姚燕語診脈,確定她安然無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衛章始終半跪在地上握着姚燕語的手,翠萍試着把姚燕語那隻沾滿了血漬的手從他的掌心裡拿出來擦拭都被他死攥着不放。
翠萍無奈的看了一眼翠微,翠微搖了搖頭,兩個人把東西收拾妥當退了出去。
衛章從姚燕語的身邊呆到半夜,然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放開她的手起身往外邊走去。
外邊,韓熵戈,蕭霖,雲琨等人已經跟韓熵戉唐蕭逸等人商議了半個晚上,大家一致認爲那些行刺之人乃是高黎人,高黎人應該是聽說耶律吉有心退讓,所以選擇在胡人的地盤上行刺。爲的就是繼續挑起大雲和北胡的矛盾,破壞和談。
衛章從後面出來,這邊商議的衆人均一愣。
韓熵戈忙問:“姚姑娘怎麼樣?”
“她在睡。”衛章的聲音嘶啞的厲害,宛如破鑼,讓人聽了很是不舒服。
韓熵戈嘆了口氣,勸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你這個樣子可不行。”
“元帥。”衛章一拱手,半跪在韓熵戈跟前。
“顯鈞?!”韓熵戈一把拉住他的手,皺眉道:“有話就說。”
衛章臉色冷峻,低啞的說道:“屬下請戰。”
“請戰?”韓熵戈意外之餘又點了點頭。
“屬下請領一支精兵,要把高黎人清除乾淨。”
韓熵戈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顯鈞,此事你可想好了?”
“是。”
“好!”韓熵戈一揮戰袍,轉身走到輿圖跟前,揮手指着圖母河上的一點,說道:“那我就給你兩萬精兵,你帶人從這裡攻過去切斷高黎人和胡人之間的聯繫;韓熵戉,你帶五千鐵騎從這邊直襲胡營。雲琨帶人從正面攻擊。今天這筆賬,必須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是!”幾個人齊聲領命。
大雲軍營裡燈火浮動,各位主將連夜點兵。
衛章帶着兩萬人衆一口氣衝過圖母河殺入高黎人的地盤,一路瘋狂殺戮,一口氣往北殺了三天三夜。血染雪原,正片林海之中都瀰漫着血腥之氣。
高黎男子九成被殺,剩下一成傷者和數萬婦孺被俘。
‘高黎’這個民族經過這次戰役,便從這一片土地上被徹底抹了去。
而這邊韓熵戉和雲琨聯手,也是勢不可擋,一路把胡王耶律吉殺得後退一百多裡,躲進了太白山脈之中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