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便是武蓁的生母,在死後被追封爲清妃。
“謝父皇讚賞!”武蓁激動道,這可是隆德帝第一次誇她。
“長安,快來皇祖母這邊,讓皇祖母好好瞧瞧!”太后高興地向武蓁招手。
她親眼見過武蓁身上的公主裙,亦親眼見過公主皇冠的設計稿,但武蓁今日之美麗,仍是大大超出她想象。
太后欣慰地看着長安,一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模樣!“宮少夫人今天這事辦得不錯,以前哀家知道總有人偷偷私下拿長安的樣貌身形說事,今兒長安可是狠狠打了那些人一巴掌!看從此以後,還有沒有人敢說長安半句不是!”
太后邊說,眼風掃了皇后一眼,皇后手心一緊,面上露出更加溫柔的笑容,“母后說得是,宮少夫人得重賞!回頭臣妾就去辦!”
武蓁道:“兒臣替宮少夫人謝過皇祖母,謝過母后!”
太后拉着武蓁的手,“來,坐到皇祖母身邊。”
“是,皇祖母!”武蓁坐下後,悄聲對太后道:“皇祖母,明兒長安想去拜拜母妃。”
“你母妃的生祭死祭都還沒到,爲何想起要拜她?”太后先是驚訝,後又微笑道:“是了,長安定是想起你母妃生你不易,想去感謝她。你這麼有孝心,皇祖母允了!”
武蓁不好意思道:“皇祖母,其實是昨晚母妃給長安託夢了。”
“哦,你母妃給你說了什麼?”太后饒有興致地問道。
武蓁面上笑容淡了些,“母妃站在蘭林中間,一直傷心地落淚,任憑長安怎麼喊她,她都不理長安,長安想或許母妃是怪罪長安許久不曾去拜她,所以想明日拜一拜。”
“一直哭?什麼話也不說?”太后心中一動。
“嗯。”武蓁嗯了一聲,神情有些落寞,“看着母妃哭,長安心裡好難過。”
太后若有所思,她這一生總共生了二男三女,一個女兒出世便夭折,一個十歲的時候不小心替她喝下毒酒而亡,最後只剩下當今皇上三王爺,還有玉華長公主。
爲人母,最欣慰地便是看到自己女兒覓得如意郎君,開開心心出嫁,即便心裡萬分不捨,也是不捨中夾着歡喜心酸。
武蓁十六了,已到了找駙馬的年齡,可清妃只哭不說話,說明什麼?說明她對今天來求親的男子,不滿意!
只有一個不滿意女婿的孃親,纔會哭得如此傷心,否則即使再難受,也會含笑祝福!
太后握着武蓁的手,“長安,皇祖母定會讓你尋到你的如意郎君。”
武蓁心頭大跳不已,看來陸心顏讓她說的話,達到目的了!她露出嬌羞的神情,“皇祖母,長安想一直陪着您。”
太后拍拍她的手,笑了笑,不再說話。
隨着羣臣跪地齊呼“祝長安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之後,當晚的宴會拉開了序幕。
太監宮女們麻利地上菜,絲竹聲隨之響起,千嬌百媚的伶人們,甩動水袖,舞起優美的舞姿,旋轉下腰回眸間,皆是萬般風情。
只可惜,不管男賓女賓,今晚所有人討論的重點,皆在武蓁一人身上。
貴婦小姐們討論的是武蓁身上的衣裙,頭上的髮釵,腳下的鞋子,未婚公子們則興奮地討論着等會如何向皇上提出求娶請求時,能讓皇上印象深刻,進而雀屏中選,成爲長安公主的駙馬!
原本這些公子哥們,是有些不情願的,雖說尚公主能爲家族帶來無上光榮,可從男子的角度來看,誰不想娶個貌美如花的嬌妻?特別是他們個個家世樣貌都不差!
不過當武蓁以這樣驚豔的姿態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所有人的不情願,頓時煙消雲散了!
嚴玉郎氣憤不已,“這些一個二個臭不要臉的,先前個個不情願,說是被家族所逼,只好出賣色相和身體,甚於希望自己不要被選中,不想下半生對着一個醜女!如今見長安公主變了樣,個個又摩拳擦掌,歡喜雀躍,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
“玉郎,祖父和伯父對你寄望頗深,你切不可生出不該有的念頭!”嚴玉郎身邊的嚴家堂哥嚴玉寒道。
“我不過是說說而已,哪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嚴玉郎心虛地垂下眼。
嚴玉寒問:“那你上次爲何讓三皇子幫忙,給長安公主送信?”
嚴玉郎緊張道:“堂哥,這事你沒告訴祖父父親吧?”
“我答應了替你保守秘密斷不會說出去!”嚴玉寒道:“但你答應過我不會有別的心思,你也要遵守你的諾言!”
嚴玉郎撇撇嘴,“我跟長安公主沒什麼,不過孃親和清妃娘娘是關係要好的表姐妹,小時候孃親見她沒了母妃心中憐惜,偶爾接過府來一起玩耍,說來我與她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兄妹,偶爾關心一下而已。”
嚴玉寒心中自是不大信,不過卻沒戳穿他,“關心歸關心,你們年紀不小了,有些事得避諱一下!”
“知道了,堂哥,以後我不會了。”嚴玉郎嘴上如此說,心中卻想着,信都送去兩天了,那丫頭也不給個說法,急死人了!
宴會至尾聲,高潮來了。
一位秀貌清秀的華服公子起身,“啓稟皇上,長安公主秀外慧中,賢良淑德,臣仰慕已久,今日想求娶長安公主,請皇上允許!”
嚴玉郎:切!之前是誰說長安公主貌醜無鹽的?
另一位更加俊俏的藍衣公子快速起身,“啓稟皇上,臣自三年前見過長安公主一面後,被長安公主的美貌才識深深傾倒,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請皇上成全臣的一片癡情,將長安公主下嫁與臣!”
嚴玉郎:呸!你丫的,還能說得更噁心些嗎?
武蓁胃中忍不住翻騰,嘔了一聲,太后關切問道:“長安可是不舒服?”
“長安沒事,謝皇母祖掛心!”武蓁忍着噁心道。
“啓稟皇上,臣年十七,身體健壯,學識過人,潔身自好,立誓今生只娶一位妻子,一生一世只對她一人好,請皇上成全!”
嚴玉郎:你個臭不要臉的,前幾天還在花樓過夜的是誰?
聽着那些越來越不着調的謊言和諾言,嚴玉郎差點拍案而起。
嚴玉寒嚴厲地瞪了他一眼,“玉郎,坐好!”
隆德帝聽得笑眯眯,求親的這些男子雖不是各大家族中最優秀的,也是數一數二的優秀,配得上長安!
場上求娶長安的聲音還在繼續,隆德帝心情甚好,扭頭問太后:“母后,長安是您精心教養長大的,您瞧哪個配得上長安?”
太后哼了一聲,“哀家一個都沒看上,個個看起來就不着調!哀家還想多留長安一年,長安的婚事,哀家會派人私下打探合適人選,明年再說吧!”
這等小事,隆德帝自然不會拂太后的意,當下點點頭,“母后說的是,就依母后所言!”
皇后氣得嗓子都冒煙了,前兩年她的長女長樂公主十六生辰時,怎麼不見太后對求娶的人看不上,要私下打聽?那可是天武國的大公主!如今爲了一個出身低賤的長安,居然花費這麼多心思?這不是明擺着不將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嗎?
“皇后娘娘,妾身頭痛未愈,想先回長秀宮歇息。”皇后正在氣憤中,耳邊響起陳妃溫柔的聲音。
皇后想起武婉犯錯與陳妃脫不了干係,聽到她的聲音更加煩躁,揮揮手不耐道:“回去好好歇息。”
最好頭痛到死!皇后心裡惡毒想道。
“謝皇后娘娘,妾身先行告退!”陳妃溫柔告退。
底下一名男子正眉飛色舞地說到一半,隆德帝擡手製止,“衆位愛卿的心意,朕都知道了,不過長安年紀尚幼,還有許多不足之處,她的親事,到明年再議!”
皇帝金口玉言,他一說明年再議,底下無人敢再出聲。
但個個心裡卻驚奇不已,明明之前說好今天要爲長安公主選駙馬的,怎麼突然間又變了卦?
不過聖心難測,也不敢輕易揣測,衆人齊聲道:“臣遵旨!”
宴會最後,賓客之間開始走動敬酒寒暄。
太后將封氏叫到一旁,一衆一品夫人圍在太后說笑,宮錦一個人獨坐一處。
“宮四姑娘,方便聊兩句嗎?”
宮錦聞聲轉過頭,一看之下,全身立馬不自在起來,“李夫人好!”
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一身老氣的深紫華服壓不住姣美的容顏,正是李鈺的孃親小董氏,她滿臉勉強壓抑住的怒氣,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宮錦心知她是爲何而來,爲了避免小董氏不顧場合不顧形象地當場發飆,以小董氏的性子絕對做得出來,宮錦連忙表態:“李夫人,我早已立志終身不嫁,等侍奉孃親仙去後,便青燈古佛一生,李夫人所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的!”
蘭英山莊之後,宮錦對她與李鈺之間的事情隻字不提,似乎李鈺不曾表明要娶她,也不曾當衆親了她一下。
但其實她心裡清楚,不提,是因爲心亂了,亂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選擇逃避。
如今小董氏一出現,宮錦明白她無法再逃避,便在瞬間做了出決定。
這番話說出口後,她心中釋然、不捨、輕鬆、惆悵的情緒交織一起,箇中滋味,只有她自己能夠體會。
小董氏準備了一肚子冷嘲熱諷的話,甚至做好最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準備,誓必要讓宮錦在今晚丟盡臉面,知難而退!
既然兒子那邊她搞不定,搞定宮錦這邊也一樣!到時候宮錦和廣平侯府堅決不同意婚事,李鈺再想娶也沒用!
結果宮錦直接表明沒有嫁人的心思,說明對自己兒子壓根沒動過別的心思,這又讓小董氏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家阿鈺聽話懂事乖巧可愛,你什麼眼神?憑什麼看不上?
小董氏一時不知該說宮錦眼神不好,連自家寶貝阿鈺的好都看不出來,還是該叫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癡心妄想!
糾結了幾息最後冷哼道:“你有這種自知之明最好不過!我家阿鈺相貌英俊,性情淳良,熱心忠誠,這京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夫君人選!不過我家阿鈺再好,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最好記住你剛剛說的話,不要出爾反爾,不管阿鈺有什麼想法,總之我這關你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的!”
宮錦微微一笑,“我記住了,李夫人慢走。”
小董氏目的達到,昂着頭去找自己姐姐去了。
宮錦悵然地坐下來,望着御花園裡滿眼的花紅柳綠髮呆。
“阿錦,阿錦。”身後傳來小聲地呼聲,那呼聲中帶着毫不掩飾的驚喜。
宮錦心裡的悵然忽然更加深了,她頭也沒回,伸手一指,“你娘剛纔來過了,現在往陳平侯府那邊去了。”
她知道李鈺不是來找小董氏的,只是想借機告訴他,小董氏來過了。
小董氏來過,又如此平和地走了,兩人之間說過什麼達成了什麼協議,不言而喻。
李鈺原本滿心的喜悅,現在突然又生氣又緊張,他不顧被人發現,跳到宮錦面前,氣呼呼地道:“阿錦,我不管你跟娘說了什麼,也不管娘跟你說了什麼,更不管你們之間做了什麼約定,反正我一定要娶你,你要不嫁我,我…我就當和尚去!”
宮錦柳眉一豎,“李公子,你李家就你一根獨苗!你祖父李老將軍,你祖母李老夫人,你娘李夫人,還有地下的你父親李將軍,都等着你傳宗接代,延續李家香火!你胡說些什麼混賬話?”
李鈺被她兇得脖子一縮,不但未怒,反而笑嘻嘻道:“所以你答應嫁我不就好了嗎?你想生多少個我都同意!”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過於輕佻了些,玉面上如染了胭脂般。
宮錦本來被他無賴又輕浮的話給氣着了,可見他紅着臉站在自己面前,帶着明顯的羞澀,她躥上來的火,不知不覺就下去了,聲音裡帶着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無可奈何,“我是你長輩,你怎可說出這般輕浮的話?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了!”
“你纔不是我長輩!”李鈺被她當成小孩子,氣了兩回,這回學精了,直接反駁,“我們兩家之前沒有親戚關係,你是阿錦,我是李鈺!你歲數是大我些,可我是男子漢大大夫,天生就該保護婦孺,所以以後我保護你。”
他邊說,邊樂呵呵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那張在宮錦看來還帶着孩子氣的臉,這一刻竟然有了成年男子的英姿。
宮錦似乎第一次發現,李鈺並不是曾經她心目中的小孩子模樣,而已經長大成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漢,開始有想法有擔當。
李鈺見她怔怔望着他,眼裡神情閃動,一時耳尖都紅了,“阿錦,我一定會想辦法娶你的,你等着我!”
他說完這句後,紅着臉跑開了。
宮錦望着他似歡喜似狼狽的高大背影,猛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兩分。
她緩緩深吸兩口氣,在心裡罵自己,宮錦啊宮錦,你方纔才答應過李夫人,怎麼能一轉眼,就開始動搖了呢?不能動搖知道嗎?不能動搖!
陸心顏一個人坐在偏遠的宴席上,太后不喜她,封氏帶着宮錦坐在離太后不遠的地方,她便沒有自討沒趣,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周邊沒有一個人認識,隨便填了填肚子後,她打算起身走一走,只見太后身邊的林公公匆匆而來。
“宮少夫人,可找着你了!”
陸心顏站定,問道:“林公公,你找我有事嗎?”
林公公擦擦額頭虛汗,“太后娘娘想見你!請跟奴才往這邊走!”
“林公公,您可知太后爲何想見我?”陸心顏很好奇,這個時候,定有許多妃嬪貴婦人們,聚在太后身邊說着恭維話討她歡心,她怎麼會有時間想到她?
林公公呵呵一笑,“宮少夫人,具體的奴才也不清楚,只能告訴宮少夫人是好事絕非壞事!”
末了又道了一句,“以後宮少夫人飛黃騰達了,可要記得奴才!”
“那就借林公公吉言!”陸心顏跟着笑道。林公公是太后身邊的人,最知曉太后心意,他既然如此說,肯定是福不是禍,陸心顏心裡也安定許多。
兩人行至太后面前,陸心顏行禮,“臣婦拜見太后娘娘,各位娘娘,各位夫人!”
“坐下說話。”太后和藹笑道,同以前相比,陸心顏明顯感覺她語氣真心不少,“阿冰,你這寶貝孫媳婦,是不是有個小名叫珠珠?”
封氏笑着回道:“太后娘娘好記性,正是叫珠珠。”
太后遂轉過頭看向陸心顏,問:“宮少夫人,以後哀家喚你珠珠可好?”
太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願意喊人小名錶示親近,那是多大的認可!
旁邊妃嬪貴婦人們個個都是人精,紛紛多看了陸心顏幾眼。
陸心顏有些懵,又有些受寵若驚,“這是臣婦的福氣。”
“珠珠,你今日爲長安妝扮的效果,哀家很滿意,以後有空就多與長安走動走動。”武蓁受到衆人追捧,大大長了太后和皇上的面子,太后心裡一高興,決定將心裡對陸心顏的成見暫時放在一邊,畢竟上一輩的恩怨,與陸心顏一個小輩無關,而且她現在又是阿冰喜歡的孫媳婦,順便給阿冰一個面子!
“是,太后娘娘!”陸心顏不卑不亢道。
太后見她並沒有受到恩寵就喜形於色,心裡又滿意了兩分,“你們不是有些妝扮上的問題要請教珠珠嗎?隨便問,哀家也跟着聽聽。”
太后一發話,便有妃嬪忍不住了,問道:“宮少夫人,你瞧我這膚色身形,穿什麼最合適?”
陸心顏看了她幾眼,沉思片刻後,開始解答…
妃嬪貴婦們個個聽得仔細,原本該最熱鬧的地方,竟然變得最安靜,吸引了不少其他夫人小姐們的眼光,紛紛聚過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一過來後,個個都不捨得離開了,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包圍圈。
隨着人越來越多,那包圍圈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乎整個御花園裡的女賓客都聚在了一起。
不遠處,蕭逸宸身穿御林軍特製的深藍色錦袍,站在一塊石頭上,望向女賓客這邊。
一眼就望到了包圍圈中間閃閃發光的那個人,她就像一塊磁鐵一樣,吸引着所有人不自覺向她靠近。
蕭逸宸嘴角不自覺露出微笑。
很快想到剛剛收到的消息,眸光瞬間暗了暗。
陸心顏解說了小半個時辰後,發現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問題也越來越多,心中暗暗發愁,這樣下去何時是個盡頭?
“好了,今兒個就到這裡。”太后見她嘴脣已開始發乾,替她解了圍。
陸心顏暗自鬆口氣,投去感激一瞥。
——
長秀宮。
兩名男子在小喜子的帶領下,避開宮中眼線,悄悄來到長秀宮。
“臣陳南(陳思遠)參見陳妃娘娘!”陳南陳思遠單膝下跪行禮。
“阿爹,大哥,這裡沒有外人,不要多禮!”陳妃趕緊上前,扶起父親兄長。
“謝陳妃娘娘!”陳妃的父親陳南起身後,道:“禮不可廢!”
“阿爹,大哥,時間緊迫,廢話本宮不多說了。”陳妃道:“賀青山貪贓枉法被人告發,這些日子你們收斂些,能不收就不收,能不送就不送!”
陳南與陳思遠垂頭想了想賀青山是誰,陳南問:“青州同知賀青山?”
陳妃見兩人還沒意識到嚴重性,忍不住道:“聽說金額達十萬兩白銀,皇上震怒,令人暗中嚴查!”
陳南與陳思遠對望一眼,陳思遠小心道:“陳妃娘娘,這朝中每年被揭發的官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雖說這賀青山貪的金額大了些,但這跟臣有父子什麼關係?娘娘是不是過於謹慎了點?”
陳妃胸口一滯,爲自己沒有眼見力的父兄感到悲哀,她在宮中汲汲營營這麼多年,才勉強將他們推上四品和五品的位置。
若不是爲了陳氏一族的未來,爲了九公主以後有個躋身權貴的外家,她何苦將自己放在風口浪尖上?
她緩緩氣,“賀青山貪污的銀子,用來幹什麼了?”
“自然是孝敬打點了。”陳思遠道,這小官員貪再多,都是用來爲前程鋪路了,真正入自己袋中數目寥寥,這在官場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實在不明白陳妃問來何意!
陳妃扶額,“以往若有官員被告發,皇上一般是怎樣處理的?”
陳南道:“交由督察院、刑部、大理寺三部之一審理。”
陳妃道:“此次賀青山之事,皇上秘而不宣,暗中查之,想幹什麼?”
見父兄二人仍是懵懵懂懂,她氣得將手邊茶盞一掀,“皇上想放長線釣大魚!想罪證確鑿,將與賀青山相關聯的上下關係網一網打盡!想殺雞駭猴!若這個時候,有人暗中對咱們陳家做點手腳,犯到皇上手裡,皇上會放過陳家嗎?”
陳南與陳思遠這才明白過來,心頭大驚。
“愛妃倒是對朕的心思,看得很透!”威嚴的聲音,透着徹骨的寒意與殺機,從長秀宮門口緩緩傳來,音量不高,卻已讓長秀宮裡三人嚇破了膽。
“皇…皇上?”陳妃全身如被抽去生機,癱倒在地!
“哎喲陳妃姐姐,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楊妃笑得那個幸災樂禍,“巡查隊的宮人報告,說看到有人鬼鬼祟祟進了長秀宮,妹妹擔心姐姐安危,特帶人前來查看,哪知…哎,讓妹妹說你什麼好呢?”
私下召見外男者,死!
後宮妄議政事者,死!
擅自揣摩聖意者,死!
三罪齊發,陳妃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根本顧不上楊妃的冷嘲熱諷,垂淚哀求:“妾身自知死罪難逃,但父兄概不知情,求皇上念在九公主的份上,念在陳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從輕發落!”
“陳妃姐姐,你這話說得不大中聽,陳家食朝廷俸祿,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是應該的嗎?如今你陳家犯了錯,卻要皇上包庇放過,置皇上於何地?若以後這朝中官員犯了罪,求一求便能了事,這律法何在?”
楊妃心裡冷笑,今晚能抓到陳妃這麼大的把柄,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過既然打倒陳妃的機會來了,她斷然不會放過!誰叫陳妃得罪了皇后,得罪了她?
陳妃憤怒瞪向楊妃,“楊妃,我陳家與你有何仇?你要這樣致我陳家於死地?”
楊妃捂嘴輕笑,“陳妃姐姐,你兇妹妹幹什麼,做錯事的可是你們陳家!關妹妹什麼事?”
楊妃字字誅心,陳妃氣得顫抖,淚眼婆娑地看向隆德帝,期望能喚起他一絲憐憫。
隆德帝冷眼看着匍匐在他腳邊的女人,眼神如看一隻螻蟻般冰冷冷酷,“陳妃私召外男,妄議朝政,賜鴆酒一杯,立刻執行!陳南陳思遠,擅入后妃宮中,杖五十!”
杖五十?陳妃一喜,楊妃則大大不滿,皇上居然這麼輕易就放過陳家!可恨!
“…即日命刑部徹查陳家!”
一聲轟天驚雷!
陳妃臉如死灰,刑部是中立派,只聽從皇上一人,又出了名的嚴厲,犯到他們手中的官員,不是抄家滅門,就是全家流放!
陳家,完了!
楊妃尾隨着隆德帝,得意地昂着頭走了。
早在隆德帝剛出現,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的陳南陳思遠被拖走了,偌大的長秀宮,頃刻之間,只剩下陳妃孤零零一個人。
行刑的太監很快來了,同時來了一個讓陳妃驚愕的人,蘇昭儀。
蘇昭儀經過幾天細心調養,面色紅潤,全身散發着柔和的母性光輝,完全看不出差點小產的樣子。
陳妃心裡感慨萬千,自出事後,長秀宮的宮女太監全都跑了個沒影,更別說有人來看她了,沒想到最後,來看她的人,居然是她曾經利用過的蘇昭儀!
蘇昭儀掏出一塊銀子,笑盈盈地塞到行刑太監手裡,“這位公公,可否讓本宮與陳妃娘娘說幾句話?”
她腹中懷着皇子,太后皇上看中,宮中人人忌她三分。
行刑太監僵硬的臉擠出笑容,“蘇昭儀,請長話短說!”
“多謝公公!”蘇昭儀多謝道。
“蘇昭儀,謝謝你來看我…”陳妃感激道,正想求她以後對九公主照顧一二時,蘇昭儀一句話,讓她渾身如墜冰窟。
“不用謝,本宮只是想讓你安心上路。”蘇昭儀微笑道,那笑,已不同於先前的淺笑吟吟,帶着張揚的、堅硬的刺。
陳妃心頭一冷,“蘇昭儀,你這話什麼意思?”
蘇昭儀漫不經心地笑問道:“陳妃姐姐,之前本宮差點小產,是你的傑作吧?”
“不,蘇昭儀,你誤會了!此事與我無關!”陳妃矢口否認,死到臨頭,她不怕承認,但她怕蘇昭儀遷怒於九公主!
“其實這事吧,說來也不全是陳妃姐姐的責任,雖然扮鬼的人是你故意引導去合歡宮,但最後本宮會摔倒,卻不是被那扮鬼之人嚇到,而是…”蘇昭儀微微一笑,“而是本宮故意的!”
“爲何?”陳妃倒抽口氣。
“爲何?因爲要幫主子啊!”蘇昭儀一副她問了廢話的不屑神情。
“你…你也是…”陳妃吃驚到口吃了!
“所以呢,你以爲這宮裡就你一人嗎?”蘇昭儀垂下頭,一手輕輕撫上腹部,那垂眸淺笑的神態,動人心絃,“這腹中的孩子留不得,本宮本打算趁此機會不要了,順便打擊皇后二皇子一派,哪知他那麼命大,這樣也能挺過來,既然如此,本宮決定將他好好生下來。”
“這孩子…是…主子的?”陳妃顫抖問。
“嗯!”蘇昭儀露出幸福的神情,“這可是主子的第一個孩子!”
“不!主子明明答應過我,將來第一個孩子將由我生出來!”陳妃歇斯底里吼道。
“切!也不瞧瞧你多大歲數了?能生得出嗎?”蘇昭儀翻個白眼。
“你來,就是爲了炫耀?”陳妃喘着氣,雙眼狠毒地看着蘇昭儀,“你就不怕我說出去?”
蘇昭儀囂張道:“你說呀,本宮無所謂,反正死之前,拉着九公主墊背好了。”
陳妃再度癱倒在地。
——
因爲太后的公開認可,原本顧及皇后與武婉的一些貴婦小姐們,紛紛主動向陸心顏示好,討教妝扮之事。
陸心顏臉都笑僵了,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能喘口氣。
算算陳妃離開的時辰,這個時候應該被逮個正着了。
陸心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結果。
她四處搜尋蕭逸宸的身影,終於在一處假山旁看到他。
此時,他正望着她。
卻在她望過去的瞬間,迅速移開眼光,轉身朝假山後面走去。
陸心顏立馬跟上。
夜風吹來他身上清洌的氣息,即便看不到人影,陸心顏卻直覺知道往哪裡走能找到他。
不過,人呢?明明剛纔在這裡的?陸心顏小聲嘀咕,轉着頭四處尋找。
轉身的瞬間,猛然撞到一堅硬之物,下意識想退開時,差點摔倒。
“哎喲!”
一雙手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她再次撞到那堅硬,擡眸一看,原來是某人的胸膛。
嗯,很結實,帶着好聞的氣息。
陸心顏退開兩步,看着某人快速落下的脣角,眯眼問道:“蕭世子,你剛剛故意嚇我的是不是?”
害得她差點摔倒出醜!
蕭逸宸淡定道:“習武之人對身後有人跟蹤異常敏感,本能會躲到一旁看看是誰!”
陸心顏撇撇嘴,“你剛纔不是看到我追着你來了嗎?”
某人一勾脣,“沒看見。”
剛纔是她瞎了?陸心顏翻個白眼,大度的不與他計較這個問題,“陳妃那邊如何了?”
蕭逸宸道:“皇上剛走,當場下旨,陳妃賜鴆酒,陳家父子杖責五十,令大理寺徹查!”
“陳家算是完了。”真是大快人心!
蕭逸宸猜不透她面上神情,問道:“覺得可惜嗎?”
陸心顏聳聳肩,“可惜,可惜我沒親眼看到,可惜了九公主,稚子無罪。”
蕭逸宸沉默幾息,“連府那邊昨晚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五弟和七妹妹有事嗎?”陸心顏心中一跳。
“連氏頭七,連家親友相送,府中突起大火,我的人只來得及救出宮三老爺,宮五少爺和宮七小姐三人,其餘人…”蕭逸宸頓了頓,“全部葬身火海!屍骨無存!”
陸心顏打個寒顫,“那人好狠的心!”
“你知道那人是誰?”蕭逸宸挑眉反問。
“我能猜到是誰,但…”陸心顏道:“現在還沒找到足夠的證據,不能揭穿她!”
“證據…,現在沒有,說不定很快就有了。”蕭逸宸別有深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陸心顏奇道:“你知道廣平侯府中黑手是誰?你怎麼會知道?”
蕭逸宸轉過身,不再回答她的話,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說完不等陸心顏反應過來,直接就走了。
看似如正常般走路,實則幾下就已飄出老遠。
陸心顏只能望洋興嘆,“這傢伙,怎麼這樣?每次說一半吊人胃口!”
下次我也要吊你胃口一回,讓你試試被人吊胃口的滋味!陸心顏捏着小拳頭。
——
寅時過半(凌晨四點),整個京城,除了部分花街柳巷仍燈火通明外,全都靜謐無聲。
這時,淒厲的號角聲劃破夜空,驚得所有人從睡夢中驚醒。
“八百里加急!西南戰報!”
城門緊急打開的聲音,宮門緊急打開的聲音,緊接着,整個皇宮都點上了宮燈。
隆德帝看到手中的戰報,額頭緊緊皺成川字,脣抿成一條縫,全身降到冰點,“即刻早朝!”
昨晚大部分官員留宿宮中,兩刻鐘後,所有人都站在了朝堂上。
禮儀太監正要高喝,隆德帝伸手製止,直接開門見山,“西南戰報,大敗!李老將軍被瓦刺逼入祈雲山,殊死防守,現請求朝廷派二十萬兵力增援!”
圓滾滾的兵部尚書季坤大驚失色,“祈雲山是西南最重要的防線,一旦失守,整個西南將全線被佔領,到那時瓦刺從安楚繞過墨河直達秦南,一旦逼近京城,京城將岌岌可危…”
不等他說完,隆德帝鐵青着臉,大力一甩,戰報兜頭兜臉地朝季坤飛去,“廢話!朕會不知道嚴重性嗎?召集你們來,就是給朕說這等廢話?”
季坤躲都不敢躲,任那戰報打中頭頂,然後俯身撿起,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給朕說點有用的!一、現在七天內能調動的兵力有多少?二、軍需物資能否同步跟上?三、派誰增援?作戰計劃如何制定?季坤,你是兵部尚書,你先說!”
季坤剛被噴,正在伸手抹額頭的汗,猛然又被點名,嚇得腿都軟了,“啓稟皇上,大約…大約能調到五至十萬!”
“朕不要大約!到底是多少?”隆德帝怒道:“李老將軍要求的是二十萬,二十萬!”
季坤硬着頭皮道:“啓稟皇上,按規定兵部儲備兵力爲二十萬。上個月剛派了八萬去東元對抗烏拉,十天前瑞王來信,說北狄蠢蠢欲動,派了七萬前往北州,現在京城兵力不足五萬,若加上從京城附近各州迅速調回部分兵力,約…三萬左右!皇上,兵部能最大限度調動的兵力是八萬!”
“八萬,李老將軍請求二十萬,卻只有八萬!”隆德帝神情凝重,“孔愛卿,戶部軍需能否跟上?”
戶部尚書孔知人年近花甲,是孔淑妃的父親,四皇子的外祖父,一個有些古板的老頭子,“啓稟皇上,秋季稅收剛入國庫,如今國庫正是充盈,可配合兵部一切需求!”
隆德帝面色溫和許多,“孔愛卿,辛苦了。”
“這是臣的份內事!”孔知人表情嚴肅道。
隆德帝知他一向如此,沒時間想多的,直接將問題問到最關鍵的點子上:“兵力,只有八萬,派誰增援?作戰計劃如何制定?”
原本這種事情應該是兵部尚書季坤先發表意見,隆德帝見他頭上汗流個不停,不耐煩的眼神直接略過他,“各位愛卿無需避諱,直抒己見!”
他已經如此說了,底下羣臣卻無人立馬站出來,包括幾位將軍和武官們。
李老將軍要求的是二十萬大軍,這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李老將軍是個實在人,他說二十萬,就是最少二十萬,少兩三萬都兇險,別說一下子少了十二萬!
倘若朝廷能派出三十萬大軍,不管文官還是武官,定有不少人搶着領兵出征!倘若不能派出三十萬,能派出至少二十萬,一些尚有雄心壯志的武官們,或許會願意一試!
可現在,只有八萬大軍,無論誰領兵,都是九死一生!
自己死了不說,嚴重戰敗的領頭將軍,還會禍及家族!
此種情況下,誰敢自動請纓?
隆德帝臉黑得快要滴水,“平時一個二個不是又能爭又能辯的嗎?今天需要你們的時候到了,個個都成了啞巴不成?今兒個要是不說話,以後在這朝堂上,永遠別說話了!”
這個…好嚴重!
立馬有大臣出來,“臣推舉羅將軍!”
五十左右的羅將軍站出來,“臣有心爲陛下解憂,但臣雙腿早年壞死,勉強保住,無法急行軍!但此次西南軍情緊急,必須急行,臣怕…”
“下一個!”隆德帝懶聽這種費話。
“臣舉薦高總兵!”
“老臣年近六十,只怕未到西南…”
又是一個推托之詞!隆德帝從鼻孔裡哼出兩聲,“下一個!”
“臣舉薦御林軍右郎將、鎮國公世子蕭逸宸!”三十過半的刑部尚書袁弘山道,他生得相貌堂堂,很是英氣。
“不可!”兵部左侍郎齊懷恩大聲阻止,此人便是當年監軍,參了蕭逸宸一本的人,“蕭世子年少氣盛,行事偏頗,狠勇有餘,戰略不足,難以擔當重任,倘若由他領兵,後果不堪設想!”
袁弘山道:“三年前蕭世子雖犯了戰略上一意孤行的毛病,但最終也是蕭世子大敗烏拉軍,讓東元邊境清靜了三年!經過三年的沉澱,臣相信蕭世子已痛定思過痛改前非!”
“袁尚書,你是不是收了蕭世子什麼好處?這麼努力說他好話?”齊懷恩不陰不陽道。
袁弘山朝着他的方向一拱手,“齊侍郎自稱當年東元戰敗烏拉軍之功,全靠你的計謀,既然齊侍郎有如此計謀,不如下官舉薦齊侍郎,或齊侍郎自薦領兵出征如何?”
他面上常年都是一副表情,語調亦永遠波瀾不驚,實在讓人猜不出,他這話是在擠兌齊懷恩,還是真心想推舉齊懷恩!
“你!”齊懷恩狠狠瞪了袁弘山一眼,偃旗息鼓。
隆德帝對兩人方纔的爭辯視若無睹,“袁愛卿舉薦鎮國公蕭世子,衆位愛卿有何意見?”
一時間同意者有之,反對者有之,沉默者有之,爭論了大半個時辰,仍沒有結果。
最後葛太師葛長生道:“啓稟皇上,臣建議請蕭世子進來,讓他當堂提出作戰計劃,若兵部覺得可行,便由蕭世子出戰,若不行,則另派人選!”
另派人選?派誰!這是朝堂上所有人的心思,不過都聰明地沒有提出。
方纔的爭辯,除了一些別有用心怕鎮國公府復起的人,如齊懷恩之流,其餘大部分的爭辯,都是做給皇上瞧的。
皇上不喜衆臣分歧嚴重,但更不喜衆臣抱成一團,合夥欺上瞞下。
所以剛纔反對的人裡面,其實大部分是巴不得直接派蕭逸宸出戰,快點結束早朝,好回家睡個大覺。
“臣同意葛太師的提議!”
“臣也同意!”
隆德帝一錘定音,“來人,即刻傳旨,宣鎮國公世子蕭逸宸覲見!”
隨着德公公一聲高喝,“宣鎮國公世子蕭逸宸覲見!”的聲音,像山谷迴音一樣,一聲聲依次響起。
片刻後,一身白衣的蕭逸宸來到朝堂。
他單膝下跪,“末將蕭逸宸參見皇上!”
“蕭愛卿請起!”隆德帝和顏悅色道:“今日寅時過半,朕收到西南李將軍八百里加急,瓦刺大舉進犯,我軍不敵,已退守祈雲山,李將軍請求支援二十萬,如今兵部七日內最多能調出八萬左右兵力,但西南之徵只許勝,不許敗!如今朕對派何人出征尚未有定論,袁尚書和一衆大臣舉薦由你領兵,朕想先聽聽你的作戰計劃!”
蕭逸宸道:“啓稟皇上,以往軍中制定作戰計劃,除非遇到緊急情況纔會臨時決斷,否則多則月餘,少則十天!”
隆德帝怔了怔,方纔一時心急,居然將最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齊懷恩不懷好意道:“蕭世子,你方纔說,除非遇到緊急情況纔會臨時決斷,現在便是緊急情況,你說出你的計劃便可!”
蕭逸宸道:“齊侍郎,蕭某從未去過西南,更不知現在具體戰況、我軍及敵軍情況,如何紙上談兵?”
紙上談兵四字,勾起齊懷恩舊恨,他冷哼一聲,“蕭世子之軍事才能,京城誰人不知,怕是不敢去,才故意這麼說的吧?”
“齊侍郎所言差矣,蕭某正要向皇上請旨,領兵出征西南!”蕭逸宸轉身對隆德帝道:“皇上,末將願領軍八萬,七日後出征西南,救出李老將軍,解西南之危!”
方纔袁弘山提議齊懷恩不如自薦,齊懷恩屁都沒放一個,如今他將此套路用在蕭逸宸身上,蕭逸宸立馬請旨,兩相對比之下,無異狠狠打了齊懷恩一巴掌!
齊懷恩老臉通紅,“蕭世子,你當出征西南是兒戲?你對西南一不熟,二沒有任何作戰計劃,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光憑你這樣一腔熱血,如何能勝?萬一戰敗,你承擔得起後果嗎?”
“皇上,末將願與西南共存亡,不退瓦刺,不迴天武!”蕭逸宸鏗鏘有力的話,迴盪在朝堂上空。
隆德帝聽得熱血激盪,豪情萬千,“好!朕準了!兵部戶部全力配合,七日後,朕在西門城牆親自相送!預祝徵西大將軍蕭逸宸凱旋歸來!”
“謝皇上!”
“皇上英明!臣等預祝徵西大將軍蕭逸宸,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驚醒了全京城的人,但那些遠在千里之外的邊關戰事,無論勝敗,對安逸的京城老百姓來說,都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朝堂上緊張的氣氛影響不了宮裡宮外,對於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陸心顏來說,那些戰事更恍如隔世般不真實。
早上收拾好行李,拜別武蓁,又去未央宮同皇后告別,最後去到萬壽宮,和封氏匯合,一起出宮。
“珠珠,以後阿冰進宮的時候,你也一起來陪哀家說說話。”太后和藹道。
“是,太后娘娘。”陸心顏道。
太后道:“時候不早了,哀家不耽擱你們回府,林公公,替哀家送宮老夫人宮四姑娘和宮少夫人!”
“是,太后娘娘!”
出得宮門,告別林公公,坐上馬車,整個人躺在軟榻上,毫無形象地滾了幾圈,陸心顏這才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終於能回到石榴院了!”
“這宮中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青桐長長吐出一口氣,“吃飯要小心,走路要小心,上個茅房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待太長時間!我真佩服那些常年在宮裡的人!”
“宮中壓抑,導致心裡不正常者多!”白芷道。
青桐哈哈笑了,“這倒是真的!壓抑久了,正常都會變得不正常!”
“可我覺得宮中好好玩啊,有那麼多漂亮的姐姐,好看的花,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食物…”小荷眼裡露出憧憬,“要是有機會,我還想進宮去看看。”
“進去被人坑?下次小姐不一定能救得了你!”青桐斜看她一眼。
小荷皺皺鼻子,“小姐說經一事長一智,下次我不會被人坑了!”
青桐道:“皇宮裡的那些女人,坑人不眨眼,等你發覺被坑的時候,已經站在深坑裡爬不出來了。”
“青桐說得對!”陸心顏道:“小荷,這宮裡能少去就儘量少去,能不去就盡是不去!”
小荷垂下頭,不吭聲了,心裡想着,宮裡面有好心又好看的大皇子呢,纔沒你們說的那麼可怕!
白芷問:“對了小姐,下月初二是您生辰,這還有幾天的時間準備,您打算怎麼過?”
“小荷,你想怎麼過?”小荷生日是九月二十二,因爲那天進宮,原本想提前過的,但前半個月發生了太多事,便將生日推遲到與陸心顏同一天過。
小荷立馬將還想進宮的念頭給拋在腦後了,她雙眼亮晶晶地看着陸心顏,“小姐,你主意多,要不你給我出出主意?”
陸心顏笑道:“賊丫頭,是想讓我動腦子出方案,你來選是不是?”
小荷雀躍道:“小姐真聰明!”
“那小姐我出腦力了,小荷你打算怎麼報答小姐我?”陸心顏賊兮兮地靠近小荷,眉間邪氣大盛,眼裡波光流轉。
“小姐,你別這樣看我,我好怕!”小荷看到她這樣的眼神就怕,醒目地往青桐方向躲,卻被陸心顏一把抓住,“來,行讓小姐香一個!”
“啊!不要!青桐姐姐救命!…”
最後雖然沒親成,小荷帶着些許嬰兒肥的小臉,卻被陸心顏又捏又揉,下車的時候,紅得像兩個小蘋果。
到達廣平侯府的時候,正好遇到風塵僕僕趕回來的田叔。
下巴上明顯的胡碴,面上灰濛濛的,嘴角發乾,眼窩深陷,不過一雙眼透着不同以往的光彩。
“小姐,有好消息!”田叔激動道。
陸心顏點點頭,“田叔,一起來石榴院。”
在陸心顏後面下馬車的掠月,見到田叔,下意識躲到梳雲後面,任梳雲怎麼拉她,也不肯出來。
田叔眸光暗了暗,隨即轉過身,跟在陸心顏身後走向石榴院,因而沒留意到行動有些不便的掠月。
傷筋動骨一百天,掠月的腳沒有傷到筋骨,不過白芷建議行走時還是要小心些,免得不小心再扭到。
呂嬤嬤程嬤嬤在石榴院門口等着陸心顏,一見到她回來,立馬淚眼汪汪,“小姐~”
陸心顏以爲是幾日沒見,兩人掛念她們,當下點點頭,微笑道:“呂嬤嬤程嬤嬤,我們回來了,這幾天辛苦你們了!都進來吧。”
“小姐…”呂嬤嬤在後面喊了一聲,陸心顏一腳跨入院中,正要回頭問呂嬤嬤有何事,卻被大變樣的石榴院,給驚得無法動彈!
院中張燈結綵,紅綢滿天飄,紅燈籠成串掛在檐下樹下,太陽傘和躺椅不見了,兩張秋千上裹上了紅綢,她的房間門窗上貼着大紅喜字。
一派喜氣洋洋的新婚院子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