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與餛飩老何聊了幾句,不一會兒隔壁那山貨鋪的夥計劉二便來相招,說看榜時辰已到,邀他一同前去衙門口。
二人同山貨鋪掌櫃的一同到了衙門,只見此時這照壁之外,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布滿了人,擠滿了應試的童生、家人和看熱鬧的,還有很多虎視眈眈,手上備着筆墨紙硯,三五成組,一看便與這三位便是同道中人。
掌櫃的看着這場面架勢,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皺眉憂慮道:“今年怎麼如此人多?”
那少年滿不在乎道:“無妨,等會兒開榜,你且看我手段。”
不一會兒,只聽幾聲鑼響,兩行小吏雜役從大門中魚貫而出,在衆目睽睽下將榜張貼在了縣衙門口的照壁之上。
隨即人羣蜂擁而上,紛紛搶佔有利位置去看榜,榜下一時間人頭攢動,不斷有哎呦之聲。
這個時候,只見這少年一伸懶腰,宛如游魚一般,左一擠,又一鑽,徑直排到了前頭。身邊雖然有人連推帶拉,他仗着力大腰沉,皮糙肉厚,也是渾然不懼,當下詳細背了榜單,迴轉到人羣之外。
那掌櫃的早就持着筆墨和紅紙在外圍等候,見他歸來,急忙問道:“第一名是誰?”
少年道:“案首叫做吳綽。”
掌櫃道:“不妥,這家就在縣裡。”
少年又道:“第二個名字就是花溪方應物。”
掌櫃皺眉道:“這花溪窮山惡水,他父親方清之雖然前些日子中了浙江解元,但方家窮困潦倒,沒甚麼油水。”
少年又道:“第三名是汾口李佑。”
掌櫃繼續晃着腦袋道:“汾口路途太遠,你再說一個。”
這少年不禁心下嘀咕,榜上一共才五人,掌櫃如此輕易便否了三人,也不知這銀子還能不能賺到。
當下道:“第四名是富文的範通。”
掌櫃突然大笑道:“這個好,這個好,範家是富文大戶,手上寬裕,財雄勢大,你由此一路向東,到了富文,找院子最氣派的那戶家人便是,趕快將這喜帖送去,記得再多說兩句吉祥好話。”
一邊說着,一邊刷刷點點,寫下一封喜報:“捷報,貴府童生範通取中道試第四名案!”然後交予這少年。
這少年接了喜報,當即轉身離去,因此地水路甚雜,當下他也不騎馬,提步一路向東,徑直趕往富文,前往範家。
一路無話,直走了將近時辰,這少年纔到了範宅。
那範通家果然出手大方,立刻燃放鞭炮,賞了他二十貫銀錢,這少年眉開眼笑,等後來的報喜之人定了消息,幫着這家人砸爛窗戶、砍掉門檻,改換了門庭,然後便拒絕了留飯,告辭離去。
這少年離開了範家,手裡拎着個空扁擔,沒了要緊的事情,一路便慢慢悠悠起來。
當下他持着這二十貫銀錢,不由得一陣苦笑,想來到了這古代,第一樁難事,居然是這般解決了。
這少年理所當然便是咱們的主人公,XX師範大學大一新生齊御風。
他自放假之後,在家中潛心習武,雖得了《無相神功》的秘籍,得以進一步補充他的弱項,但這經脈之學,奧妙精深,他一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現在好容易有了大把的空閒,自然不能耽誤,於是他便將什麼鍼灸,中醫的理論看了一遍,也不得其法;
繼而又看道藏,什麼《雲笈七籤》的《諸家氣法》,《氣功闡微》,《天隱子》,弄的瘋瘋魔魔,整天胡思亂想,嘴裡胡說八道,嚇得齊若成擔驚受怕,急忙強令他出門走走,散散心情。
誰曉得他再回家時,手裡居然捧着一本《量子力學》,氣的齊若成當場嘔血三升,你還真當這“小宇宙”能燃燒打破原子結構不成?還是你以爲這內力真能夠量子化?
可惜他此時卻不同往日,無論拳掌劍術,都打不過這兒子,再說人家看得也不算閒書,如此便作罷,索性不去管他。
齊御風清醒之餘,也曾經將自己神奇遭遇試探着拐彎抹角的告訴父母。誰知兩人卻一陣傷心哀嘆,說這兒子得了妄想症,整天胡思亂想,還不如小時候就掐死的好,免得長這麼大了還得操心。
這樣一來,齊御風便也不與他二人說其他,只顧自己心裡琢磨。
這一日晚上,齊御風正要入睡之時,突然聽得匣中寶劍“錚”一聲清鳴,急忙打開一看,只見長白劍神光湛湛,冷冽逼人,像是比往常更爲雪亮了一般。
齊御風看着這長劍此時光芒刺眼,與他第一次在長白山所見時候,一模一樣,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又能用了……
齊若成夫妻聽到聲音,也急忙趕到兒子臥室,看到齊御風站在長劍旁邊,若有所思,急忙上前問道這奇異的景象是何緣故。
齊御風知道解釋也是白說,當下含含糊糊道:“這是我師傅叫我啦,我過幾天得去上一趟。”
兩人聽到猶若龍吟的劍鳴聲,也不得不信,當下遲遲疑疑的點頭,齊若成又給他做了好一番心理輔導。
等到大年初一,齊御風便施展內力,運起這長白劍,使出《長白劍經》上的功夫,再一次破空而去。
他起初時以爲,自己定然再回到胡斐那個年代,可是當穿越過後才發現,自己第一次穿越是怕頭髮太長,吃了官司;此時卻要擔心頭髮太短,被人戳脊梁骨罵街。
原因無他,他來到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的朝代——明朝。
當下他心中失落不已,一路晝伏夜出,沿着山野行走,等到頭髮稍微長了些,纔出來見人。
他原本以爲多出去走走,總能遇見個把武林人物,誰知行走了許多時日,也看不見高來高去的江湖中人。
而且他走時本帶着胡斐原來給他金銀,以做川資,誰知到了這卻花不出去,人家只認寶鈔,金銀得去衙門兌換。他又沒有什麼戶籍證明,無奈之下,只好暫且靠打獵爲生。
他糊里糊塗走了一個月,也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走到浙江淳安時,索性便在這小村子上混起了日子,偶爾打獵去城中換錢,平日卻還在山中刻苦習武。
時至今日,他拿着這二十貫不禁有些躊躇,心道這其中有十貫錢都是自己的,大可花上個三四個月,省着點花,大半年都沒有問題。
錢的問題終於解決了,可自己有了錢,乾點什麼呢?
他扛着扁擔信步走去,眼前便是後世聞名天下的千島湖地區,此時尚未攔河造壩,名爲新安江。
此時江水雖然沒有後世湖水那般規模,卻也碧波浩瀚,湖水清澈,夾江兩岸,羣山蜿蜒,翠崗重疊,山勢各殊萬態。
齊御風解決了生計,此時眼望勝景,心情開闊,便情不自禁振奮了起來。
行了半個時辰,已近淳安縣城,他忽聞前方有隱隱歌聲,連忙擡頭看去。
只見江面綠波上飄來一葉小舟,一個身穿黃色衣衫的少女坐在船上,赤果着白生生的小腿,也不懼江水冰寒,用一雙芊足撲騰着水花,口中唱道:“暮雨乍收寒淺,朝雲又起春濃。冰肌玉骨信俱融,不比巫山閒夢。”歌聲清音嬌柔,低迴婉轉。
齊御風見那少女所乘小船正是清晨時所見,此時近觀,但見她皮膚雪白,一張臉蛋甚是清秀可愛,眼珠漆黑,甚是靈動,秋波流轉,嬌腮欲暈。露出一段小腿也是芊芊秀美,看上去溫軟嫩滑,柔若無骨。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乍暖還寒,那少女衣襟在風中輕輕飄動,秀美絕倫。齊御風看得如癡似夢,神魂飄蕩,不由得揉了揉眼睛,輕輕的“啊”了一聲。
那少女聞聽人聲,猛然擡頭,見眼前一個鄉下少年拖着個扁擔正癡癡呆呆的看着自己,禁不住露出極爲厭惡的情緒,瞪他一眼,便急忙收腿上船,轉回船艙之中。
過不多時,只見她復而轉出,這次卻穿了鞋子,只見她絲毫無忸怩之態,指着齊御風,脆生生說了聲:“呸!”手中隨之投擲過一塊石頭。
齊御風未料到這少女如此生猛,不禁嚇了一跳,聽得風聲漸近,急忙使出苗人鳳所傳劍招,扁擔一橫,“撲通”一聲將石頭打落水中。
那少女見他擊開石頭的招數如此巧妙,情不自禁怔了一怔,此時只聽見船艙裡一聲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在跟誰打架?”
那少女聞言,點漆般的雙眼中亮光閃閃,張口道:“是一隻賴皮賴臉的水獺!”說罷又瞪了齊御風一眼,轉回船艙,再不出來。
齊御風心道,若是我不會武功,這一下定然打得我頭破血流,這女孩怎麼連霍婧竹都不如,當下也是哼一聲,轉身離去。
那小船兒輕輕飄蕩,不一會兒便飄得遠遠,齊御風走了幾十步,轉過頭來時,那嬌美無匹,容色絕麗的女孩兒就再也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