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手上提了銀錢,當即趕回城中,來到那山貨鋪子中,交予了掌櫃和劉二兩人一共十貫錢,自己揣了十貫。
他手裡有錢,心中不慌,便想借機出門遊歷一番,飽覽江湖勝景。
當下他得意洋洋道:“今兒這買賣做得好,告訴隔壁老張,今兒我做東,咱們在他飯鋪裡喝上一頓,把老何也叫上,還有賣豬肉的老吳。喝完這頓酒,我可就暫時不在這呆着啦。”
掌櫃的臉色微變道:“你走不久,老何就跟着一人匆匆忙忙的走了,看兩個人臉色凝重,也不知甚麼時候能回,估計現在已不在城裡了。”
齊御風聞言,不由得掃興道:“本來還想給他露上一手,叫他嚐嚐我濟寧菜的本事,這廝天天吹噓了他家的餛飩,沒想到就這麼溜了。”
接着又道:“好吧,劉二,且麻煩你去安排,叫老張頭備菜,我去找找老吳。”
那老吳是這鎮上的屠戶,平時老實巴交,不愛言語,齊御風打到這山貨鋪不收的野味,這老吳就替他代賣,一向公平交易,與老何,老張幾人關係都是不錯。
當下他悠哉遊哉扛着扁擔,拐幾個彎來到鎮上集市。
往日這集市,一整條街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攤子,雖然算不上車水馬龍,摩肩接踵,卻也十分熱鬧。
但他今日前來,卻見到集市上人流稀少,遠不如平時,遠遠那個黑臉長髯的老吳手上攥着殺豬刀,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空空的案板。
齊御風上前笑道:“老吳,今兒生意不錯,這麼快就賣完啦?”
老吳面色慘白,搖搖頭道:“肉被人搶走了,我……我惹了禍事了。”
齊御風仔細一看,不由驚道:“哎呦,你這額頭怎麼撞的?”卻是突然發現老吳額角一塊血淋淋的,顯然是擦破了皮。
老吳不答,只是怔怔的看着遠處惴惴不安的幾名家丁模樣之人。
齊御風不由得也順着他眼光看去,隨口問道:“他們怎麼了?怎麼都躲那麼遠?”
正在此時,集市門口突然快步走來幾人,爲首一人頭戴四方巾,身穿圓領大袖衫,寬袖皁緣,皁條軟巾垂帶,看上去倒是個年輕儒雅之士,他上前問道:“怎麼回事?”
那幾名家丁看到那年輕儒生,急忙上前,其中一人大叫:“公子不好了,李管家買豬肉被人宰了。”
那儒生眉頭一皺,問道:“啊?他給了多少錢?”
“回公子,他沒給錢。”
那儒生目瞪口呆,說道:“那就是……?”
說罷,他和齊御風的眼神同時彙集到集市上一處污水橫流,垃圾堆積之處,一個個血淋淋的人身正仰面朝天躺在哪裡,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看那死屍的衣冠穿戴,應該正是一名管家。
先前因此地髒污,沒人願意多看一眼,齊御風來了半天,也是此時才發現原來那裡居然躺着一個血淋淋的死屍。
那儒生看着屍體呆了一呆,繼而勃然大怒,說道:“好哇,居然惹到我劉家頭上,把那屠戶就地打死,屍身與李管家一同拉到野外喂狗!”
齊御風聞言一聲冷笑,雙眉一揚,便要上前開口說話。
卻見那些家丁一個個愁眉苦臉,怯懦不前,其中一個膽子最大的向劉公子說道:“那大老吳手裡拿着刀呢……我們打不過他。”
其實老吳此時早已兩眼發直,神思不屬,怔怔的不知在想寫什麼,但那幾人震懾於他先前殺人時的神威,卻也不敢上前。
那儒生怒道:“好哇,要你們幾個狗東西有什麼用,我去請我師傅!”他看這吳屠戶滿面虯髯,高大魁梧,雖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卻也是不敢上前。
當下他轉身帶着幾名家丁走開,只留下先前幾人繼續監視着這老吳,齊御風捅捅吳屠戶道:“怎麼回事?你怎麼殺人了?”
吳屠戶艱難的嚥了口吐沫,好半天才開口說道:“還不是這李管家……看上了你翠蘭妹子……故意刁難與我,我一發怒……便……攮了他一刀。”說罷,低頭看着自己依舊緊緊攥着的鋼刀,突然覺得有些燙手,手上一抖,“噹啷”一聲那殺豬刀便甩在了地上。
齊御風道:“那你也大可找官府說明原因,怎麼這戶人家就敢如此動用家丁拿人?”
吳屠戶道:“這事……官府……不敢管……劉員外家靠上了江湖上的門派。”
齊御風聞聽“門派”兩個字,不由得又驚又喜,登時五臟六腑裡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體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蔘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正準備找轍見識見識,沒想到這便來了江湖人物。
登時他“哈”一聲長吐出一口氣,感慨一下自己終於時來運轉,然後拍拍老吳肩膀溫顏說道:“老吳,莫怕,這事我幫你管了。”
他在此地居住已有不少時日,早聽說這本地姓劉的大戶欺男霸女,不是好人家,不過一時也未曾見其劣跡,是以一直不睬,但這事恰巧被他碰見,又是相熟之人,眼見此景,又焉能不管。
老吳緩緩的搖了搖頭,脖頸轉動得似乎頗爲生澀,說道:“你快走,切莫牽連……了你。”
齊御風哈哈一笑道:“怕個屁,老子也不是好欺負的。”說罷一掌拍在案板上,只聽“砰”一聲響,那案板登時便浮現出一個淺淺的掌印。
老吳一看,急忙慌張道:“小哥兒,原來你這般厲害!”
齊御風也不答話,自信滿滿坐在案板之前,心道,我霸氣側漏漫山遍野砍人的時候,便是連蘇菲加長裝也兜不住我,可惜你無緣得見。
不一會兒,那公子便領了幾人匆匆趕回,眼見爲首這人二十七八歲年紀,身穿一身青袍,神色十分剽悍,他來到近前,眼見齊御風大模大樣坐在中間,不禁心生疑竇。
當下這人一拱手道:“不知這位英雄何門何派,緣何與我朋友爲難,殺了他的管家?”
齊御風見這人也不做調查研究,徑直把罪行推到自己頭上,當即道:“這位兄臺可不要亂講,我只是個打獵的,人是殺豬老吳殺的。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你還是閉嘴罷!”
老吳驚怒道:“你不是說你幫我管了……?”
齊御風聞言一拍腦門道:“哎呦,對對對……”繼而轉頭道:“人是我殺的,你想怎麼着吧?”
那青年冷哼一聲,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也不與你多囉嗦,你快快束手就擒,交予劉家處置。”
齊御風道:“那可不行,你這李管家買肉不給錢,強搶了殺豬老吳二百多斤豬肉,我殺他一個也不過才百十多斤重,還差着八九十斤肉未曾償還。你得賠我。”
那青年“哼”一聲,怒道:“牙尖嘴利,看來你這小子是不想活了。”說罷,抽出腰間長劍,身形如蛇行狸翻,勢如閃電,向齊御風刺來。
齊御風見這人身法極快,擡起扁擔,使了招六合槍中的“撥草尋蛇”反刺他腳下。
那人身形一翻,躲過這一擊,反手一抹,徑直割向齊御風脖頸。
齊御風也不躲閃,扁擔探出,又使一招“蛟龍出海”刺他胸口。
這一下奇襲來得突兀之至,無聲無息,總算那青年武功不弱,危機時向後一躍,才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他未料得這少年武功如此高強,情不自禁呆了一呆,問道:“閣下是鄭州六合門的麼?不知與夏老拳師怎麼稱呼?”
齊御風嗤一笑,說道:“你不必東猜西猜,我是個孤魂野鬼,大廟不收,小廟不留,你若能殺了我,擔保你無後顧之憂。”
他嘴上雖然說的輕鬆,卻覺得這青年剛纔一劍,雖然劍法平平,未及上品,但內功精湛,一劍刺來破空之聲甚爲響亮,要比他強上幾分,當下不由得振奮精神,緊緊盯住此人。
那青年聽聞,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如此正好。”當下再無顧忌,連邁三步,長劍夭矯飛舞,又向齊御風衝了過來。
齊御風扁擔一橫,使一招“鐵鎖橫江”,繼而又使一招“蓋步三紮槍”與這青年拼鬥起來。
兩人交手片刻,當下都是暗暗佩服對方身手了得,三五招過後,齊御風眼見這青年劍招越來越是精妙,不由得便見了劣勢。
當下他力凝於心,手持扁擔猛地一掄,這一式勁力至猛至剛,使得乃是當年那被他殺死的少林和尚的“瘋魔杖法”中的招數,登時將那青年逼出圈外。
隨即他用力將扁擔向地上一拍,“啪”一聲扁擔碎裂,露出裡面金燦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