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權傾朝野的當朝首輔陸煥邦府邸。平時百姓們別說不敢去陸府鬧事,就算從陸府大門外經過那也是低頭噤聲快步走開,生怕被陸府家丁看着不順眼,招來禍事。
這個浪子不怕陸府的權勢,還敢譏諷打罵陸府的人,那已成百姓眼裡的英雄。
儘管說的全是不着調的話,可那些似乎瘋癲的話,聽着真讓人快意,陸府派人追上江湖浪子不許他離開時,百姓們跟在浪子牛車旁,用無聲的方式助威。
胡仙仙是福慧天妃,是道門尊長,也是將軍之妹,可她的骨子裡是小商販。對於權門豪族,她從來沒把自己放在他們同一階層,這一番胡鬧要引開陸府家丁注意力,方便救飄縵是其一;她自己想鬧上一鬧,發泄怨憤是其二。
對於目前處境,胡仙仙終究是不滿的,在人前,受身份所限,她得端莊優雅,今日換了個身份且盡興鬧上一回。
還有,回京之後,她已經知道了陸煥邦彈劾程浩風,列出十大罪的事,並知道了若不是因爲此事,徵番後期也不會糧草供應不足且不及時。
再一聯繫前後之因,若不是糧草供應出了問題,樊鼎瑤也不會親自押運糧草,更不會讓阿骨有機可乘,令樊鼎瑤慘死。
看着拿了明晃晃刀槍的陸府家丁、護院、保鏢們,胡仙仙笑着讓圍在自己身旁的百姓散開:“父老鄉親們,躲遠點兒看我打狗就行了,莫被這些傢伙誤傷。”
說完之後,她眼裡蓄了陰狠笑意掃視陸府的人,而後拍了拍牛,那牛突然渾身冒火,火牛奮蹄而起衝向陸府大門。
看起來很溫順、很一般的牛變成了狂怒迅猛火牛,圍觀者們全部驚嚇散開,陸府的人也呆愣退開。
火牛直直朝陸府衝去,半晌之後,陸府的人才想起趕緊給守門的人發信號攔截,他們也快速追了上去。
“我的牛……牛……”胡仙仙似乎驚慌地喊着,她跑得很慢,那模樣看着挺可憐。
跑得慢,手上卻沒閒着,發了靈符讓阮氏兄妹快來陸府。
火牛一路往前,看着是渾身烈火熊熊,沿途卻沒有燒着什麼,當然牛也好好的,沒有燒傷燒死。
陸府大門外,刀槍棍棒攔着,銅門緊閉着,可橫衝直撞的火牛用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躲開了攔截,又爆發巨大力量撞開了銅門!
“轟!譁……”銅門開,火牛闖,所有陸府的人震驚得忘了該怎麼去阻攔。
胡仙仙遠遠看着,她掄掃幾下紅雪拂塵就能蕩平陸府,但塵世有塵世的規矩,她不能隨便破壞。
用一點奇異的,又還沒有超出江湖浪子該有能力的小法術來鬧一鬧,讓一切看起來的確像是個身懷異術的江湖浪子來鬧事,那會省了很多麻煩。
火牛衝進陸府,富麗堂皇的宅院瞬間亂得無法收拾,又因有唐彩兒和阿翩暗中相助,根本不能抓住那火牛。
此時,陸煥邦還在內閣議事,管家氣得暴跳如雷可毫無辦法,火牛嚇癱、嚇尿了許多人後,衝向有暗道的那個假山。
胡仙仙慢慢走到陸府大門外,以尋牛爲藉口要進府去,那些家丁見了她也不聽她嘮叨了,直接棍棒招呼過去。
勁風響得可怕,但半點也沒傷着胡仙仙,她還瞅個閒空兒,朝打她的人擠眉弄眼挑釁地笑。
在大門外拖了會兒時間,阮文月帶着剛甦醒的阮紹倫騎馬而來,胡仙仙高聲呼喝着故意引陸府的人注意,在他們圍攻她的時候,陸氏兄妹縱馬飛騎進府。
攔牛沒攔着,打一個古怪浪子沒打着,居然又有人騎馬闖進去,那些兇狠的家丁護院們立刻兇狠不起來,慌亂地跑進內院,要是府中女眷們出事,他們可得人頭落地!
沒誰攔她,胡仙仙拍拍兩手,大搖大擺走進陸府,呼喚着“小牛兒、小牛兒,在哪兒?”在府中亂走。
火牛拱翻假山,踏開暗道,闖進府的阮文月和阮紹倫靠着指引,很快進到暗道下的地牢中。
陸府中太亂了,火牛的目標又要更大些,竟沒有多少護院阻攔阮紹倫他們,縱然有人發現了他們意圖,阮文月仗着手中靈動劍也可應付。
估摸着阮家兄妹已到了地牢,胡仙仙看到四處亂刨亂頂的火牛後,哈哈大笑着跟過去,又帶牛衝出了陸府。
陸府何曾這般被鬧得一團糟?家丁護院們怒氣沖天追攆出去,但只見火牛跑在最前面,胡仙仙隨後跟着,他們只差一丁點兒距離,偏偏追不上。
到了城門口,讓守城的士兵快關城門,可士兵們還說根本沒看到什麼火牛,他們清楚看着在眼前,可士兵們全瞎了般看不到。
氣哼哼追出了城,一牛一人跑着跑着,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在了郊外。
陸府之中,唐彩兒、阿翩暗暗護着阮紹倫兄妹打開了地牢,不僅救出飄縵,還另有一些男女老幼在其中。
鬧到這程度,陸煥邦已經得知家中出了事,怕驚擾皇上,他不能親自趕回來,派了最信任、最精銳的保鏢趕回去。但他清楚自己府中有很多秘密見不得光,所以讓管家阻止家中女眷去報官,一切只在私下處理。
跑出城外,用個障眼法,胡仙仙讓牛恢復原樣,混在了農家牛羣裡,她則請了陸開尊回去。
陸開尊回京後,去了織造局任職,胡仙仙隱身到他署衙內,請他快回家幫飄縵脫逃時,他愕然片刻隨後立即回陸府。
匆匆趕回陸府,膽小的女眷和奴婢們全躲在房裡,其餘的人全集結在後園,看了看被圍在當中的阮紹倫他們,陸開尊讓家丁、護院、保鏢放人。
阮紹倫他們看似被圍攻處於劣勢,可受傷倒地的全是陸府中人,別說阿翩和唐彩兒暗中相助,只阮文月也是他們難對付的。
幾年前,胡仙仙還沒入道的時候,才十二歲左右的阮文月已劍法不錯,經這幾年修煉,已是劍法精熟,初步能感應靈氣。
靈動劍果然靈動無比,招招巧妙,護得哥哥與救出的人安全。
所以,當陸開尊要求下屬放人之時,他們沒有聽令,還頗委屈地訴苦,請求陸開尊出手拿下這些膽大妄爲的闖入者。
“放人!我讓你們放人,是聽不懂還是想以下犯上?”陸開尊掣出清光劍逼視武藝最好的幾個保鏢。
“大公子……他們闖入府中胡鬧還救人……”管家急切說着。
“救人?我們陸府是牢獄嗎?哪有什麼救人的事?只是幾個來鬧事的人,攆出去算了,還要怎麼樣?你們想要事情鬧大?”
陸開尊讓他們快放人也有考慮陸府利益的因素,青天白日的從陸府找出地牢,還救出人來,豈不是明擺着陸煥邦在私設牢獄,欺壓良民?
陸開尊的聲音壓得低,語氣卻很重,整個人散發着冷意,管家和其他人也漸漸冷靜,聽令放人。
出了陸府,阮紹倫要帶飄縵回他在京城暫住的小閣樓,飄縵拒絕了,要拖着被打傷的虛弱身體回陌香坊。
阮紹倫不肯放她走,她堅持要走。阮文月交待其他逃出的人不要到處亂傳此事,並讓他們儘快離開京城,做完這些後反來勸哥哥。
連妹妹也同意飄縵回陌香坊,阮紹倫生氣了,阮文月給他解釋,飄縵身份特殊,既然要回去,總有她的理由。
飄縵也沒說受傷是曾打鬥受了傷,還是在地牢受刑被傷,也不搭理阮紹倫,等她回陌香坊休養,大管事也沒多問。
過了兩天,胡仙仙讓阮紹倫去找陌香坊大管事一起遞狀紙上告陸煥邦,告他私設牢獄,拘押良民等罪。
阮紹倫還擔心大管事不會同意此事,可一提起此事,大管事爽快答應了,還把各樣雜事包辦了。
狀紙遞上去,立了案,但過了幾天也沒開審,大管事託關係去問原因,是獄訟司壓下了案子。
又過了兩天,轟動京城的大鬧陸府案公佈查案結果,讓居民不要再傳謠,把意外小事傳成大事。
他們所說的案情是:陸煥邦陸閣老請飄縵在夜宴中跳舞助興,有一個來京城不久的戶部小吏酒喝多了,又看中飄縵美色,醉醺醺調.戲她。
飄縵厭惡不尊重她的人,出手誤傷小吏,爲了不讓事態惡化,陸煥邦制止了雙方,那小吏受傷疼得醒了酒,也後悔做事莽撞。
此事本不算大,陸煥邦讓飄縵在陸府照顧那小吏,讓雙方互相諒解,把此事壓下。
可是呢,一個追求飄縵而不得的江湖浪子急於想見飄縵,在陌香坊鬧事後,又去陸府死纏爛打,才把事情鬧得滿城皆知。
總之呢,這件事和陸煥邦沒什麼關係,他只是請飄縵去跳舞。事情鬧成這樣,把所有罪責推到一個不存在的江湖浪子身上,事情不了了之。反正,那個江湖浪子莫名其妙消失了,也難查證。
旁人弄不清怎麼回事,胡仙仙卻完全清楚,她還以爲會因這案子使得陸煥邦受彈劾,皇上要徹查他諸事,怎麼就這般壓下來?
胡仙仙心中不忿,親自去找刑部侍郎郭別齋,質問爲什麼壓下案子。
郭別齋先是東拉西扯,最後實在避不開,告訴她:“是囯師親自出面讓我壓下這個案子,若有疑問,請天妃回去問國師。”
還以爲程浩風不知道此事細節呢,怎麼是他壓下這案子?胡仙仙心中騰起疑雲。